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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的眼睛越瞪越大,她看着四周的雕樑畫棟,看着四周牆壁上精美的羊角宮燈,看着兩邊雕鏤了人物山水的紫檀木牆,看着置於桌上的精緻的細瓷卉盅…….
她忽然覺得,怎麼這一切都這麼熟悉?就好像自己曾經在這裡住過一般……
二夫人直直走了過去,從一個櫥窗裡取下幾個香片,取了火折,把香片點着,投入到屋子西邊三角高架上的銅狻猊香獸大張着的嘴裡,淡淡幽香無聲無息瀰漫了一室。
轉過身來,二夫人淡淡地望着二小姐:“這個地方,這樣的場景……很熟悉吧?”
二小姐恍然大悟:“娘,這不是……這不是我們搬入伯寧侯府之前,曾經住過的府第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從來就沒有想過,伯寧侯府與自己原來住過的府第竟然這麼接近。而且,看這個地方,雖然破舊,但一塵不染的,明擺着有人進來不定期打掃。
“瑜兒,其實我們之前住過的府第,本來就離伯寧侯府不遠。是因爲你當時年紀小,而且我們把這附近的地都買了下來,所以,你纔會覺得很奇怪。”二夫人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了下來,看着二小姐淡淡地說道。
二小姐看着面前似曾相似的一切,禁錮的記憶突然翻滾而來。她記得,小時候,有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她都住在一個貌似皇宮般豪華的家裡面,裡面應有盡有,她是這個家裡的公主。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一切都變了呢?
而且,那是多麼遙遠的回憶了,遠得自己一點都記不起來。要不是重回這個地方的話。她還以爲,自己會一直這樣下去,把這個地方徹底地忘了,忘了自己也曾經住在這個華麗的地方里。
二夫人看着二小姐,臉上竟然是說不出的柔和,甚至,還帶着一絲愧疚。
“娘,原來我們一家人曾經住在這麼富麗堂皇的地方啊。”在亮如白晝的“燈光”的照耀下,二小姐忽然開心起來,她在這座金碧輝煌的正廳裡轉了一眼。回過頭來看向二夫人,“娘,這個地方很好啊,怎麼後來不住了。還要把這裡封了呢?”
二夫人平靜地看着她:“瑜兒,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啊?”二小姐訝然地望着二夫人,“我記得什麼?”
二夫人招了招手,讓二小姐過來。二小姐慢慢地走了過來,蹲了下來,把臉貼在二夫人的腿上。
二夫人輕輕地撫着二小姐的烏黑的青絲。以一種無比疼惜的語氣,慢慢說道:“瑜兒,你曾經生過一場病,病了好久。後來好了,就把其中一些事情忘記了……不過這樣也好,忘了好,忘了的好……”
“難道我真的把一些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嗎?”二小姐擡起頭來,訝然地看着二夫人。
她到底忘了什麼了呢?好像沒有吧,自小到大,她一直認爲,自己活得很好。自己自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裡。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在府裡頭,她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沒有人違逆過她,所以,她從來就不曾覺得,自己欠缺過什麼。
“忘了的好。”二夫人深深地嘆了口氣。
看着女兒天真無邪的神情,二夫人忽然有些不忍心。或者,自己的這個想法是錯誤的,女兒這麼平安無事地成長了十幾年,這麼快快樂樂地長到十五歲,自己或許不應該破壞她的這份快樂纔對。
但是,二夫人顯然想錯了,二小姐的性子又怎麼會容忍自己的一生中,還有自己無法知道的事情呢?
果然,二小姐馬上變了臉色,她馬上站了起來,擡頭看着二夫人:“娘,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難道以前真的發生過一些事情,一些對我至關重要,而我卻不知道的事情嗎?”
二夫人看着二小姐,沒有說話。
二小姐眉頭一蹙,盯着二夫人道:“娘,你帶我來這裡,不就是要告訴我一些事情的真相的嗎?比如說,這個冷香院,哦不,這個我們家曾經住過的府第,爲什麼要被封掉?爲什麼我們要離開這麼富麗堂皇的地方,搬到伯寧侯府裡去?還有,我到底遺漏了什麼,孃親特地帶我到這裡來,不就是想告訴我這些的嗎?”
二夫人欣慰地看着二小姐,果然是從自己的肚子裡生出來的女兒,非常的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的意圖。
“你真的想知道?”二夫人看着二小姐,慢慢道,“你不是不相信娘嗎?難怪你會相信娘所說的話?”
二小姐看看四周,搖搖頭:“如果在以前,娘一定是爲了顧慮到什麼,不敢把一些事情告訴我。但是現在的情形不同了,在這個地方,一定曾經發生過很多對娘來說是傷痛的事情。這個地方,也一定是孃親不想再次過來的地方。但是娘你卻來了,而須還把我帶來,明顯的就是要把事實的真相告訴我。而現在的我,也是時候要知道府裡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了。”
二夫人點點頭:“對,娘今天不顧深夜,堅持要把你帶到這裡來,就是要把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告訴你的。只不過,那些事情都過去太久了,娘也不知道能不能詳盡地把事實的真相告訴於你……”
二小姐斂了神色,走到二夫人身邊了,輕輕握住二夫人的手:“娘,你說吧,我一定會好好聽的。”
二夫人笑了笑,摟過自己的女兒,點點頭:“好,我把一切都告訴你,至於其中孰是孰非,由你自己決斷好了。”
“朱姨娘,原來我們陳家曾經都住在冷香院裡啊。”四小姐吃驚道,“你說什麼,那並不是一個院子,而是我們以前住過的整個府第?”
朱姨娘道:“儀兒,你當然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們一家子人剛搬進去,你就出水痘,二夫人當即下令,不接你與奶孃過府。沒想到,待你的水痘好了之後,一切都變了…….”
四小姐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難怪呢,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我只記得,我一直住在城外的農莊裡,然後娘來接我,我們就住進了現在的伯寧侯府……”
朱姨娘微微嘆了口氣:“幸好你不在,要不然的話,怕是連你都要被牽連了…….”
四小姐一臉的疑惑:“朱姨娘,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與我那個……那個怪物弟弟有關嗎?”
“當然有關,這一切都得從冷香院說起。”朱姨娘深深地嘆息一聲,“如果不是因爲在冷香院發生那麼多的事情,我們怎麼會搬離那個地方,那個人又怎麼會把這麼富麗堂皇的地方給封掉,老爺又怎麼會這麼討厭我……”
朱姨娘回過頭來,看着四小姐:“儀兒,其實,在衆姐妹當中,你算是最幸運的,因爲唯有你,沒有經歷過那個事件,唯有你,仍然保留着以前美好的回憶,而其他人,就沒有你那麼幸運了。”
“爲什麼?”四小姐的眼中現出疑惑的神色。
朱姨娘溫柔地看着四小姐:“儀兒,難道你就沒有發現,你後來再回到府裡的時候,其他人有什麼變化嗎?”
四小姐微蹙了眉頭,極力地思索着:“我進府半年之後,大姐就出嫁了,二哥哥一副整天鬧事的樣子,三姐姐愈發的刁蠻任性,還有四弟弟和六妹妹,變得膽小怕事,七妹妹更是老是病個不停,偶爾夜間還哭鬧……”
“這就是那冷香院遺留下來的後果。”朱姨娘的神情很是沉重,“自那以後,二小姐忘了一些事情,二公子性子愈發焦躁不安,四公子與六妹妹越來越膽小,七小姐的病一直好不了……所有這一切,都是冷香院害的……”
多年以前的冷香院,是一個幸福美滿的地方,那裡,老太太領着一個大家族的人生活在一起,父慈子孝,兒孫滿堂,但是,一切都因爲一件事情被隱秘發現,而使整個府第波瀾洶涌起來。
一切說起來,都是源於陳家大少爺,也就是陳父。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陳家,因了陳大少爺的緣故,在老侯爺死後,突然間爵位被摘除,成了平頭百姓。
如果事情照着這個勢頭髮展下去,那陳家一輩子就是普通百姓,也許接下來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情了。但是世事難料,誰又曾想得到,陳家的這個伯寧侯府的爵位,經歷三落三起呢,而其中的每一次起落,都使到府裡的人和事,發生了不可逆轉的改變呢?
“娘,什麼叫做三起三落啊?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娘,你快說啊?”四小姐的臉上露出急切的神色來,她沒想到的是,自己這麼隨口一問,竟然問出隱藏於伯寧侯府裡這麼多年的隱秘來。
“這第一起,就是關於你大伯,曾經的帝師,前吏部侍郎的陳大人的身世……”朱姨娘慢慢回憶道,“那是十多前年的事情了,那個時候,老侯爺過世。沒多久,我們府第被貶,被貶得莫名其妙。老太太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偷偷派人到宮裡打扮,居然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