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師祖!若師祖能親眼見到,便知十一絕無半句妄言!”談十一道:“師祖且想,兇手在武道盟的眼皮子底下,害了這麼多的高階武師,外人哪有這樣的能耐?哪有這麼多機會下手?所以十一認爲,此人必是內奸!”
上官聆喝道:“胡說!大膽!”
談十一凜然不懼:“我是據實推斷!這人能殺這麼多的高階武師,必定武道極高!又能在武道盟自由行事,地位想必也不低!而此人犯下這等大事,此時一朝事發,不止武道盟,天下也是人人得而誅之,他豈會輕易認罪?必會百般掩飾,追查並不容易!若任這些屍骨入土,豈非沉冤難雪?入土亦難安!”
萬戶侯緩緩的點了點頭:“繼續說。”
談十一咬牙:“師祖,十一從小跟着義父驗屍查案,也曾在雲中郡做過幾年捕頭,此時卻是全無頭緒……十一斗膽,舉薦大楚洗冤使謝闌珊!十一親眼見她在大楚連破奇案,真正能讓屍體說話!”
他頓了一頓:“謝闌珊與賞金樓主同時遇險,親眼見到了天坑屍骨,此事本就瞞不住他們。而此時,坑底屍身大多已成白骨,留下的也都腐敗不堪,查驗不易,世上唯有洗冤使才能確定他們的死因,才能找到蛛絲馬跡追查兇手……請師祖摒棄門戶之見,請洗冤使相助!”
萬戶侯的神情始終四平八穩,一對炯炯神目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你爲何這般爲她說話?”
“這怎是爲她說話?”談十一愣了愣:“師祖,若師祖認爲我有私心,是想助謝闌珊入武道盟,未免太小看謝……總之十一敢對天發誓,事實絕非如此。這件事上,是武道盟有求於洗冤使!是洗冤使在相助我們啊!”
他垂下頭:“師祖,十一自小立志掃盡天下奇冤,當日離開武道盟亦是爲此,武道盟是我的家,家中出了如此大事,十一如何不急?我明知自己沒有查出真兇的本事,又明知能查出真兇的人就在山下,一步之遙,卻讓我眼睜睜看着師伯師兄們含冤入土,十一心實難安!”
萬戶侯緩緩的點了點頭,他還記得這個徒孫,明明在武道上極有天賦,卻一心想要去驗屍查案,嶽浩清曾不止一次抱怨……他轉向上官聆:“你看?”
上官聆上前一步,面無表情的施下禮去:“師父,坑底情形,的確如談十一所言……但那洗冤使,徒兒亦親眼所見,只是一個未長成的黃毛丫頭,且與那賞金樓主當衆摟抱,不避形跡,一望而知乃愚蠢好色之人!與傳言全不沾邊,想不過是那楚皇造勢之舉,此其一。”
“其二,方纔談十一也說了,坑底屍體大多已成白骨,餘下的屍身也都殘缺不全,唯一完整的是師兄的,卻也腫大幾圈有餘,僅靠衣服才能認出……”他冷笑一聲,極是不屑:“這種情形下,莫說傳言不實,縱是傳言屬實,那洗冤使也非神仙,這種屍骨能驗的出什麼?難道還能靠着一具骷髏辯出人形不成?當真是笑話!”
萬戶侯點了點頭:“嗯。”
“師祖,”談十一強忍着怒氣:“十一曾一心想追隨謝闌珊,卻屢被賞金樓主阻止,故此與那謝闌珊全無交情,不可能有甚私心。但許多事是十一親眼所見,絕非楚皇造勢!十一併非一定要舉薦其人,只是覺得,這是最有用的一條路……若非如此,有何辦法還能追查真兇?”
上官聆淡淡的:“做下這許多事,必定有人見到,要查又有何難。”
談十一氣急,猛然轉頭:“上官師叔,我親眼見你數次在西刺峰徘徊,還曾親眼見你與肖師伯一起進入西刺峰!這是我與師祖親眼所見的!”
上官聆大怒,一掌拍過:“談十一,你敢信口雌黃,以下犯上!”
談十一昂然不避,眼看掌風襲到,萬戶侯拂了拂袖,將他攻勢擋住。談十一叩首示謝,隨即正色道:“十一不敢以下犯上!十一隻是想告訴師叔,沒有人做壞事的時候不避人……就算真的有哪一次,偶然被哪一個弟子看到,他指認,難道兇手就會乖乖承認不成?就算師祖老人家親眼看到,你也可以說你是同肖師伯賞月,師祖也不能定你的罪!”
上官聆微一皺眉,顯然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卻仍是道:“難道那謝闌珊,一個外人,就能定罪了?”
談十一道:“如果肖師伯死之前,傷口插着上官師叔的靈蛇劍,那就算上官師叔不認也不成!”他正色道:“洗冤使大人說過,人會說謊,但屍體不會,證據也不會!”
他看向萬戶侯,緩緩的叩了一個頭:“師祖,十一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原本驗屍查案,應該先看現場,再驗屍體,現在坑底全被踩壞,什麼都看不到了,若是屍骨再入土,就算請得洗冤使大人,也無用了。還請師祖早下決斷。”
萬戶侯忽道:“你可知謝闌珊昨日拜了誰爲師?”
“什麼?”談十一一怔:“十一不知。”
萬戶侯便不再說,擺了擺手。談十一雖還有一肚子話想說,也只能叩頭而出,少頃,上官聆推門出來,徑直向外,談十一一見他走的方向不是往西刺峰,不是要去阻止移屍埋屍,可見萬戶侯還是決定不請洗冤使……不由得長嘆一聲,拖着腳步向外走去。
上官聆徑直下山,到了賞金樓別苑,看門口有賞金樓的黑衣人,便直接道:“盟主有令,謝闌珊馬上上山!”
說完了這一句,他也不去看衆人反應,轉身就走,又飛也似的到了西刺峰,看天坑邊上,已經移上來了幾具骷髏,大多已經被打散,衆武師正在商量要如何放進棺材。上官聆徑直道:“都不要動了,就放在這兒。”
衆武師都是一怔,還不等細問,他早緣繩而下,見嶽浩清正滿頭大汗的指揮着衆人,想將幾個筐子綁到一起,好將肖宏漸的屍體拖上去,便道:“師父有命,坑底屍身暫時不要移動,派人守着,等洗冤使前來驗看!”
嶽浩清吃了一驚,“師父同意了?”他看向魏武,魏武也一臉震驚:“真的叫那個小丫頭來看?師父方纔明明說要入土爲安的?出了什麼事?”
上官聆只點了點頭,又沿着繩子上去。這一番奔走,足足耗費了一個多時辰,回到武道盟時,談十一仍舊呆呆的站在聽武院門口,上官聆已經從他身邊走過,卻又回頭問了句:“謝闌珊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