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靜心閣外,到處都是晃動的火把。
景樾來的實在太快,衆人都有些猝不及防。直至靜心閣中轟隆聲響起,景樾整個人都是一僵。
他雙手捏拳,如澎湃巨浪般的氣勢自他身上乍然而起,激盪四方,就連嶽浩清都有些喘不過氣來。看着那個修長的背影,嶽浩清心頭驚駭難言,他是親眼見過嶽朝宗的人,可似乎連嶽朝宗的氣勢,都不及這位俊美無雙的賞金樓主。
直至轟隆聲漸漸止歇,嶽浩清才勉強上前一步:“景樓主?怎麼回事?”
景樾一言不發,除了憤怒,更多的是懊惱,即使如此拼盡全力趕來,仍舊慢了一步,以至於眼睜睜看着談十一抱着謝斕跳下了機關。他並不回頭,喃喃的道:“談十一……談十一……嶽!恬!”
如果說之前還有過懷疑,此時心裡已經是明鏡一般,一切都已經清清楚楚。景樾忽然回身,道:“傾城!”
顧傾城晚了一步趕到,正拿着羅盤站在樹巔,觀看周圍的地勢,一邊應了一聲,景樾吸了口氣,轉向嶽浩清:“這機關是嶽朝宗留下的?可有圖紙?”
嶽浩清愣了一愣,他並沒聽到景樾的自言自語,只以爲是兩人誤觸了機關:“我從不知靜心閣中還有機關。”他想了一想:“我着人叫鄔師兄過來,你們問問他!我現在回去問問師父,也許會知道。”
他轉身向外走,一邊走一邊吩咐幾個徒弟在四處警戒,又叫了劉金遠去照應周圍的客人,畢竟方纔聲音頗大,離的近的,應該都能聽到,打聽起來,平白又生事端。
顧傾城已經躍了下來,口中不斷演算,腳下縱橫走了數步,一直走到了靜心閣中,一皺眉:“不好辦。他顯然啓動了機關最深的一步,這是一種自毀型的防禦,只除非是從裡面打開,若我們想從外面開,必定要破壞機關,傷到裡面的人。”
景樾怒道:“我不聽這些!我要小斕平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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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傾城點了點頭,也不爭辯,便繼續演算,常爾爾直接蹲到地上起了一卦,道,“天火同人,乾上離下,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君子正心誠意,琴瑟和鳴之象。這卦象有點兒怪啊,完全牛頭不對馬嘴,”他撓頭:“不過不管怎麼應卦,想來小斕哥不會有危險的,一定會脫困的,你放心就是。”
景樾點了點頭,心下稍安,說話間,鄔葉舟被人帶着過來,想必路上那弟子已經向他解釋了,所以他直接道:“師父從未告訴我武道盟有機關,我也從未進入過。”
“哦?”景樾冷冷的道:“那麼談十一是嶽朝宗的兒子,你也不知了?”
此言一出,衆人登時譁然,鄔葉舟神色微變:“我,我不知。”
“大錦鄔氏後人,如今居然成了信口雌黃之人!”景樾冷笑:“你閉關數年,與旁人全無交情,改命師徵兆一出,你便趕到了校場,這是爲何?難道不是談十一遞了消息給你?”
鄔葉舟語塞,景樾續道:“也許我不該叫談十一,叫嶽恬你也許更清楚?”
鄔葉舟臉色微變,景樾冷冷的道:“你長年閉關,假做辟穀,其實經常暗中下山。暗中調度嶽朝宗留下的人手,保護嶽恬,伐武山所謂的談十一身世,是你爲他洗白的,天坑之事,你更是幫兇!如今他帶着小斕進了秘道,你跟我說不知道?他行事如此謹慎,豈會不叫你接應傳訊?”
此時如果談十一在場,必定十分佩服,畢竟謝斕是看到字跡纔將一切串起,而景樾,卻只是得知了將謝斕擊落懸崖的是他,便已經將一切俱都想通。其實這段話,幾乎已經暴露了謝斕就是改命師,可是周圍已經全是賞金樓的人,加上兩人語焉不詳,倒也不虞會暴露。
鄔葉舟已經整個人都震驚了,這些事情俱都隱秘之極,他從未想過世上竟有人知曉,且這麼猝不及妨之下,當面說了出來。
身當此際,景樾根本沒耐心與他周旋,只冷冷的道:“怎樣,還不說麼?旁人怕嶽朝宗,本樓主卻從沒怕過!活着尚且不怕,何況如今!”
鄔葉舟張了張口,又咽了回去,景樾已經把一切挑明,再爭辯也沒什麼意思了。鄔葉舟頓了一頓才道:“師弟是師尊唯一的兒子,師尊臨終託付,我不能違背。但不管你信不信,這次不必我接應。所以景樓主不必派人跟蹤我,跟着也沒用。這些,師弟早都料到了。”
景樾微微眯眼,鄔葉舟淡淡的道:“我不妨直說,謝姑娘的性情,要說服她爲師弟整骨改命不易,但如果是景樓主開口呢?”
景樾臉色一變,“什麼?”
“沒什麼,不過是能迷惑神魂的藥而已。”鄔葉舟定定的看着他:“縱是迷藥無效,謝姑娘若想活着出來,就只能爲師弟整骨。謝姑娘不是迂腐的人,她在世上既然有牽掛,便捨不得死。哪怕師弟真的十惡不赦,哪怕救了再殺,也總要先救了再說。”
他想着談十一的神情,忽然一笑:“最差的結果,也不過就是迷藥既不成,謝姑娘寧死也不肯爲他整骨,可是那又如何?縱是同死,也成全了師弟一番心意。生不能同衾,死卻得同穴。”
景樾早已經面色鐵青,想起方纔常爾爾卦象中那一句“琴瑟和鳴”,更是全身冰冷,難道所謂的二人同心,琴瑟和鳴,竟不是脫困?談十一蓄謀已久,若真的點起迷香,假裝成他的樣子。謝斕一定會爲他整骨改命!
鄔葉舟淡淡的道:“我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你們什麼都不必做。做也沒用,只等着就是。但景樓主身邊高手如雲,想必也不會聽我的。那便隨你罷!”
他轉身欲走,卻又道:“師弟已經預先服下了靈丹,不飲不食,十日無感。倒不知謝姑娘撐不撐的住!”
景樾一言不發,事已至此,他倒是希望謝斕痛痛快快爲談十一整骨改命,畢竟談十一的死活全然無關緊要,謝斕平安脫困,纔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