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帛此時已是騎虎難下,明知不妥,還是隻能咬着牙根道:“自然,金某對天發誓,此戰你我公平絕鬥,絕不違武道!”
方纔的勁裝漢子一直抱臂在旁邊看着,冷嘻嘻叫了一聲:“老四,跟他廢什麼話!麻利點兒!”
樑澤林哼了一聲,道:“大家看着!都給我做個見證!”他雙手合力,刺啦啦的撒開了外袍,指着自己:“老子早就知道這傢伙有鬼,你們看看老子的牛皮護甲!”
此時滿廳都是燈籠火把,亮如白晝,衆人都看的清清楚楚,這樑澤林身上穿着一件似皮非皮,似甲非甲的坎肩,從肩直護到骨盆處,護甲底色爲黑,上面卻佈滿了細小的,如同氣泡般的東西,但此時,能清楚的看到,他胸前、背後,左肋各有一個清晰的掌印。
衆人都不由得訝然出聲,樑澤林指着自己:“看到沒?別跟老子扯有的沒的!你們都長着眼,都看到了,剛纔打起來時,這傢伙根本就不是老子的對手,連老子的邊兒都沒沾着!”他一指東北角:“要不是那兒有個人,抽冷子給了老子一下子,老子怎會叫這孫子拍中!都是一夥什麼東西,還敢在樑家面前弄鬼!”
他解下護甲,露出了肋下紫黑色的掌印:“看看!要不是有護甲在,這一下就能要了老子的命!”
有不少人低呼出來,然後紛紛恍然,憤怒的看向金帛,樑澤林也轉頭瞪着他:“證據在此!怎麼着,你還不說麼!你跑到這兒來殘殺武師,到底有何用意!你的同夥在哪!你給老子指出來!否則老子就……”他上前就來揪他。
衆人紛紛鼓譟怒罵,爲他助陣,金帛面上神情變幻,忽然向後一退,然後身子一顫,就向後倒去,有人驚聲道:“他服毒了!服毒了!”
樑澤林也是一驚,趕緊上前看視,早見他脣邊沁出紫黑色的血來。樑澤林愣了愣,然後怒道:“是個殺手!居然是個殺手!”
殺手事敗會服毒,衆人皆知,可是競技館本是較量武道的地方,居然混進來了一個拿人錢財殺人的殺手?
衆人登時一片譁然,有人嚷着要報官,也有人說應該示衆。樑澤林在他身上胡亂翻了幾下,然後拿出一個什麼東西,“這是什麼?”
衆人都未曾看清,他打量了兩眼,便隨手丟到一旁,噹啷一聲落在了臺下。然後樑澤林起身踢了他一腳:“身上什麼也沒有!報官吧!”
景樾悄悄捏了捏謝斕,然後快速走過去揀起那東西,以袖遮面,推開衆人走了出去。
很快,心領神會的謝斕也溜了出來,正好看着京兆尹的人馬進去,她們在後門處會合,謝斕一看他已經恢復了本來面目,頓時覺得順眼許多,趕過去扯他的袖子:“剛纔那是什麼,拿來我看。”
景樾望着她笑了笑,手兒一翻,掌心一枚銅牌,色澤微微泛青,線邊凸起,十分古樸。
“這叫錦雞令,”景樾溫言道:“是大錦皇家武道館的武師獨有的標識,看上去像一朵花,其實是一隻起舞的錦雞。”
“嗯!”謝斕心裡已經料到,拿在手裡比了一比:“你還記得那個鍾馗廟祝麼?他臉上印了小半個這樣的印跡,我許久都沒找到,沒想到現在找到了。”
景樾嗯了一聲,拉着她往前走,一邊道:“即使是在大錦,能拿到這種銅牌的人也不多,這是御用高手的標識。”
“哦,”謝斕點了點頭,“話說,什麼是武道啊?”
“武道麼……”景樾徐徐的道:“尚武,公平,堅韌,與天爭鋒等等,一句兩句說不清,你可以把它當做一種精神。真正的武師對決,連兵刃都不會用,就是血肉相搏,看誰將身體的能力提升到了極致……這纔是真正的武道。”
謝斕仰面看他,試着去理解這種感覺。她雖然並不真正明白,卻可以感覺得到。
這種武師之中共同遵循,奉爲神祗的東西,應該比任何的規矩律法都管用,所以鬥場四周,完全不防備武師伸手,所以當金帛破壞了武道,就會被衆人羣起而攻之。
謝斕喃喃的道:“如果有人破壞武道,會有人管嗎?”
景樾微微凝眉:“怎麼說呢,對武道最爲推崇的,無疑是武道盟。其實一兩個武師破壞武道的規矩,他們未必會有精神來管,但武師們卻不可能不顧忌。”他頓了一頓:“而且,關鍵就是,這武師背後的勢力,不可能不顧忌。”
謝斕默然點頭,景樾不由得一笑,捏了捏她的兔子耳朵:“小斕?”
“啊?”
“你不怪我打草驚蛇,破壞了你的計劃?”
“嗯?”謝斕眨了眨大眼睛:“沒事啊,你既然這麼做,一定有你的道理。我相信你!”她伸手想拍他肩,然後發現不方便,於是改拍他胸:“我覺得這齣戲排的不錯!可以給你點個贊!”
雖然她這架勢,簡直像要跟他拜把子,一點都不溫柔,可他還是不小心就被那句出奇自然的“我相信你”感動了,溫柔道:“小斕,其實我只是想用武師的方式解決問題。”
“我知道啊,”謝斕點頭:“對了,那樑澤林爲什麼這麼聽話?”
景樾瞬間扶額,簡直無奈了:“謝三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幹嘛的了?”
她恍然眨眼睛,他便敲敲她的小腦袋:“樑澤林本來就是賞金樓的人。我在你初初推斷出競技館的時候,就派人通知了他,讓他報名今晚的絕鬥,後來你驗屍出來,驗出是三人動手,我又讓他穿上了護甲。”
他頓了一頓,脣邊帶了笑:“謝三小姐驗出的信息,幫了我的大忙,其實鬥場四邊,我都布了人,所以不論誰搗鬼,都不會逃過我們的眼睛。他們隱藏了階數,又幾人合力下黑手,這些都是大違武道的事情。”
他舉了舉指尖的銅牌:“除了場上金帛,旁邊的人,還有五個,分距各方位,伺機下手,而且他們身上,無一例外,都有這銅牌,我已經全都着人偷到了。”
謝斕先是挑眉,然後迅速瞭然:“所以,金帛自盡,也在你的料想之中?他自盡,就等於旁邊的人不會被指認,但偷走銅牌,就表示他們已經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