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此時,武道山側峰之上,賞金樓的武師們正分散開來,有的四處探尋,有的緣繩而下,而顧傾城則站在主峰最高的探天石上,手把着羅盤,一一比照地勢,口中唸唸有詞。
有一個黑衣男子急匆匆奔了上來,左右一顧,便到了探天石下,仰面道:“傾城哥!”顧傾城移開羅盤瞥了他一眼,卻不回答,那黑衣男子便三下兩下竄了上去,道:“怎麼樣?樾哥真的出了事?到底怎麼回事啊!”
顧傾城隨口道:“他啊,還不知是生是死……”他手指向兩峰之間點了一點,低低的道:“……天塹煞,水龍翻身,一場災厄是免不了的……”
後來的這人名叫常爾爾,一聽之下,頓時就瞪大了眼睛:“那你還在這兒磨磯什麼?還不快去救人!”
“不急,不急,”顧傾城目注羅盤,頭也不擡的道:“縱是死了,我也得找準地方,才能給他收屍……”
常爾爾瞪了他一眼,返身躍下,再去找賞金樓的人,顧傾城仍舊舉着羅盤看山勢:“看來這武道盟外表光鮮,內裡還真是不太平……崎嶇險峻龍之怒,直來直去損人丁……水龍起於火星位,遇天塹煞衝激,攔山而爲怒龍,凶煞之相已成……”
他在山石上轉了個身,慢慢點了過來:“水會龍盡,水交龍止,水起……行震位,踞巽位……”他雙眉一凝,目光轉向了旁邊側峰,又對着羅盤確認了一下方位,翻身躍下了探天石,道:“龍戌,都到這邊來!”
常爾爾也奔了過來,急道:“找着了?可準麼?”
顧傾城頓時就是一皺眉:“常爾爾,堪輿之術,當今天下,我若認第二,絕沒人敢認第一!你若再這麼隨隨便便質疑我,我便與你絕交!”
“哎!”常爾爾撓頭:“你又不是沒出過錯,問問怎麼了?”
顧傾城氣的拂袖:“那不是出錯!風水之學,千變萬化,所求不同,所解也不同,怎麼能叫做出錯?不懂就不要信口雌黃!”
“好了好了!”常爾爾不在意的擺手:“就算你對吧,先救了樾哥要緊!”
“什麼算我對!原本就是對的!”顧傾城怒道:“你是不是找死!”
常爾爾隨口答:“彆氣彆氣,鄙人面相長命百歲,不會這麼早死的!”
他這麼一說,顧傾城倒是想起了一事,斜眼看他:“你法螺吹的嗚嘟嘟,景樾這一劫,爲何竟沒看出?就這還有心情質疑我?”
常爾爾愣了愣,搖搖頭:“傾城哥!這遇險未必成‘劫’,就算劊子手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只要人沒死,也未必成劫,能稱之爲劫數的,必是對命數有絕大影響之事,”他忽然精神一振:“對了,我去年便說,樾哥情劫當動,這不就應上了?那位謝姑娘,你可見過?長什麼樣子?”
顧傾城斜了他一眼:“見是見過。”他比了一下:“這麼高,又小又瘦,才十三歲,你覺得如何?”
常爾爾大感興味:“真的?原來樾哥喜歡這樣子的姑娘!這謝姑娘長的如何?聽說還是大楚的洗冤使!好厲害!”
顧傾城摸了摸下巴:“要說長的麼,自然不及本公子之萬一……聰明倒還是有點兒小聰明的,說話乾脆,做事爽利,倒也還算討人喜歡……”
後頭龍戌已經快急死了:“兩位爺,咱們是不是先去救樓主!”
顧傾城挑挑眉,也就不再說,當先而行,常爾爾飛快的跟上,卻向後擺了擺手:“放心,樾哥不會有事的,我看過他面相!我包他無事!”
等衆人趕到顧傾城所說的側峰時,天色已經黑沉沉的,龍戌一聲令下,衆賞金樓武師點起火把,滿山搜尋,常爾爾也跟着跑來跑去,顧傾城獨自一人,在山頂一步一步慢慢的踏過,不斷掐指計算方位,一步步走到了一片樹林。
一進了林子,他嗅了幾下,動作忽然加快,一直到了一間略凹的山窪,低頭看了一眼,陡然一震:“好大的煞氣!”
他舉着火把照了一照,神色一沉,轉頭打了個呼哨,龍戌幾人急匆匆趕來,顧傾城道:“多點火把,叫人把這些朽藤都拖開!小心些,不要陷進去!”
龍戌知曉三人交情極好,也常見到顧傾城,卻從未見過他神色如此嚴肅,不由得心頭一沉,急急招呼人上前動手。不一會兒,武道盟的人也都到了,嶽浩清道:“我們什麼也不曾找到,你們如何?你們在做什麼?”
龍戌道:“顧公子發現這兒不太妥當。”
一邊說着,長藤也陸續被人拖開,一個武師腳下一滑,低呼一聲,整個人便向下陷落,早被顧傾城甩開長藤救回,嶽浩清愕然道:“這兒居然有這麼大一個天坑?我在武道盟這麼久,竟從來不知。”
顧傾城道:“綁繩子下去看看。”龍戌幾人哪等他說,早將繩子拖了過來,慢慢向下放,顧傾城也不等旁人,直接收起羅盤,將下襬掖起,躍過去抓住繩子,又回頭道:“地脈大凶,煞氣極重,只怕下頭情形不妙,多來幾個人!”
嶽浩清皺眉揮手,武道盟的人也將長索放下,隨着衆人分別緣繩而下,天坑下的情形也漸漸顯現。這兒好像是一口大甕,坑口只有五六丈方圓,可是越是向下,裡面的空間就越大。從上面看下去,繩上的諸武師,好像草叢中的流螢,黑暗中只有點點火光若隱若現。
忽聽最早下去的顧傾城低嘯了兩聲,上面留守的龍戌急吩咐人續繩,接連續了幾次,算着足有二三百丈,繩子都不夠用了,坑底卻再無聲息傳出,龍戌擔心起來,長嘯相詢,好一會兒,才聽下面顧傾城低嘯了一聲,示意已經到了坑底。
孰不知,此時的顧傾城,與所有下到坑底的武師,都已經被坑底的情形驚到了……忽有一個武道盟的武師驚呼了一聲,神色大變,抖着手指着腳下,嶽浩清看賞金樓的人都站的筆直,只有他一驚一乍,覺得有些丟臉,斥道:“瞎叫什麼!沒見過死人麼!”一邊說着,一邊回頭掃了一眼,然後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