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桑海提到是夏半均從潛龍淵附近帶回來的,岑夜當即就是明白,那女人之前對睡三日便能痊癒的解釋,果然是謊話。
“起初夏御醫只帶回了一株,後來小女偶然去夏府瞧見了,覺得小巧可愛,甚是喜歡,就要帶回家裡來種。”
桑海心裡,扳倒丞相之事到底是個軟肋,岑夜讓紅蓮出面求情,背後這人情賣得相當明顯。
方纔聽岑夜又提兵力部署圖,不由得擔心,是自家女兒打得紅蓮落水,惹他心裡不高興,覺得面子掛不住,所以想找茬。
便是岑夜問什麼,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回答着。
“不過說來也怪,這閻羅果本來只是分了一條根莖回來,種了好久也不見多長,卻是有次,小女不慎傷了手指,血滴入花盆裡,竟在第二日就生了好幾株新芽來。”
“以血作肥料?”岑夜有些驚訝,看着桑依。
“嗯,後來我便從花盆移植到了後院,每日偷偷滴上些血,也就一兩個月,便是長了這麼些出來。”桑依看着閻羅果,卻蹙眉。
“我們覺得此物有些邪門,就是不敢種了,可夏御醫說,這是極好的藥材,因此才留了下來。”
桑依說完就是看着岑夜,而他只是面癱盯着閻羅果。
岑策自是早知道閻羅果的事,可他沒明白,靈州地大物博,有這麼些沒見過的奇怪植物,也很正常。
犯得着這般盯着瞧,好像有什麼重大的發現似的。
也不知岑夜是對閻羅果有多大興趣,竟在桑依說完之後,就隻身走到了果叢之中,還蹲下來,看了好一會兒。
由於岑夜是背對着大夥兒,他是用什麼表情蹲在那裡,又是在看些什麼,當真是沒人清楚。
只覺得好像是一瞬間,從他身上散發出一種邪異詭譎的氣息。
卻又眨眼消失,聽見他忽地笑了笑,自言自語道了句:“原來如此。”
之後一行人,就是到之前藏放半張兵力部署圖的書房看了看。
可岑夜儼然已經在閻羅果上,找到了什麼答案,去書房的時候根本沒有之前那樣認真,完事了也沒繼續在府裡到處轉。
在後花園裡寒暄了兩句,聽桑家對今晚紅蓮之事聊表了歉意,也就準備離開。
岑策眼看着都要走人了,打算說的事還完全沒說,何況正好冬兒那丫頭也不在,便是上馬車的時候,直接鑽進了岑夜那輛。
“……?”岑夜看着突然鑽進來的岑策,雖沒作聲,表情卻明顯不愉快。
“嘿嘿!”岑策尷尬傻笑兩聲,岑夜就更是不愉快了。
“其實就是有些事,想要同你說一下。”岑策扭扭捏捏的擠出一句,然後盯着岑夜,似乎在觀察,看自己還能不能說下去。
岑夜眯眼蹙眉,只想一腳把這慫包踹下去,卻是……
要說仇視,大多也是基於立場上的原因。
單單對於岑策這個人,在岑夜內心深處,或許並沒有那麼討厭。
畢竟他岑夜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小時候的記憶,不是說忘記,就能忘記的。
“何事?”岑夜不帶情緒應道,面無表情看着岑策。
岑策又是糾結了好一會兒,才猶猶豫豫的開口:“就是紅蓮她……”
“岑
夜,我和她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就是很單純的朋友關係,她一直想要收我做徒弟而已,並非是你想的那種……”
“我想的哪種?”岑夜突然打斷了慫包,挑挑眉毛,嘲諷般的一個嗤笑。
“二皇弟不會是,以爲我喜歡那女人吧?”
“你不是嗎?”岑策脫口即出,還詫異得十分真誠。
岑夜當即一愣,突然很想把他的頭擰下來,看看裡面到底有沒有裝着腦子。
見岑夜不作聲,表情裡全是嫌棄,岑策又是繼續沒心沒肺的詫異:“你們以前如何,我不知道。”
“可想她一路護送你回宮,應該也發生過不少事,你們的關係定然是很要好的呀。”
“你覺得我們看上去,是很要好嗎?”岑夜又是挑眉,卻是反問的口氣,聽上去有些陰沉。
“是啊,不光是我,宮裡的人都是這般覺得。”岑策當真是個直腸子,邊說還眨了眨那雙純粹明亮的眼睛。
卻是不知道爲什麼,岑夜那死孩子的臉竟徹底黑了:“哪裡?”
“啊?”
“我問你,覺得我們哪裡看上去很要好?”岑夜字字句句,連聲音都是沉了。
儘管少年十三歲的臉上還帶着些稚嫩,可岑策竟完全不敢把他,再當成是小自己三歲的弟弟。
他着實是變了。
變得令岑策,竟然覺得他有些可怕,尤其是現在看着自己的神情。
岑策無法形容此刻心裡的感覺,只是隱約覺得,冒出了些許的寒意。
“別的事,我是不清楚,但就剛纔她落水的時候,你不是……”
岑夜盯着自己的目光太陰毒,岑策完全沒辦法繼續說下去。
氣氛頓時就這麼沉寂下來,岑夜也不再看着他,直到馬車停在夏家門口,兩人都沒有再說過話。
下了車,岑夜又大搖大擺進了夏家,而岑策則又被擋在了外面。
看着少年消失在門裡的白色身影,劍眉星目的慫包,不禁窘迫的撇了撇嘴。
他們這算是……談崩了?
岑策就這麼在原地杵了一會兒,也只得先回宮去。
然而圍着夏家找了幾圈,也沒見到冬兒,便是估摸着,多半已經溜進去找夏半均了。
不過如此森嚴的守衛,她一個宮女要怎麼不被人發現的進去?
但冬兒的鬼心眼向來就多,說不準有什麼偷天換日的良計。
早知道今天和岑夜會談崩,提前找那冬兒商量商量就好了。
岑策暗暗嘆了口氣,到了守衛隊長面前,對方忙是彎腰拱手:“二皇子有何吩咐?”
“你幫我帶句話給世子殿下,讓他回宮的時候,務必把冬兒帶上。”
“是!”
見隊長進門去找岑夜,岑策便是上了自己的馬車走了。
想那冬兒對夏半均一片癡心,夏家被禁足後自然是擔心得很,就放她去見見那冰窟窿,也沒什麼。
卻是岑策並不知道,冬兒這時壓根沒潛進夏家。
岑夜回到客房的時候,也沒有見到冬兒的人影,只正好撞見夏半均抱着紅蓮,在給她系寢衣的衣帶。
“你在幹什麼?”岑夜當即就是問了一句,有些愣,卻還算冷靜。
“微臣覺得施針當是無用,便嘗試了幾種按摩上的手法,但也
無甚效果。”
夏半均冷冷回答,手上已經把紅蓮的衣服重新穿好,走到岑夜跟前,揖了個禮。
“哦。”岑夜心不在焉應了一句,正要說些什麼,得知世子回來的夏老人夏夫人,就匆匆趕來了。
簡短打了個招呼,便一個勁兒的問今晚到底是怎麼回事。
岑夜沒有辦法,耐着性子,簡短和他們說了一下。
想着紅蓮現在這樣,便決定暫且留下,至於冬兒那事,早就拋到十萬八千里外去了。
宮裡面,岑策說留了冬兒在夏家幫忙,蘭妃便是信了,沒多追究。然而世子一夜未歸倒是小事,關鍵是無視王命,強闖了夏家。
儘管岑策解釋得十分全面,可賢妃還是不依不饒的鬧了半天。
畢竟吞蛇之事,白王突然一句不查,便是不查了,儼然是想把屎盆子扣在賢妃頭上。
賢妃雖還沒弄明白幕後黑手,但反正不是蘭妃就是岑夜,兩人蛇鼠一窩,是誰都一樣!
約是想着賢妃確實吃了啞巴虧,又或者岑夜那死孩子太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白王竟是下了道聖旨。
讓岑夜等紅蓮醒了,就快些回來,好懲罰他,打他個五十大板!
第二天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紅蓮就是猜到,白王是想連上次僞造手諭之事,一併給罰了。
否則就岑夜那肌肉都看不到兩坨的身子骨,白王也捨得一開口就是五十大板?
紅蓮當即又是暗罵,這連黑心都是一模一樣,不是親父子纔有鬼!
然而因爲這道聖旨,紅蓮不禁覺得,自己還是暫時別‘醒’爲好。
儘管按摩那會兒終究沒有‘醒’過來,但想着那冰窟窿多半會照看自己一宿,後面還有機會。
卻是岑夜從將軍府回來之後,就和夏家兩個活寶一直呆在房裡不走。
好不容易等時辰晚了,那冰窟窿又不知道喂她喝了什麼藥,竟然一覺醒來,便是日上三竿,屋裡還沒半個人。
豎起耳朵,就是聽到外面院子裡,正在宣讀聖旨。
“要不要這麼倒黴……”
紅蓮躺牀上嘀咕一句,着實沒料到事情會搞成這樣。
然而更沒料到的是,在接完聖旨以後……
聽着房外有腳步聲過來,紅蓮便又趕緊躺下裝睡,怎知那進來的人,居然是冬兒!
“哎呦,謝天謝地,等了一晚上,總算逮到個機會,讓我給溜進來了!”她進來就是喝了兩杯茶,才發現紅蓮躺在牀上。
“天吶,這運氣來了,真是擋也擋不住啊!”
紅蓮雖知道所謂的機會,多半是聖旨到的時候,守衛也跟着一起跪了會兒。
可冬兒現在對着自己竊笑感慨,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難不成是蘭妃讓她專程借昨天的機會出來,想在宮外的時候害自己?
但岑策爲何沒領着她一起回宮?
莫不是岑策那小子,表面上慫包武癡一個,心裡其實比岑夜還黑?
紅蓮正估摸着,自己要不要先醒來一下,把這小妮子治理治理,耳朵裡就是聽見夏家一撥人已經過來。
而且走的很快,沒一會兒就到了門外。
冬兒方纔太開心,所以沒有提起警覺,現在樂極生悲,一時間也沒地方跑,只得三兩下,鑽到了牀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