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環相扣,天衣無縫,每一節都似乎是他們自己的主意,其實早被人牽住鼻子走。
謝斕聽的出神,細細的腦補當時的情形,一直沒有打斷,景樾卻在此時回手,輕撫了撫她的頭髮:“至於大楚……寧遠侯的性子,其實不適合在朝爲官,雖然他正直耿介,不畏權貴,可做得風聞奏事的御史,但你不在他身邊,他並無自保的能力。而且,也沒有明察的能力,縱是要奏也無事可奏。我的意思,是想讓他做個富貴閒王。”
他態度十分平靜淡然,好像這件事跟之前說的每一件事都沒有什麼不同,卻解釋的十分詳盡,“至於謝修齊,他的性子,比寧遠侯略通達,談吐溫雅,大是大非卻把持的定,將來去內閣做個大學士,清貴無極,想來不至於惹楚皇生厭,就算真的有甚麼,安陽王那人處事老辣,又極爲護短,總不至於護不住女婿。謝修寧得岳丈扶持,自保無虞。”
他頓了一頓:“當然,楚皇的確是有後招的,但這後招不是謝修齊。你可還記得在府裡時,曾經打殺過一個下人,那人說道‘我是老侯爺的人’。我當時便覺得有些不對,一查之下,果然老寧遠侯是死遁了,他表面上已經死在任上,其實一直留在太原郡,奔走楚、錦之間,行細作之職。”
他微微一笑,“所以,寧遠侯這趟差使不成,楚皇並不意外,他真正的後招是老寧遠侯謝卓,所以當你認識了老寧遠侯,寧遠侯的差使便算是辦完了。”謝斕擡了擡眼,想問什麼,他早了然,含笑搖頭:“那些怪力亂神的事情,楚皇不會真的相信的,在他心裡,老寧遠侯就是你的親祖父,他辦事,楚皇放心的很。”
“所以,周明蘭的存在,其實真正的用意不是爲了‘做’什麼,而是爲了不做‘錯’事。有你在,楚皇不敢動他們,也無法全心信任他們,等到改命師之事傳遍天下,我所說的富貴閒王這一節,便有九成九的準兒,之後一切便水到渠成。”
“但你也要明白,世事並無萬全,天下大勢,五年內將有極大變動,在這期間,不管哪朝臣子都不可能不被波及,你若不放心,我可以提前將他們安置。但在我看,這沒有必要。你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你強大就是對他們最大的保護,即便戰火起亦如是。”
謝斕整張臉已經快燒化了,雙手巴着桌子,把額頭抵在手背上,景樾順毛摸了半天,她死都不肯擡頭。
喵的太丟人了!虧她還聲色俱厲義正辭嚴!虧她以爲自己佔據大節大義根本不容人分說!虧她把人趕走還下令“格殺勿論!”她一向覺得她聰明機警不輸任何人,結果居然鬧了這麼一場烏龍!
她還進諸葛術藏門,整得像銅室四結義一樣!說好的信任呢?
景樾早便說過,他說,“我所有的籌謀都是爲了最終的結果,你必須完全信任我,因爲我並不是每一件事情,都會跟你交待。”結果她不但沒信任他,連個交待的機會都沒給他!不讓他和賞金樓的人進門,連他寫信她都不收不看!
景樾眼睜睜看她耳朵都紅了,粉瑩瑩的小貝殼一樣,忍不住捏了又捏:“小斕?”
“沒事沒事,”顧傾城笑着拍了拍她手肘:“就得找個由頭髮作一回,否則,他也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還真當咱們好欺負。”
“對啊!”常爾爾笑道:“每個人都得鬧這麼一出的,誰讓他是老大呢!我還沒加入的時候,也不服樾哥,還想方設法的整治他,結果被他整治回來了。我多慘你知道麼!我在臭水溝裡站了三個時辰!一身泥,出去的時候整條街都被我嚇跑了。從此之後我就服氣了。還有傾城哥來的時候,還給樾哥下藥來着,結果下了半天他自己給吃了哈哈哈……”
顧傾城微笑注視着他,不帶半分火氣,常爾爾警惕的站起來,走遠幾步,可還是忍不住要說:“你是不知道,我到現在還記得他那時候的樣子哈哈哈,簡直脣紅齒白活色生香啊哈哈哈哈哈……”
他哈哈起來怎麼都止不住,頓時發現不妙,一邊哈哈笑的全身抽搐一邊向顧傾城做揖,顧傾城只作不見,謝斕實在忍不住悄悄擡臉看了看他,他咧着大嘴笑的眼淚都跑出來了,又可憐又滑稽,謝斕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景樾伸手過來,輕輕捏了她下巴,扳向她,謝斕也沒再犟,乖乖的轉回來:“對……”他按住了她脣,笑眯眯的看着他,桃花眼流光溢彩,還極其曖昧的眨了一眨,那架勢就是一句話……想賠罪,不如陪個睡呀!
謝斕瞬間悟了,小臉爆紅,艱難的轉回頭假裝什麼都沒看懂,那邊顧傾城終於開恩彈了彈指甲,常爾爾笑聲立止,捂着笑酸的臉,一邊用袖子委屈的擦淚:“傾城哥,你就會欺負我。”
顧傾城嫌棄的哼了一聲:“記吃不記打,不欺負你欺負誰?”
謝斕看着天,道:“老大,繼續說正事啊!”景樾不答,好像完全不懂她是在叫他,她只好轉回來,搖搖他手臂:“景景,繼續說啊!”
這種近乎撒嬌的小動作,在謝閣主已經是極其難得了。景樾眼神一蕩,瞬間予取予求:“嗯,繼續說。”
她立刻轉回頭看他,他迎着她的視線,特別優雅的端起茶杯,湊到了脣邊。
他手指本來就好看,不像上官聆那樣蒼白,而是修長光潔,瑩瑩潤潤玉雕似的,舉着杯子湊在緋色的薄脣邊,畫面簡直養眼,謝斕看的津津有味。隔了一會,顧傾城無語道:“裝夠了沒?又沒有茶你啃杯子麼?”
謝斕:“……”
景樾非常淡定的放下了杯子,完全沒有被揭穿的尷尬,瞥了好友一眼:“謝卓來了,大楚的動作也就跟上了,所以最終的結果,就是三國齊聚杏林塢。”他擺手:“說完了,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