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修齊微微一笑:“我家三妹,現在是朝廷命官,但有所命,小生怎敢不從。”
玩笑了這一句,他又笑摸了摸她的頭,眼神溫和:“你小小年紀,身處朝堂,想來極是不易,我雖不知你要這做甚麼,但必定不是無的放矢。我一介白身,在外頭幫不了你什麼,若動動筆頭能幫到你,也不枉你叫我一聲大哥哥。”
話出自然,謝斕不小心就被感動了一把,瞬間覺得在皇上面前賣個萌一點都不虧,這傻書生值得她爲他籌謀。於是甜甜的笑道:“謝謝大哥哥,我就知道大哥哥最疼我了!”
謝修齊一笑,“我須靜靜想想,你先去玩……咳,你先去忙吧。”
謝斕被他逗笑,轉身跑到門口,忍不住又回頭指着他:“傻書生!”他抓起一本書,做勢要打,她笑嘻嘻轉頭就跑了。
爲了保密起見,那十具屍體是停在統領府後頭一間空宅裡的,談忠兩人已經在檢驗,見到她來,只點了點頭。謝斕取出新做的油稠褂子穿上,戴上面罩,走過去,問:“怎樣?”
談忠道:“我瞧了幾個了,都是一刀割頸畢命,找不到別的傷痕,一會兒你再看看。”
謝斕嗯了一聲,看他已經看到第六個,便道:“我從那邊驗,你從這邊驗。”
談忠應了,謝斕便往另一邊走,看這邊師徒配合無間,忍不住嘆了口氣:“我覺得我缺個阿效,只能自己硬記。等我有錢了,我也去買一個。”
買一個……談效無語的擡頭看她,可她顯然是言出無心,早走到了角落的屍體旁邊,低頭一看,便不由得輕咦了一聲。
談效道:“怎麼了?”
謝斕道:“沒什麼,這人的骨頭有點兒畸形。”怪不得貌同鍾馗,這個人連身體的骨頭都與常人不一樣,分明是有關節融合症,居然被傳成神仙轉世。
她轉頭問:“這就是那個廟祝嗎?”
談忠道:“十屍九首,我方纔與阿效已經比對着膚色創口都拼了起來,只有這個沒有。其它的有可能拼錯,但這個膚色特別黑,肯定不會拼錯的,應該就是那個廟祝。”
謝斕點了點頭,這才着手檢視。
這些屍體死因很明確,也不必解剖,用了不到兩個時辰,便都檢視過了,然後談效便取了羊腸線出來,謝斕手把手的教他縫合。羊腸線是用羊的小腸粘膜下層做成的,連活人傷口都可以用這個縫,可以自己吸收不必拆線,只是在這個時代,要做到無菌不大容易罷了。
把所有頭顱都縫回屍身,三人出來洗了手,謝斕便吩咐外頭的禁衛軍將屍首收殮了。
回到桃夭閣時,已經是申時初,一進了房,站在廊下的寸草就向她使了個眼色,謝斕第一個反應居然是“糟了居然忘記跟小景說不回來吃飯”……然後被自己雷到,搖了搖頭。誰知進了房,一眼就看到老太太居然坐在房中,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謝斕愕然:“祖母?”
老太太笑道:“回來了?皇上留你吃飯?”
謝斕抽了抽嘴角:“不是,我一早便出了宮,去找王統領有點事情。祖母怎麼過來了?”
老太太笑道:“我家珊丫頭真真是出息了,竟能跟這些大官兒平起平坐的……”
謝斕對這個勢利眼的老太婆實在懶的敷衍,直接叫寸草送上吃食,坐下來慢慢吃,老太太也不生氣,仍舊慢悠悠說個不停。一直到她說到楚皇賞的東西:“……你一個小孩子家也不知怎麼保管,祖母做主幫你收起來可好……”
這纔是她的目的吧?這時候還敢搶她的東西,老虎不發威還真當她是病貓了?謝斕一皺眉:“皇上賜我東西了,禮單呢?”
老太太道:“不過是些尋常物件兒,祖母定然替你好生收着,等你將來出嫁……”
謝斕臉一沉:“禮單!”
老太太嚇了一跳,皺眉道:“你這孩子,怎麼跟長輩說話的?”
謝斕站起來就往外走,一出了房門,林琅便將禮單雙手奉上,一邊壓低聲音道:“你放心,東西都收在東側間呢,你不點頭,我不會讓人動的。”
謝斕瞬間心平氣和,也壓低聲音:“你要是連家都看不住,我沒飯吃的時候就把你賣了!”
林琅輕輕一笑。他是那種十分端正貴氣的長相,這一笑,倒顯出幾分風流別致,謝斕報之一笑,這才細看了幾眼。
楚皇很大方,林林總總賜了她許多東西,末了還賜了兩千兩銀子。謝斕滿意的點點頭,然後看下頭還有一張紙:“這是什麼?”
林琅道:“這是王大人送來的,說是趕巧了買到一間小宅子,離談府不遠,便送給大人住着玩兒。這是房契。”
謝斕大喜,早就說王承申是個聰明人,這送禮送的,簡直可着心意好麼!林琅見她歡喜,便是一笑:“我叫兄弟們去看了,處處都已經打掃乾淨,略微收拾,就可以住了。”
謝斕滿意的伸手,想拍拍好兄弟的肩,發現個子不夠,小手兒便是一僵……林琅一笑,十分無意似的伸出手臂,她便在他手臂上拍了拍:“多謝啦!”
東西都在,還有意外驚喜,謝斕也就有了忽悠老太太的心情。看在寧遠侯和謝修齊的份上,她暫時不會收拾這老太婆,但也絕不會便宜了她,於是笑道:“祖母,這些東西,我不能放到侯府。”
老太太登時就沉了臉,謝斕道:“您想啊,父親纔剛剛起復,我又是個小孩兒,雖然現在皇上對我不錯,可誰知道能好幾天,我手裡有東西,纔好爲父親走動經營,父親能步步高昇,我們侯府才能在京城站住腳,對不對?”
一提到寧遠侯,老太太神色緩了三分,謝斕又道:“還有大哥哥,馬上就是科舉之期,我也得趁機幫他走動走動……”
老太太悻悻的道:“又哪能用的了這許多?”
謝斕假裝沒聽到:“至於祖母,我也不曾忘,祖母這些年爲了侯府操心費力,好生辛苦,我是想着,看有沒有機會同聖上進言,給祖母求個誥命……到時若再有宮宴,咱們祖孫三代,也好一起入宮,嚐嚐御膳房的美食……”
老太太登時便瞪起了眼睛:“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