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白鼠

“果然是把削鐵如泥好劍!”陳宗綸忍不住笑意洋溢了整張臉頰。他早就想要一把好劍了,可惜,尋覓了這些年,一直未能如願以償。今天妹妹給了他一個驚喜,了結了他多年來心願。看來他今年運氣真是好啊,先是中了鄉試頭名,然後又得了一把寶劍,正可謂雙喜臨門。

片刻,他眼睛流露出些許疑惑神色:珠珠,這樣寶劍一定價值不菲吧?無錯不少字”

他疑惑是,自家妹妹哪來這麼多銀子?

陳寶珠看出哥哥心中疑惑,笑嘻嘻道:哥,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這些年例錢一直張媽媽那裡放着,也有一百多兩銀子。”

陳府對下人不算苛刻,二等丫頭每月半兩銀子,一等丫頭一兩銀子,姨娘是三兩銀子,小姐們則是五兩銀子。正所謂要富貴之家,即便是做個一二等丫頭,也比那些小家小戶官家小姐們體面得多,就是這個道理。

而且,陳寶珠雖然年紀尚小,但例銀一分不少。再加上寧氏有心培養女兒管理主宅意識,就讓她自己保管。這個時代雖還沒有錢莊,沒有銀票,但是有櫃坊,只要把錢存入櫃坊,然後換取憑信,那麼一來,憑着憑信就可以取銀子了。如果到外地經商話,還可以換取飛錢,那就方便了。

一百多兩銀子放身邊,那當然是不安全,特別對於陳寶珠這樣前世就有極強理財觀念人來說,那簡直就是不能容忍事情。所以,看着自己手頭錢越來越多時候,陳寶珠就積極地計劃着如何保管這些錢財了。

選櫃坊當然也費了一番腦子,不能選私人,那樣話,一旦倒閉了,辛苦存下來錢不就打了水漂了嗎?

所以,無論如何得選官方認可櫃坊,比如萬通櫃坊。

陳寶珠喜滋滋地把一百多兩銀子存入萬通櫃坊,換取憑信給張媽媽保管。張媽媽是自己人,她放心。

不過,這些辛苦存下來銀子,因了這把寶鐵,頓時化爲烏有。一想到這,陳寶珠小心靈就稍微痛了一下。

不過,爲了這個胞兄,也值了。

陳寶珠頓了一下又道:而且,這把短劍是我無意中淘來,也不見得多使了銀子。”

旁邊綠意笑着說道:大公子莫是忘了,上一次小姐跟了夫人到南華寺上香……”

陳宗綸這才記了起來,那大約是兩個月前事情了,那時,他剛考完鄉試……

南華寺是京城香火鼎盛一間寺院,信徒過萬,每天木魚聲聲,香菸嫋嫋,就香油錢就是一筆十分可觀數目。因是百年老寺,寺裡面全是些修道高僧,聽說現今住持,就近七旬高齡,但走起山路來,健步如飛,十分康健。

就連皇家,也經常光顧這所寺院,確爲這所老寺增色不少。

那次從南華寺上香回來之後,府裡就傳出這樣話,說是妹妹南華寺下一個攤販裡看中了一樣東西,死活要買,寧氏拗不過她,只好應了下來。聽說是用自己月銀買,錢不夠還跟寧氏打了條子借了一些銀子……

當時他也沒有多想,就覺得這位妹妹真是被母親慣壞了,看上了一樣東西就賴着要買,真是不懂事。

沒想到,妹妹“不懂事”居然是爲了自己。

他心裡面,有些什麼東西化開了。他抿了抿嘴,伸出手來,撫摸了一下妹妹盤着雙髻小腦袋,柔聲道:珠珠,難爲你這麼小小年紀,還記着哥喜歡什麼。”

如果可以話,他真想捏一下妹妹那帶些嬰兒肥小臉頰。

陳寶珠笑靨如花:哥,你再這麼說,可就生分了。不就是三百兩銀子嗎?那戶人家想必是李氏後人,家道中落,就擺了個攤,把家裡東西擺出來賣。其他東西倒是好商量,這把劍他死活不肯,說是祖上留下來,一分不能少,非得要齊這個數不可……”

她瞅着陳宗綸看着那枚短劍,一副愛不釋手樣子,碰了哥哥一下:哥,怎麼樣,你妹妹有眼光吧?無錯不少字”

陳宗綸深吸了口氣,猛然想起什麼,匆匆扔下一句:珠珠,你等一下,哥有樣東西要給你。”

說完,一縱身,從牆頭翻了出去。

陳寶珠撫額哀嘆。她這個哥哥,能不能正經一點,明明前面就有門,他非得這樣翻來翻去,不嫌累嗎?

綠意怔了一下,趕忙去開門。

剛把門打開,就聽到外面有人叫道:小姐,你要辦差事,我辦完了。”

話音一落,一個腦袋便拱了進來,綠意沒有防備,差點被她撞倒,不由嗔道:死丫頭,走路怎麼不長眼睛!”

翠微也“哎喲”一聲,撫了一下被撞疼額頭,看了一眼綠意,再把眼睛看向不遠處陳寶珠,叫道:小姐,我把銀子換回來了。”

“阿彌陀佛!”綠意低叫了一聲,趕忙去捂翠微嘴,“你作死啊,叫這麼大聲!再說了,什麼叫做把銀子換回來了,讓人聽了還以爲是你偷了府裡東西到外面換銀子花呢,到時候,不讓你脫層皮纔怪!”

綠意年紀比翠微稍長,處事也成熟穩重一些。

翠微吐了吐舌頭,小聲地重複道:小姐,我把銀子兌回來了。”話語裡掩不住興奮。

陳寶珠看着好笑:別嚷嚷了,進來吧,等會兒全府人都知道了。還有,綠意,你就別管她了,她就這副性子,要是能調教話,早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翠微朝綠意擠了一下眼睛,後者顯出頗爲無奈神色。翠微也不管,一溜煙跑到自家小姐面前,晃晃手中錢袋子,獻諂道:小姐,不多不少,正好三兩碎銀子。”

陳寶珠看翠微神情,就像是一條乖巧哈巴狗,幫主人辦了事情,前來領取讚賞來了。她覺得好笑,但她從不是吝嗇讚賞人,當下道:真是個能幹丫頭,把銀子拿去分了吧。”

翠微馬上把眼睛笑眯了,從錢袋裡摸出一兩碎銀揣入懷中,然後再摸出一兩塞給綠意。

綠意想推託,翠微馬上鼓起腮幫道:這可是小姐命令,一定得收下。不然……你想不想跟着小姐混了?”

言下之間就是,這件事情我們屋子裡人全部有份,全部都是知情人,如果不收下銀子話,難道你想泄密不成?

綠意無奈,只好收下銀子。

陳寶珠不禁搖頭。這人與人之間利害關係,這名小丫頭可比自己懂多了。

這就好比自己現代那個公司,要分錢,可是蛋糕只有那麼一個,人太多,要想每人都分得一杯羹那當然是不可能。於是採取一種折衷方法,高層中層統統有份,那些草根階層就不必去管他了。反正出了什麼事情話,大家一起兜責任。

翠微做法倒有點這個意思,利益均衡。不過,這一點,陳寶珠倒是贊同,大家利益一致話,利於團結。

而且,她這屋子裡人都是自己母親一手安排,知根知底。那多給一些利益她們話,她們不就加忠心地爲自己辦事了嗎?

現代職場打滾幾年陳寶珠,深諳小恩小惠誘惑力。

綠翠臉上一派滿足神色,走起路來一步三跳,她晃着手中錢袋:小姐,剩下這些碎銀子我放到張媽媽房裡去。待她回來後,就告訴她,這是我兌回來……”

“你兌什麼回來了?”一道清朗聲音傳了過來,輕微聲響過後,陳府大公子陳宗綸俊雅身影落了院子中央。他依然還是習慣了翻牆過來。

“你……大公子。”綠翠撫住砰砰亂跳心口,幸好,沒有被嚇死。

陳宗綸問道:綠微,你剛纔說什麼來着,什麼兌銀子……”

陳寶珠臉色沒有什麼反應,但綠意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翠微反應甚,眼珠一轉,馬上道:大公子,奴婢說不是兌銀子,而是換銀子。方纔,奴婢正跟小姐說着劣質物品事情呢。小姐喜歡練字,毛筆寫禿了,就讓奴婢去買幾支回來。沒想到那個墨香齋掌櫃誑我,拿了幾支劣質毛筆給我。奴婢氣不過,就讓他把銀子換了回來。”

趁着自家兄長沒注意,陳寶珠朝翠微豎起大拇指,意思是說:好丫頭,真機靈。

綠意一旁嘀咕:要是張媽媽場話,鐵定會說,翠微這小丫頭,怎麼跟小姐一樣,學得這般油腔滑調了?

這話翠微聽到了,她朝自家小姐暗暗吐了吐舌頭。

陳宗綸並不是個太計較人,剛纔那一問,也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聽到下面這個小丫頭說得也有道理,也就作罷。

他朝陳寶珠走去,一邊走一邊揚了揚手裡東西:珠珠,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他把手揚了起來,手裡小小鐵籠子裡,發出一陣“吱吱”叫聲。

頓時,驚叫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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