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放在往日裡,不過只是安慶以北的小城,尋常人怕是聽都沒有聽說過它的名字,可是在現如今,卻成爲了清軍與復漢軍彼此的焦點。
康熙六十一年正月二十四,寧渝在跟程銘等人匯合之後,率領整整三萬大軍,南下兵圍桐城,一時間桐城上燃起了熊熊的狼煙,幾十名清軍騎兵帶着守將阿爾鬆阿的求援信一路狂背,馬不停蹄地送往康熙的軍中。
復漢大軍在桐城下排列好了陣型,上百門火炮依次排開,黝黑的炮管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還有上萬復漢軍士兵們扛着燧發槍,腰間懸掛着三棱刺刀,臉上洋溢着笑容,只是望着桐城的眼神裡,透露着幾分興奮。
仗快打完了!這是所有人都無比清楚的一件事,大傢伙都明白,眼下的清軍已經被徹底關進了籠子裡,那十萬大軍連同康熙皇帝一起,將會徹底葬身於安慶府,漢人的天下馬上就來了!
對於軍內洋溢着的樂觀氣氛,董策有些隱隱不安,從立軍之初開始,他都一直抱着謹慎而謙卑的態度,去對待每一場戰事,也取得了每一場戰事的勝利。
可能是對面那個君王的威名實在過於驚人,以至於董策都不敢置信,復漢軍就這麼抄了清軍的後路,以至於清軍到現如今才反應過來,他帶着不解找到了寧渝,希望能夠得到答案。
“原因很簡單,現在的大清,已經不是當年入關時的大清了。現在的康熙,也不是四十年前平定三藩時的康熙,他們都已經老了,對於外部環境的變化,已經逐漸失去了敏銳,就像一棵大樹,外面看上去還是鬱鬱蔥蔥,可是裡面已經空了。”
寧渝說道這裡嘆口氣,他負手而立,臉上帶着幾分複雜的情緒,“將來有一天,復漢軍或許也會變成這個樣子,就像今天的曾經的大明,現如今的大清一樣,變得漸漸腐朽,隨後只需要外力輕輕一擊,便會垮塌。”
“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嗎?”董策下意識問道。
“世間沒有不滅的王朝,當初明太祖皇帝何曾沒想過萬世一系,他給大明的子孫制定了自以爲完備的體系,可是時代在變化.....人力終究抵不過大勢。”
寧渝喃喃道,內心裡卻是在浮想聯翩,復漢軍已經準備在武昌開始舉行第一次科舉考試了,時間便定在了今年的三月,若是這一切都能得以順利進行,那麼充分說明了一點,湖廣的士紳百姓,已經完全接納了復漢軍的統治。
湖廣的情況已經在逐漸由亂變治,畢竟原本戰爭的烈度都不算很大,清軍也在很短的時間裡被徹底肅清,因此對於湖廣的實力並沒有受到很大的影響,大量的百姓士紳發現在復漢軍的旗下,似乎也沒有比以前更慘,反而減免了不少苛捐雜稅,日子倒也能過得下去,因此對於復漢軍的支持力度也是逐漸增高。
除此之外,清軍的江南氣氛也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至少有不少人已經打算等到復漢軍打過來,就立馬割辮反正起義,給大清的墳地再添上一把土。
在清朝統治的版圖上,江南雖然一直都是錢糧要地,可也是反清思想最爲濃郁的地方之一,畢竟當年自清兵南下以來的種種慘況,讓許多人至今記憶尤新。這些人的思想還沒有隨着清朝的統治而徹底淡下去,若是等清廷統治再延續五十年下去,恐怕這樣的情況就會得到扭轉。
正因爲如此,在這個時代,還能看到像曾靜這樣的反清讀書人,也能看到朱一貴這樣的實幹家,日後出現的洪門,也是因爲在這樣的土壤培養下,才能得以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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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清大勢尚在,諸位可願隨我誓死守城?”
阿爾鬆阿站在桐城牆頭上,望着身後的將士,一臉的熱血激昂。只是這一番表演或許能在康熙面前博得一個滿堂彩,卻無法打動此時桐城將士百姓的心。
衆人看着這位鈕鈷祿氏的高官子弟,心裡並沒有半點感動,反倒是覺得一陣膩味,原因自然是因爲這位出身高貴的爺,似乎對戰場的一切瞭解,都是源自於話本小說,卻幾乎沒有半點實戰經驗。
說起來阿爾鬆阿,背景靠山也是嚇死人,出身滿洲鑲黃旗人,還是鈕祜祿氏,乃開國名將額亦都的曾孫,輔政大臣遏必隆的孫子,因此在年僅二十三歲的身後就承襲了二等公的爵位,二十四歲就任領侍衛內大臣兼理火器營,可謂名副其實的高官公子哥。
後來復漢軍興起,火器營的差事也給雍親王拿走了,便只能掛着一個侍衛內大臣的空頭銜,隨着康熙一路南下。可是這在京城裡厚養的溫室花朵,打扮成光鮮亮麗的模樣給人看看倒也無妨,如今真到了真刀實槍的戰場上,便只能縮在後方里。
原本這番打算倒也不錯,可讓阿爾鬆阿沒想到的是,自己呆在後方卻遭到了復漢主力大軍的圍攻,除了派去了求援的信使,便徹底束手無策了。
現如今隨着康熙南下的大佬們基本上都去了前線,唯獨留下了阿爾鬆阿和兵部尚書白潢,在桐城負責督辦軍需,因此阿爾鬆阿很自然地將眼光投向了白潢。
白潢故作鎮定,他雖然也只是前年被提拔到兵部尚書的職位上,可好歹也是一路上從地方官做起的,平生也算是經歷了不少政務,當下也只好強自保持鎮定。
就在此時,復漢軍的上百門火炮一起發出了震天的轟鳴,上百顆實心彈和開花彈一起飛上了天,猶如一朵朵花朵,在桐城單薄的城牆上綻放開來。
桐城之戰,正式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