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斕徑直把陶家父子領到了鑑微堂,等了很久白道至始終入定未醒,謝斕便叫了幾個整骨師過來,幫陶成蹊檢測了資質,不出所料,資質極其平庸,無可調理。
陶成蹊今年才十五,生的十分漂亮,圓亮眼睛帶些頑皮,神情卻很乖巧,聽謝斕說他資質平庸,他眼圈登時就紅了,默默的從石牀上下來,向諸人施了一禮,便哭着跑了出去。
謝斕跟着出去,便見陶成蹊撲在乃父懷裡放聲痛哭,陶潛不住安慰,卻也眼眶泛紅,神情有些悲涼。
景樾所設的這個局,其中最關鍵的一點,就在於陶成蹊的資質必須是平庸的,唯有此時平庸,將來纔好翻牌。不過看少年哭成這樣,謝斕不由得想起四年前的自己。隔了一會兒,謝斕才走過去,陶潛急向她點頭:“多謝閣主。”
“不必客氣。”謝斕道:“我先送你們出去。”
陶潛點了點頭,默默的跟着她出去,一直把他們送到客房門前,謝斕才伸手拍了拍陶成蹊的頭:“好了,哭過就算了,不要太在意這些。”
不說還好,一說之下,陶成蹊登時又哭了出來:“大姐姐,我不懂,我不懂資質到底是什麼,爲什麼會怎麼努力都改變不了?我一直拼命學武道,學武技,可是怎麼學都過不了三階。我不是爲了自己,我不是爲了自己神氣的,我只是想,人人都罵我們是廢物山莊,我就一定要學到高階給他們看看。可是,可爲什麼會這樣?”
陶潛直聽得雙眼含淚,背轉了身,謝斕溫言道:“我當年檢測資質,第一次時也是資質平庸,當時呢,有個景哥哥跟我說,這不算什麼,你的路不在武道上。就算真的一輩子修不到三階,你也仍舊是可以令屍體說話的洗冤使。”
她頓了一頓:“所以現在,陶成蹊,你是魯班山莊又不是武道山莊,武師不是你唯一的出路,犯不着爲此難過。”她拍拍少年的肩:“千萬不要嫌棄自己的家傳神技,好生研究機駑,將來一定會有大用的。”
陶潛哽咽:“謝閣主,多謝。”
“不曾幫你們什麼,又何必客氣。”謝斕道:“我師父何時醒來,我便着人來請你們前去相見。”
“不必了,”陶潛苦笑道:“我們就不打攪白大師了,我們準備連夜下山。”
謝斕做勢驚訝:“那怎麼成!”
陶潛行禮道:“謝大師,我們這種情形,您還不明白麼?趁現在大多人還沒到,早些避開也好。”他心中感激謝斕禮遇,猶豫了一下,還是從行囊中取出了一個袖箭,雙手奉上:“謝閣主,這是魯班山莊的連環箭,可以連發十八枝,謝閣主若不嫌棄,就留着把玩把玩。”
謝斕喜道:“多謝!”她轉頭吩咐賞金閣的人:“去幫陶莊主打包些乾糧,把馬車帶過來。”
正是晚飯的時辰,武道盟的飯廳裡坐的滿滿的,有不少人看到了白天的爭執,不時低聲議論。
段氏兄弟就坐在偏北角的位置上,便聽旁邊座上有人笑道:“……聽說今天段家那兩兄弟,想找魯班山莊的麻煩,卻被謝閣主給教訓了,實在是丟人丟到家了。”
另一人溜了段氏兄弟一眼,擺明是說給他們聽的,“有些人以爲學到四階就能囂張,孰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等到陶家小子翻身,段家是如何欺負人家的,他們肯定要如數奉還!”
段氏兄弟自詡天才,目高於頂,與同門關係並不好,越聽越是惱火,段武略終於忍不住拍案而起,怒道:“趙強!你什麼意思!”
那趙強冷笑站起:“沒什麼意思,就是看你們不順眼!”他哼了一聲,抱臂看天:“陶家怎麼說也有白大師那份兒人情撐着。如今謝閣主也對他們如此禮遇,但凡這位陶家小兒資質不是那麼差,都能翻身!”
“是麼?”段文韜冷笑一聲,也站了起來:“你想的倒不錯,只可惜,陶成蹊的資質爛到不行,除非有改命師,否則,連調理都沒有必要。”他曬笑一聲:“翻身?等下輩子吧!”
那趙強一愣:“你怎麼知道?不會是騙人吧?”
段文韜冷笑道:“不怕告訴你,段正嚴是我親叔公!謝閣主方纔帶那陶成蹊去檢測了資質,是我叔公幫忙檢測的!不信你可以去問問啊!”
段氏家族是唯一不怎麼買謝斕帳的,他們有同是中階巔峰整骨師的段正嚴,段正嚴這些年一心修行,只想突破中階,等閒不出手,只有對段家的人網開一面,所以他們根本不必求到謝斕頭上。
趙強一皺眉,緩緩的坐了下來,段氏兄弟得意洋洋的轉身四顧。忽有幾個着賞金閣服制的人急匆匆進來,說要打包些乾糧,旁人便搭訕道:“這麼急,是要出門麼?”
賞金閣的人道:“不是,魯班山莊的人要連夜下山,閣主吩咐我們幫他準備些乾糧。”一邊說,一邊就急匆匆走了。
如此一來,便由不得衆人不信了,看來陶成蹊資質的確差的很,但凡還有些希望,白道至也會幫他調理。段氏兄弟對視了一眼,也收拾了出來,兩人一言不發的走了幾步,段武略沉不住氣,低聲道:“送上門來的機會,怎能白白放過!哥,你說如果魯班山莊沒了莊主和少莊主,會怎樣?”
段文韜有些遲疑:“可是謝斕……”
段武略笑道:“謝斕根本都不認識他們,只不過是爲了白道至,隨便打抱個不平,這會兒資質也檢測完了,結果也知道了,她還待在那兒幹什麼?她又不是改命師,難道還能廢物變天才?”
段文韜點了點頭:“說的也是!”他一拍大腿:“要做就要快!別讓陶老兒跑了!”
兩人一拍即和,悄沒聲息趕到了門前,少頃,謝斕親自將兩人送出,一邊笑道:“兩位無事,可以多來盤桓。”
陶潛苦笑:“若要再來,除非是蹊兒有妻有子,總須十年之後。可是接連幾代,都是如此。難道我魯班山莊,當真是天生平庸,翻不得身?”
陶成蹊挺了挺胸:“爹爹,就算真的不能修習武道,孩兒也絕不會讓人欺負您的!若那些人欺人太甚,我們可以用機駑!我們是爲了自保,就算武道盟也不能說我們有錯!”
段氏兄弟句句聽在耳中,不由得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狠毒。還真想用機駑對付他們呢?你們沒這個機會了!與其等仇人坐大,還不如直接殺了他們!反正他們只有父子兩人和一個車伕,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