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舟禮將送入龍舟閣。龍舟閣位於護城河下游,背靠陽山,極其富麗堂皇。照規矩,在龍舟賽出結果之前,外人不會進入龍舟閣,所以這些童子們,將與皇上賜出的禮物一起,待在龍舟閣等着龍舟賽完,最少要等一個多時辰。
這……就是她給他們準備的路。
背靠陽山絕刃,非高手莫入,但高手進入護城閣,卻是神不知,鬼不覺……且殺死童子,進而破壞聖賜,比之鐘馗廟跪屍,效果更爲驚悚!因爲外面全是禁衛軍,所以他們一定會務求其速,一定會高手盡出!這是一個誘敵之計!
謝斕越想越怕,猛然抱住了頭:“我真的很擔心,我是不是太草率了!如果那些小孩子因而受到一點傷,我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景樾有點兒無奈,拍拍她腦袋:“放心,照你的安排,小孩子們是絕對安全的。就算真的有甚意外,不是還有我?”
謝斕用力點頭,一把抓住他衣袍,大眼睛水汪汪一清到底:“景哥哥,拜託你!拜託你!”
景樾脣角微翹,卻擺了一臉不以爲然,喃喃道:“求人的時候,嘴巴比誰都甜!”
謝斕再通盤想了一下,然後站起來:“我要去了,景哥哥,一切拜託你!”
景樾道:“放心。”
她這才站起來往外走,外頭林琅已經備好了馬車,她便坐上,抄近路趕往城外。
堪堪走到街口,卻與一輛馬車走了個正對面,這是條小路,路本來就窄,加上謝斕爲了當靶子,選的馬車也是極其拉風,對面的馬車也是不遑多讓,兩輛並行,是肯定過不去的,只得停了下來。
林琅上前問了,少頃,便折了回來:“是朱大學士。”
喵的冤家路窄啊!謝斕知道端午節有看女兒的風俗,可那是晚上好吧,這老頭兒這時候來幹嘛?於是頭也不擡的道:“讓他退回去。”
林琅咳了一聲,雖覺得有些不妥,但他吃多了不聽謝三小姐話的虧,現在是堅決的指哪打哪,於是毫不猶豫的上前執手:“朱大人,我們大人有要事在身,麻煩您讓一讓。”
“什麼!”朱冠慮險些沒氣死:“虧她有臉說!什麼狗屁大人!一個黃毛丫頭!本官是她的長輩!她竟敢讓本官給她讓路!誰給她的膽子!”
林琅道:“我們大人的確有要事在身,趕着出城,何況我們都已經走到了巷尾,朱大人才走了幾步,明顯是朱大人您退回去合理些罷?”
朱冠慮口沫橫飛的怒斥道:“理?她連禮數都不知,還有臉同老夫講理!讓她趕緊退回去,莫要讓老夫參她一本!就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兩邊言來語去許久,林琅爲難的退回來:“他不肯讓。”
謝斕並不意外,微微眯起眼睛。喵喵的,這才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既然他自己要作死,反正也不費什麼事兒,她不如就趁機把殭屍臉的老爹拉下馬,給原身出出氣!
於是謝斕掀開簾子,四平八穩的道:“朱大人,請讓開,耽擱了我的大事,你吃罪不起!”
朱冠慮也把車門一推,冷笑看着她:“要在老夫面前耍威風,你還差的遠!你是什麼東西!你若不速速退回去,老夫定要參你個不敬尊長!”
謝斕嚴肅道:“我並非不敬尊長,須知君命大於天,我奉聖命要去護城河,你還是讓開些罷!”
朱冠慮怒喝一聲,“小丫頭,少拿着雞毛當令箭!這時候去護城河,能有甚麼大事?難不成皇上命你去看賽龍舟?”
謝斕一本正經道:“皇上的確命我去看賽龍舟。”確切的說,是要去那兒給人看。
朱冠慮險些沒笑死:“你當老夫是三歲小孩子不成?竟拿這種話來欺哄老夫!口口聲聲皇上,你以爲皇上真的器重你?區區一個五品官兒,甚麼洗冤使!不過是個打發孩子的空名,你還真以爲自己是個人物了?”
謝斕一臉焦急道:“我騙你幹什麼!你再不讓開,就來不及了!”
他更是大笑:“怕誤了賽龍舟的時辰麼?”他對她上下打量,滿臉輕蔑:“果然是個上不得檯面的賤婢!這是等不及的要去炫你這身官袍麼?”
要把真話,說的像假話一樣,越是強調,對方越不信,這可是柱好本事。謝斕把該說的話都說完,直接把小臉一沉:“林琅!給我把朱大人強推回去!”
朱冠慮大怒:“你敢!”
林琅是謝斕命令的忠實執行者,毫不猶豫的一擺手,三五個禁衛軍直接上手,把馬車倒拽出了巷口,抱拳道聲得罪,然後謝斕的馬車,便潑刺刺從他身邊馳過。
朱冠慮直氣的七竊生煙,在她身後握拳大吼:“謝闌珊!本官定要參你個不敬尊長,陷害同僚,假傳聖旨……”他的嘶叫漸行漸遠,謝斕微微勾脣,參吧!姐等你參,千萬不要中途改主意喲親!
小半個時辰之後,謝斕便到了河邊,在河邊早已經搭起了長棚,供各府女眷休息,當然,有身份的女眷都坐在臨水閣中。謝斕與王承申會合之後,便在臨水閣二樓臨窗處坐了,禁衛軍便在周圍巡查。
謝斕來的這個時間,恰到好處,各府都差不多來齊了,河上龍舟也正蓄勢待發,正是戰前最安靜的時候,所以她這隻穿了超小號官袍的人影一出馬車,便吸引了所有的視線。
這正是她想要的,她來這兒的意義,就是讓對方以爲,她們嚴神戒備的,是臨水閣。龍舟出去之後,臨水閣留下的全是女眷,理論上,的確是更容易下手……可是實際上,人這麼多,太容易被看到,他們絕不會選這種地方。
這是王承申單獨闢出的座頭,處在衆女眷之間,中間隔了屏風。謝斕才坐了不大會兒,忽聽有人笑道:“小謝大人,到我這兒來。”
謝斕一回頭,卻是吏部侍郎的夫人王氏,就衝她當日揭穿血經不是史婷所抄,謝斕就對她有三分好感,站起來走過去,笑着抱了抱拳:“見過夫人。”
王氏一把拉住她手兒,笑道:“我老遠便看着,這小小人兒,穿上這身衣裳,怎麼就這麼可人疼!我若有個女兒,縱是等一輩子也要嫁給你。”
此言一出,左近全是噴笑之聲。她雖然打趣,倒不是惡意,謝斕便笑道:“夫人縱有女兒,小謝也沒那命,只怕還得重新投一次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