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樾低頭,看着她抓住他衣袍的手,奶白色的小手兒,攥的緊緊的,小巧玲瓏,可憐可愛。
他的目光,慢慢的從那小手,移到她的面上,她閉着眼睛,密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分明雪糯糯的小人兒,乖巧的好像捏一捏就化了,可是,偏生沒人能猜到她在想什麼,沒人能料到她能做什麼。
這隻幼齡姑姑!景樾脣角微勾,桃花眼中,慢慢溢滿了溫柔。
謝斕腦海中,仍舊在一步一步推演……
對,就是這樣的。他偷到了媚藥,潛入室中,先下藥,然後……然後他再裝成小賊潛入。嗯,其實他仍是選自己熟悉的路子,仍舊扮女人!
示弱,被擒,然後媚藥令那武師色令智昏,他便驟然反擊!應該會得手,但應該不那麼容易,可能會受些輕傷……
謝斕猝然張了眼睛,景樾一時躲閃不及,急垂了睫,謝斕並未在意:“我告訴你個好玩的事兒。”
他挑眉:“嗯?”
謝斕道:“明日加緊搜尋,待找到那武師的屍身時,我去驗屍,那個殺手,必定會藏在圍觀羣衆之中偷偷觀察我!最大的可能是扮成小販或者乞丐!你可以躲在一個沒人看到你的地方,玩‘猜猜猜’呀!”
景樾無語的瞪着她:“你驗屍,別人暗中窺伺想要你的命,你覺得這很好玩?”
“不是啊!”謝斕攤手:“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跟你這隻小黃雀是一夥的,所以纔會覺得好玩啊!”
景樾扶額,然後頓住:“等等,如果是這樣,我發現了他的存在,直接擒住他,豈不是更好?你爲何還要冒險?”
謝斕擺擺手兒:“你是秘密武器,最好不要出手,只防備他不要跑掉就好。我還是照原計劃,用禁衛軍的人馬解決這件事,因爲唯有這樣,才能安民心。”
景樾眯起眼睛,頓時顯出了幾分妖孽,“民心如何,與你何干?你要不要爲綏靖侯府操心到這種程度?”
“誰說我是爲綏靖侯府操心?”謝斕不在意的反駁:“我是爲了我自己一鳴驚人!”
一邊說着,忽覺得車子不動了,掀簾子看了看,居然已經到了寧遠侯府的後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的人怎麼回事!到了不說一聲,我要趕緊回去睡覺,明天還有得忙呢!”一邊說,一邊就要掀簾子下車。
景樾落後一步,跳下車的同時順手一抄,便將她抱在懷裡,無聲無息的躍過了圍牆,熟門熟路的進了桃夭閣,當着兩個丫頭的面直入內室,將她放在了牀上。
謝斕拍拍他手臂,“謝啦,大齡兒童!記住,明天千萬不要在我身邊出現,免得把壞人嚇走了!”
景樾低眼看了看她,沒好氣的:“睡你的覺吧!幼齡姑姑!”
他把什麼東西向牀上一丟,酷帥狂霸拽的拂袖便走,寸草兩人忙忙的湊過來,謝斕打了個哈欠,一邊擺手:“隨便洗一洗就好,我好睏啊!”
寸草趕緊去端水,春暉湊過來,“姑娘姑娘,今天大小姐房裡的詩情過來找我……”
謝斕困的滿眼是淚,並沒在意她說什麼,一翻身,卻被什麼硌了一下,迷迷糊糊的探手一摸,打開來,瞬間睡意大消,又驚又喜,這是一套嶄新的解剖工具,舉凡手術刀、組織剪、止血鉗、骨鑿骨錘等應有盡有,她前天才抽空畫了給林琅,沒想到今天就有了?小景辦事能力槓槓的嘛!
謝斕大喜之下,翻身坐起,細看了一圈,與她圖紙上一模一樣,一摸之下簡直親切得不行。
寸草擰了帕子過來,問:“這是什麼呀姑娘?”
謝斕也不答,湊過臉去給她擦,開始哼荒腔走調的“咱們老百姓呀今兒個真高興”,一邊手舞足蹈,晃來晃去。
這什麼動作!難看!唱的又難聽!
門外的景樾皺起長眉,可是看她兩隻兔耳朵晃呀晃,笑眯眯的模樣,脣角便愈來愈彎……這隻幼齡姑姑!傻兔子!
他翻身縱起,輕飄飄的躍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林琅便親自來請了謝斕,果然又發現了一具武師的屍體。
這個時代,也沒有拉警戒帶的意識,只齊刷刷站了一排御林軍。但幸好百姓對官兵的敬畏也遠超過後世,所以圍觀的人都離的頗遠,不住低聲議論。
謝斕今天穿了男裝,還繫了面罩,打扮的簡直帥,一被林琅從馬車裡扶下來,便是一陣喧譁,路人紛紛道:“那個就是謝三小姐嗎?”
“肯定是,你不見她柱着柺杖。”
“聽說今年才十二歲,你說她哪來的膽氣,還敢摸屍體?”
“你可千萬不要小看了她,看到沒,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青天神捕,對她也是恭恭敬敬的……”
談忠師徒早在門前等侯,謝斕目不斜視的從衆人面前過去,進了房間。
不遠處的廊下,一個乞丐懶洋洋的坐在草蓆上,頭髮亂蓬蓬的,露着半個胸膛,正低頭好像在捉蝨子,眼神卻早透過人羣,落在那個瘦小的背影上,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若不留心,他的僞裝天衣無縫。可經過謝斕點出,那他的僞裝,還真不算高明。
景樾站在不遠處的酒樓上,眉眼瞥過另一側的窗子,微微勾脣……小兔子,沒想到吧,連你們家皇帝都來等着看你今天這齣戲,若被你知道,該得意死了吧!
其實謝斕還真沒想到楚皇有這麼閒,她雖不回頭,卻似乎可以感覺得到那一道不懷好意的視線,但相應的,也能察覺到景樾所在的方位,莫名的叫人安心。
她進了院子,談忠飛也似的道:“應該是被人色誘,那武師是光身的,後腰中刀。”
一邊說着,已經進了房,林琅略嫌尷尬的輕咳一聲,別開眼去。謝斕卻徑直到了那武師的屍身前,在她而言,就算穿着衣服,屍檢的時候也要脫掉,光着還方便,這根本不算什麼。
她低頭檢視一番,然後點點頭:“果然,後腰致命傷,失血過多而死。”
一聽她認可,談忠登時鬆了口氣,又道:“可是我實在想不通,這武師爲何是背對牀的,這刀,又爲何是從上往下刺入,那殺手總不可能是躺着用刀罷?”
謝斕嗯了一聲,在房中轉了一圈,又略彎腰,看了看牀架上崩下的幾塊木頭:“這個殺手果然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