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森海姆-施耐德能感覺到前面的巨龍,就像他能感受到周圍空氣中的魔力一樣。這是一個不祥的強大存在,使他害怕得發抖。
他讀過關於古代巨龍周圍所存在氣場的書,書上稱之爲龍威,也讀過關於巨龍如何在最勇敢的人心中激起恐懼的書。而且,經歷過一次面對巨龍之後,他認爲他已經準備好了。可惜他錯了。
他覺得這頭巨獸隨時都可能跳出來,咬他一口,結束他的生命。他想,當一隻鳥感覺到一隻貓離它很近的時候,它的感覺一定是這樣的。
爲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延伸出自己的感官,抓住空氣中彌散的魔力,準備對任何,哪怕是最小的危險預兆發出攻擊咒語。同時他已經爲他自己和他的夥伴們編織了最微妙、最有力的保護咒語。他不知道他們是否注意到了。
他也知道這裡還有其他力量在起作用。白恩手持的那把不祥之劍開始燃燒着自身的能量。在艾森海姆-施耐德那雙充滿魔力的眼睛裡,它像燈塔一樣閃閃發光。
艾森海姆-施耐德能感覺到它的感知開始激活它自己身上的咒語。如果他不能絕對肯定那柄劍也像他們一樣下定決心要消滅這頭巨龍,艾森海姆-施耐德就會編織出反擊咒語。
儘管他這麼想,艾森海姆-施耐德還是不明白他爲什麼如此肯定這把劍的用途。難道這把劍也會影響他自己的思想,使他相信這一點嗎
他懷疑這個想法。他覺得他會感覺到任何對他思想的侵蝕。他檢查了自己的心理防禦,尋找突破口,以防萬一,但沒有找到任何突破口。然而,任何足以影響他思想的微妙的咒語,也幾乎肯定會讓他以這種方式思考。
他同時也更加好奇白恩的出身,他是一個法師,確實是,從他所能釋放的法術便可以看出來。但他又不像任何一個馬爾努斯帝國魔法學院畢業的法師一樣。在關於魔法的某些方面,他稚嫩的可怕,但在另外一些方面,他又有一些極爲獨特的東西。
甚至在他內心中,有一種感覺,如果自己和白恩進行魔法對決,那麼輸的一定是白恩,但死的一定是自己,哪怕自己同樣殺死了對方也一樣。白恩的法術有一種超越了他所瞭解魔法的東西,一種極爲殘酷的東西存在。
想到這裡,他幾乎笑了。在這裡,他正在擔心一個相對較小的可能性,這時他感覺到前面有一條龍,有着屬於巨龍的魔力和巨龍的不可思議的力量。白恩的魔法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的那柄劍到底有什麼用又有什麼關係呢它不是這裡唯一的魔法武器。還有格雷羅根手中那柄可怕的斧頭,它的力量比白恩的劍大一個數量級,是一種可以驅逐更強大的惡魔的武器。
艾森海姆-施耐德對這些事件思考得越多,就越相信它們之間有某種規律。馬凱森也在這裡,他裝備了矮人鋼鐵飛船所能製造的最致命的裝備,他自己也在這裡,他的魔法在旅途中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這種事情當然不會是偶然的。也許那些守護着世界的仁慈諸神的力量把他們帶到這裡是有原因的。
艾森海姆-施耐德發現自己在靜靜地微笑。這是一種危險的想法。那些認爲自己受到神特別保護的勇士和巫師通常會發現自己早早地進入了墳墓。
也許他們是爲神的旨意而死,也許不是。更高層次的力量很少對他們的人類追隨者開放他們心中的想法,也不一定會對他們仁慈。
是的,善良,正義,仁慈的諸神已經太久沒有在任何地方展現過神蹟了。以至於世間的很多人都相信這些諸神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而他們的信徒和宗教統治者也只能用:不要擅自揣測神的旨意這種話來搪塞信徒們。
如果他是足夠誠實的,他就會承認他在這裡是因爲安吉莉卡在這裡,他想保護她。對一個魔法師來說,這是一個愚蠢而浪漫的想法,但這是事實。如果那導致了他的死亡,那就這樣吧……
他又吸了一口氣。伴隨着周圍空氣中彌散的魔力,他感受到了腐敗和墮落。這不是單純的邪惡的臭味。這就像他在臨終關懷所當治療魔法學徒期間,有時在裡面聞到的腐敗肉體的氣味。
一絲微弱的希望突然在他心中升起。
也許這頭巨龍在攻擊飛艇時受的傷比他們想象的要嚴重得多。有那麼一會兒,他的心情輕鬆起來,接着更現實的想法又重新出現了。即使這頭野獸受了重傷,也不一定是好兆頭。
巨龍和絕大多數野獸一樣,受傷時總是它們處於最危險的狀態。
安吉莉卡把她的弓準備好了。她不知道一支箭究竟如何能對付龍那樣強大的怪物,但她決心至少試一試。她已經吩咐斯坦達和奧列格做她打算做的事:瞄準眼睛射。
無論這種生物的身體外鱗片組成的盔甲多麼精良,它的眼睛一定還是脆弱的。至少她希望是這樣的。否則她看不出他們怎麼能傷害鱗片之下的身軀。
她堅持這個想法以尋求安慰。這是一個可怕的地方。它散發着死亡和疾病的氣味。惡龍以前的受害者的屍骨到處都是,被生鏽的鎖子甲和腐爛的皮革包裹着,空洞的眼眶凝視着天空。似乎有數百人試圖在他們來之前殺死這頭野獸,但沒有一個人成功。
這是她第一百次想知道自己爲什麼在這裡。她本可以離開那些棄誓者,試着沿着大路向北走。她甚至可以從向西行的長路離開山區。但她沒有,有時她會後悔。走另一條路就意味着離開白恩,而她還沒有準備好這麼做。她覺得自己真傻。
她覺得自己好像爲了一個陌生人而背棄了對自己父親和親人的責任。爲了什麼她原以爲她愛他,可是,如果這就是愛的話,那就和吟遊詩人所唱的愛情完全不同了。
那是憤怒和惱怒混合出來的情感,是對對方身上和所做的最微小事物的瘋狂敏感。那是一種恐懼,一種關於將會失去和擁有的恐懼。
這是一種感覺,你已經不再是你自己,而是變成了一個陌生人。就是這種強大的本能蠻力使你不停地想起一個人,即使你不願跟他說話,即使你走進了龍的巢穴。
她真希望那天晚上他沒有答應同她一起私奔,然而她又很高興他答應了,即使這樣會使他成爲一個背棄誓言的人。她不知道他們是否能悄悄溜走,穿過深山,躲避黑暗,一起生活。她知道這是一種幻覺。他們不是那種能做到這一點的人。最終,她也無法放棄家庭和責任。
她左右看了看,發現艾森海姆-施耐德在笑,不知道魔法師在這裡能想到什麼可以笑的。他是個怪人,但是個好人。即使是神賦予了他奇異的力量,他在這裡也無能爲力,甚至不能自救。
他似乎至少想盡力把它們用在好的方面,他一直是她和其他人的一個真正的朋友。她確信他到這裡來的唯一原因就是爲了她,她被這一點感動了,儘管她認爲他因爲愛而走上一條很可能導致他死亡的道路是愚蠢的。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他並不比她更愚蠢。
她看到前面的棄誓者已經停住了腳步。他們站在一個巨大的洞口前。這裡腐敗和腐爛的氣味更濃烈,好像他們正在接近它的源頭。他們現在站在卡蘭迪爾老巢的入口處。她想知道那頭惡龍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