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斕側頭看時,這人頭右頰下方,有一個古怪的痕跡,看上去像是幾道花紋,已經隱約泛黑,十分嚇人。談效定了定神,上前細看了幾眼,然後在本子上勾畫,就這麼看幾眼,勾幾筆,然後比給謝斕看:“小謝,你看這像不像玉佩的一角?”
謝斕看了幾眼。被他這一勾,便清楚多了。這像是一個圓形牌子的一小半,只有一道弧形的邊,還帶着牌子上的花紋,像三個小小的V形,可是實在太小了,沒有鑑定價值,但可以用來排除。
謝斕道:“這應該是這人頭新死,便被人系在腰間,那人腰間墜着這牌子,然後便在臉上嵌出了這樣的一個痕跡。這樣的痕跡並不重,若不是經過冰凍,是看不出來的。”
談忠問:“經過冰凍,還會令痕跡加深?”
謝斕點頭又搖頭:“應該說,冰凍之後,有很多原本顯現不出來的痕跡,就可以顯現出來。”她答了這句,又繼續方纔的話:“這不是一個玉佩,你不見這牌子上的凸起線條毫不圓潤,反而有些尖銳,我感覺應該是個銅牌。通常這種東西,都是有些意義的。比如令牌。”
她問:“你們可曾見過類似的?”
兩人都搖頭,她便道:“那阿效,你回頭多畫幾張,我找些信的過的人帶在身上,看能不能碰到。這種有時也是要憑運氣的。”她想了想:“另外,你試着按這個紋理,把這個牌子畫全,看能畫出什麼來。”
談效應了,謝斕又檢查了一下,看確實沒有別的什麼,這才令禁衛軍將人頭收殮,人頭冰凍復又化凍,這樣的天氣很容易腐爛,所以也不怕他們再用它做甚麼了。
謝斕坐下來遲疑了一下,走到窗邊叫:“小黑在不在?”
有人從樹上躍下,笑道:“小黑不在,小青行不行?”他從窗子裡探過身,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今天還不錯,曉得叫人了。”
謝斕無視他摸小狗的動作,“你在太好了,我就是想找你。”一邊又回頭對談忠道:“這人頭上,顯然灌注了新鮮的血液,他們應該是在入城前隨手殺了個人。雖然很渺茫,但我還是想去城外轉轉,看能不能找到這個人的屍體。”
談忠應了,她便對景樾伸手:“拉我一下。”
景樾笑吟吟的彎腰,捏住她的小白手,把她拎了出來,一邊就吩咐賞金樓的人備馬。看在要用他的份上,謝斕也沒有對他們的人只備了一匹馬的行爲表示意見。等上了馬,謝斕才忽然想起:“小景,你說我們要不要喬裝改扮一下?這個時候,京城裡肯定有不少大錦的探子。”
景樾正貌似謙謙的扶着她的小細腰,淡定的比了比:“我們倆這樣子,你覺得喬裝改扮有必要?”
喵的又取笑她矮!這身高問題已經快成她的心病了!怎麼吃都不長個!謝斕轉個身努力瞪他,然後他眨了眨迷魅的桃花眼,恍然似的加了一句:“要改扮也可以,沒準人家會以爲是哪家的叔叔帶小侄女出來買糖。”
謝斕:“……”
喵的好想揍他啊!他簡直玩上癮了啊!不是你叫小侄女就可以隨便吃人豆腐的啊!她萬般後悔剛認識時叫了他一聲大叔!
兩人出了城,沿着官道向前,才走了不遠,賞金樓的黑衣人便迎了上來:“樓主,那邊有個亂葬崗,扔了一具屍體。”
景樾應了一聲,便撥馬向上,直馳到近處,這才下了馬,將下襬撩起掖到腰間,然後伸手去接她。他平素總是一襲青袍,極盡飄逸,這樣一打整,倒是難得的颯爽。謝斕居高臨下,欣賞了一番他的大長腿,這才扶住他手,跳了下來。
這是一處山窪,處處都是野樹,樹枝上纏着朽爛的藤蔓,愈是向裡,愈是陰森。天光被樹蔭遮蔽,大半天也是黑沉沉的。
謝斕抓緊他手,一腳深,一腳淺的艱難向前,忽然一腳踩到一個圓滾滾的東西,然後嗖的一下抽開,謝斕嚇的低呼了一聲,景樾早一把將她拎了起來,道:“沒事,是蛇。”
蛇!這還叫沒事!謝斕全身一緊,假裝沒發現自己雙腳離地的現狀,也不掙扎:“到底在哪兒?他們都看到了,直接弄出來不行嗎?”
景樾道:“他們是從上面看到的。我吩咐了他們先不要移動。我以爲你可能會想看看屍體的情況再弄走?”
“呃,是。”看看的確是有幫助,雖然有九成能確定,可萬一呢?
於是兩人繼續向前,身邊全是猜不出理由的悉悉率率聲,不時有個不知什麼物種的黑影一掠而過。謝斕咬着小牙,也不吭聲,一路到了那屍體邊,短短的一程路,出了一背的冷汗。
那屍體看衣着只是個鄉民,顯然是從上頭直接扔下來的,半個身子掛在矮樹上,表情驚恐,嘴巴大張,胸前血洞噴出的血,濺溼了周圍的樹梢。
謝斕定了定神,上前檢視,這屍體掛的太高,她只能踩在樹枝上,纔剛一上去,便見屍體後頭一道黑影轟的一聲騰了起來,襯得那屍體都跟着搖了一搖。
謝斕嚇的一怔,尖聲道:“那是什麼?”
景樾站的略向後,早看到其實只是些灰塵,上前扶住她,一本正經道:“好像……是鬼罷?”
“什麼鬼?別胡說!”謝斕瞪大眼晴:“這世上怎麼會有鬼,你別自己嚇自己。”
景樾微訝,瞥了她一眼,她神情嚴肅,好像一點都不怕,可是小手卻死死的掐着他的手,掌心都沁汗了,顯然十分緊張。
這小丫頭面對屍體面不改色,好像膽子大的不得了,沒想到居然怕鬼?於是景樾精神一振,正色道:“噤聲!誰說世上沒有鬼?萬物皆有靈性,亦常有不滅之神念,怎會沒有鬼?”
謝斕嚇呆了,雖然做爲一個唯物主義者,她堅定的認爲世上是不會有鬼的,可是想想她是穿越的啊,這種逆科學的事情都能發生,那有鬼也不稀奇了……她的小手兒越巴越緊,越巴越緊,然後景樾淡定的摟住她:“無防,跟緊我就好,成年男子陽氣足,鬼不會那麼容易現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