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武師驚道:“師父,你看衣服,那……那不會是師伯吧!”
嶽浩清也極是震驚,雙眼瞪的大大的,腳下的屍體擱淺在一堆骸骨之上,整體全部腫脹發亮,連面部都膨大幾倍,眼球突出,口脣外翻,舌尖突出於口外,完全辯不出本來面目,可是他身上的衣服,胸口繡着一個碩大的卐字紋,極爲少見,這是他的師兄肖宏漸習慣的裝束。
嶽浩清震驚許久,猛然彎腰,用火把去照他的面目。他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別了別臉,強忍着嘔心和恐懼,又看了幾眼,仍舊辯不出。他想了想,又急急拿火把去照那人腰間,那人腰間繫着一個牌子,反面是個六字。先前說話的武師驚聲道:“是師伯!我認得他的牌子!他的牌子缺了一個角!”
嶽浩清聲音都有些發顫:“你們……看看他們的牌子!是不是咱們的人!”
武道盟向來不象一般的江湖門派一樣講規矩,所以除了迎客和做雜事的弟子之外,其它人的服制都沒有嚴格要求,牌子也只有階數,沒有名字,但粗略看下來,尚成形的屍體,全是武道盟的弟子!最低者五階!
嶽浩清勉強定了定神,喃喃的道:“此事太大,你們……你們先在此守着,我上去稟報師父!”
顧傾城在最初的震驚過後,草草看了一眼,轉身便往上攀,常爾爾被他動作驚到,急急跟上,道:“傾城哥,怎麼回事?怎麼這兒這麼多死人?不對!樾哥呢!”他猛然回頭,再去看坑底。
顧傾城神色沉沉,斥道:“白癡!景樾是什麼人,怎麼會這麼容易死!”
常爾爾急道:“可是樾哥在哪兒!”
顧傾城不答,一邊飛快的緣繩而上,一邊思忖,良久才道:“是我想左了,我只顧着追索水龍的去向,卻忘了……景樾應該被困在了其中某處……”
常爾爾急的不得了:“這種時候你也會弄錯!我早說你的堪輿之術,全是狗屁!”
顧傾城難得的不與他爭辯,低低的道:“天塹煞怒龍衝,何處是生門?如此地勢,生機……只怕難尋……”
已是深夜,水底石洞之中,景樾和謝斕正並肩坐着,景樾微微仰頭閉目,將方纔勘察過的地方一一回想,確認沒有任何的遺漏,不由得無聲嘆氣,張開了眼睛。
他一眼就看到謝斕正雙手抱着膝蓋,蜷成一團,溼溼的發貼在頰邊,看上去小小的一隻,極是可憐可愛。景樾一皺眉,立刻張臂攬住她,謝斕被他嚇的一怔,回過神來,順手就拍了他一下:“別動手動腳。”
他理都不理,笑吟吟的指了指上面:“小斕,其實這樣看,像不像對着滿天星辰?”
這傢伙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可愈是絕路,愈見得從容瀟灑,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謝斕扶額,本來有點兒無奈,可看他桃花眼閃盈盈的,又忍不住笑出來:“好吧,星星就星星,不過我覺得星星沒什麼意思,我一向沒興趣看的。”
景樾挑眉,指了指她:“你這女人怎麼這樣?有本公子陪你看星星,你居然說沒意思?”
“是啊有你陪!”謝斕隨口道:“所以我何如看你?景公子盛世美顏,難道不比星星好看很多倍?”
景樓主瞬間被撫慰,笑眯眯的點頭:“說的也是,那就好生看看!”他捏住她下巴,把她轉過來,她頗不喜歡這個調戲的動作,擡手拍了他幾下,他理都不理。
謝斕被迫轉正,雙手把住他手瞪他,景樾含笑任她看,眼底似有星光流動,溫柔欲滴。謝斕忽然有些不安,又不願深想,匆忙的垂了眼,飛快的道:“既然這兒沒有出路,那看起來,那人唯一的出路就是順流而出。”
隔了好一會兒,景樾才緩緩的收回捏住她下巴的手指,漫不經心的道:“我們一起走,大約可以屏息半刻,看這水流如此激速,半刻時間,幾乎夠我們穿過武道山了。”
兩人情不自禁的對視了一眼,謝斕吶吶的道:“可是,總有萬一,如果中間有很窄很窄的地方……”
兩人又對視了一眼,景樾道:“如果這個很窄的地方,在裡許左右,我還可以保證帶着你平安回來。”
謝斕點了點頭,一聲不吭。
其實如果是景樾自己,武道練的就是一道氣息,可以屏息更久,可是要照應她,她只是個普通人,就算練了武道,屏息時間也不會多於兩分鐘……他要照顧她,時間就短了,而且要與這激流相抗,需要氣力,他要保持氣力,就勢必會縮短時間……
她皺眉許久,猛然轉頭看他,景樾一挑眉,迎上她的目光……謝斕囁嚅許久,還是嘆了口氣,把話嚥了回去,她知道,他不願獨生,她也沒有很好的法子可以保證他獨生,所以現在說這些,沒有必要。
景樾忽笑道:“若是傾城在此便好了,若有機關,他必能識穿。縱是沒有機關,他也可以判斷哪裡是生門。”
謝斕認真的想了想:“景景,不如這樣,算起來,這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吧?我們再把這兒找一圈,如果到天亮,還是找不到別的出口,我們就試一下,再拖下去,體力不成了。”
她頓了一頓,神情變的嚴肅:“但是你一定要答應我,如果真的遇到很窄的地方,兩人不能並行,又不能保證安全返回,你就先走,這樣你的生存可能就會大一倍,我的生存可能也會大一點。”
景樾挑眉看她,見她滿眼堅持,便敷衍的點了點頭:“好。”
謝斕很高興,舉起手:“擊掌。”
景樾懶洋洋的同她擊了個掌,然後兩人繼續找出路,慢慢的又找了一圈,仍舊沒有收穫。
算着時辰已經天亮了,再站在水橋下時,謝斕長長的吸了口氣,走到景樾面前,踮起腳,抱了抱他:“景景,我很高興認識你。我在這個地方,最開心最幸運的事情,就是認識了你。”
景樾一聲不吭的回抱了她一下:“小兔子,別弄的這麼悲壯。你放心,爺還要跟你糾纏一生一世吶,哪裡有這麼容易死。”
謝斕假裝沒聽到,拉着他轉身:“我們走吧。”
“等等,”他把她拖回來,雙手攬住她,還很體貼的將她扶站在一個石階上,兩人高度頓時變的很接近。他低頭看她,聲音極低又溫柔備至:“小斕,親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