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院前圍的觀人,還在陸陸續續的離開。
卻是岑夜他們所站的地方,早就被侍衛們給圍了出來。
而禮部那些官員,還站在舉行儀式的地方。
該是正在同將要繼任國師的巫女,說着今天儀式的評價。
只在馬車達到的時候,朝着這邊看了過來。
不得不說,岑策的臉,其實早在馬車出在視線範圍之內的時候,就已經黑了。
等上面的人一前一後的下來……
慫包的眉目間,竟頓時浮現出一種極深厭惡,還有仇視!
這一刻,紅蓮覺得他的神情,竟同岑夜的那些,有着驚人的相似。
只是少了些許的陰梟和歹毒。
岑夜儘管不知道自己在紅蓮眼中的神情,但這平時直腸子的慫包,居然也會露出這樣的目光!
甚至在岑夜小時候的記憶裡,也都從不曾見過岑策這般。
那車上下來的人,一個是他額娘蘭妃。
另一個,則是丞相舒朗。
舒朗大概四十上下,有些微胖,同那病秧子的大兒子舒浚不同,很是健康,紅光滿面。
可能是最近進京後,吃的油水有些多,肚子已然有些凸出來。
嘴角邊的一顆痣,雖然令他顯得有些狡猾。
但就面相來說,絕對是個和藹可親,看着還算老實的人。
迎接舒朗進京那天,還有那天之後,紅蓮同岑夜都是和他接觸過的。
舒朗此人其實不錯,在政治上也確是有些手段和想法。
完全能夠理解,白王爲何如此看重他。
只是對於岑策現在的敵視,不光姐弟倆不懂,其他人也都是不懂。
然而事情……
似乎並非是大家所想的那樣。
“策兒,本宮出來的時候,遇上丞相大人正要回府,便是聊了一會兒,說是乾脆也一起來看看,這纔是晚了些許。”
蘭妃一過來,還沒到跟前,就是邊走邊賠笑着同兒子解釋。
全然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知道岑策現在,並非一般的生氣。
可不過是沒趕上開工典禮,至於氣成這樣?
岑策這慫包,該不會是如此任性小氣之人呀!
紅蓮心裡不解,和其他人一起,對蘭妃和跟來的舒朗默默揖了禮,嘴上都沒有插話。
畢竟看岑策的氣場,現在完全不是寒暄招呼的時候。
“微臣離京多年,遇到蘭妃娘娘的時候,正巧是在宮門前,不小心一番感慨,纔是耽誤了時間。”
“還請二皇子贖罪。”舒朗說着就是長揖告了個罪。
岑策竟是衝着蘭妃一聲冷哼:“這宮門趕馬車過來,該是要不了多久吧。”
那一身暗紅錦衣的少年,目光冰冷,一句責難更是寓意不明。
在旁人看來,岑策無非是不想丞相的買賬。
卻又不好發難。
只得對着自己額娘,指桑罵槐。
但是紅蓮和岑夜,則立馬就是明白。
他們母子倆最近很是不和,岑策想戳的人,根本就是自己額娘。
如此一想,被捲入母子鬥氣裡的舒朗,着實有些冤枉。
怎料這舒朗倒還有些氣度。
從眼神中就能看出,他完全沒有丁點的生氣。
“實不相瞞,微臣一心感慨,便是忘形,拉着蘭妃娘娘,邊說邊走了一段路。”
舒朗一直賠笑着解釋,把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
蘭妃則是目不轉睛的,可憐巴巴盯着岑策。
那副柔弱得不能再柔弱的樣子,任誰看了,都沒法再繼續咬牙嘔氣下去。
卻是岑策……
“哼!
”嗤之以鼻的一個白眼,冷極了。
頭一次看他這般反應,紅蓮一時間啞然。
心裡只不由得暗暗感嘆:這小子果真還是岑堯的兒子,岑夜的兄弟。
這副不買人賬的拽樣,父子三人完全一樣!
對於這樣一副場面,舒怡似乎對自己爹爹,沒被岑策放在眼裡,並不是十分在意。
又或者說,甚至還覺得有些痛快!
儘管不清楚岑策是爲的哪般。
但舒怡此刻,嘴角確是下意識的笑了。
然而在那弧度將要勾起的瞬間,夏半清卻偷偷拉了她的袖子一下。
提醒她現在人多眼雜,大家又都站得很近。
若是此刻笑了,難免不會被人瞧出些什麼。
就她的處境而言。
被看出來不喜歡自己爹爹,倒是沒有什麼所謂。
可要是被誤會,自己是在看岑策母子的笑話。
那損失的,就不僅僅是一個慫包而已了。
在這些皇子們面前的印象,是萬萬壞不得的!
對於夏半清如此爲自己着想,舒怡心裡不由緊了緊,臉上卻不露聲色的,把笑容壓了下去。
隨後夏半清倒是笑了。
當然。
他是上前寒暄救場的:“舒大人亦是感慨深重,不如二皇子,就別再怪罪蘭妃娘娘了吧?”
“雖然這泰安院重建,是王上交付給二位皇子的第一個任務,可凡事貴在心意,來了便是好。”
“君寧公主今日剛從天牢出來,也不是同樣晚了,沒能趕上,何況……”
夏半清把話拉長,笑得格外意味深長。
瞥眼看了岑夜,繼續:“何況在場的各位,都算是兩位的朋友。”
“二皇子更是有一位如此關愛自己的額娘,又何必在這該是高興的時候,嘔氣呢?”
夏半清一番話,也當真是敢講。
言外之意,無非是戳岑夜,只有皇姐看,沒有親孃管!
同時還把岑夜和岑策母子之間的關係,挑撥了一番。
要知道像他這個年紀的小鬼,內心可都是十分敏感的。
尤其是他這般城府不淺、完全令大人不敢小瞧的孩子,就更是……
要受一擊重創了!
此話一出,連黑臉的岑策都是神色驟變。
卻是岑夜全然無動於衷,只非常索然無味的瞟了夏半清一眼。
而紅蓮早是心裡一沉,恨不得直接用眼睛,在夏半清身上瞪出個窟窿。
夏半均則是立馬蹙了眉頭,甚至都不像他作派的,拿手肘頂了自己弟弟一下。
還拉了拉紅蓮的衣角,讓她沉住氣。
旁邊的舒怡同她爹舒朗一樣,觀察着情況,沒有作聲。
面對燙手山芋般的話題,岑策自是不知道如何接。
最終也還是應了夏半清所說的意思——
有孃的,就是好過沒孃的。
“今天本就是高興日子,是本宮不該路上耽誤時間,壞了氣氛,大家……!”
蘭妃本打算出來圓場,怎料一開口,就被岑夜狠瞪了一眼。
那極其陰冷歹毒的目光,頓時令蘭妃閉了嘴。
正是此刻,遠處的禮部官員和繼任國師已經走了過來。
剛纔看到蘭妃同丞相到場,自然要上前打聲招呼。
幾個人也就順勢,把極差的氣氛轉移到了寒暄上。
只有岑夜像是在走神發呆,看得紅蓮心裡相當不是滋味。
舒朗自然明白,此地不宜久留。
也就趁着這會兒空檔,打算告辭:“怡兒,你幾個姨娘他們,該是晚上就要到府上了。”
“現在泰安院的儀
式也結束了,你和夏先生,便隨我一同回去準備吧。”
舒朗說着,就開始同其他人揖禮作別。
雖然府上也是戰場,可舒怡和夏半清,也沒有不離開這裡的理由。
便是順着舒朗的意思,趕緊一起走了。
看着夏半清離開的背影,紅蓮確是氣得不行。
尤其是看岑夜完全沒事人一樣,就越發的生氣。
“……”夏半均看看紅蓮,又看看走遠的夏半清,眉頭越皺越緊。
他本想替夏半清道歉,卻是想到他們之間本就有過節,故而沒法開口了。
然而心裡,亦是充滿了疑惑。
不知他們之間到底是發生過什麼事,半清爲何,要對才十三歲的岑夜,如此較真?
只是事情已經鬧成這樣,多作追問,難免又是要讓岑夜,再去想剛纔的那一番話。
約是看出氣氛不對,幾個官員和那巫女,也是趕快撤了。
怎料他們纔是離開,侍衛們圍起的人牆外,就有個少女衝着這邊招手喊着:
“岑策!岑策是我呀!桑依!”
“紅、公主——!”
“世子殿下——!”
不得不說,桑依的喊聲,和她那一身無比淑女的裝束,沒有半點相稱。
儼然粗魯得毫無遮攔,同市場上叫賣的小攤販,找不出根本上的差異!
岑策沒想到她今天也會來湊熱鬧,頭疼般的打了個手勢,侍衛就是把她放了進來。
見大家都是熟人,桑依就沒有多拘禮,只朝着不熟的夏半均點了個頭了事。
“我剛剛看你們氣氛不太對,不是和那些個丞相大官們,結了什麼仇吧?”
桑依一過來就是大大咧咧的直接問了,還伸長脖子,瞅瞅遠去的馬車。
幾個人都不知道要怎麼答話,也就都沉默着。
“你們幹嘛呀?”
“我……說錯什麼了嗎?”桑依不解,也因爲他們這般反應,小心翼翼起來。
岑策還是沒有理她,只是把臉一沉,對蘭妃道:
“今天泰安院也就是典禮之事,正式動工還在明日,額娘現在是要回宮也好,去別處也好,請儘管肆意妄爲吧。”
“策兒……”蘭妃一臉悲苦,纔開口就被打斷。
“兒臣想去將軍府坐坐,找桑將軍研習一下兵法,就先告辭了。”
岑策說着就拉上桑依走了,甚至都沒給桑依講話的機會。
他走的很快,桑依完全是摸不着頭腦。
本是想甩開手,吼他一頓,卻是發現那臉上的神色……
“岑策,你和你額娘,到底怎麼了?”
桑依心裡一沉,態度上也是突然變得像個正常女孩了。
然而岑策只是沉默,眉目間,盡是她從未見過的一種憤恨!
“你別問了。”
驀地,他頹敗道了一句。
便是放開一直拽着的桑依的胳膊。
然後放慢了腳步,同她並肩走着,心事滿腹。
岑策離開之後,蘭妃和紅蓮他們亦是相視無言,最終頷首一下,便也上了馬車。
“呵。”
馬車走後,岑夜一聲諷刺的嗤笑。
那看着馬車的表情雖然無謂,但眼中的陰冷,卻是無法掩蓋。
“岑夜……”
紅蓮喚了一聲,來不及說話,就被打斷。
“女人,全靈州都知道,我母后在冷宮裡。”
“不差他們幾個。”他無甚情緒的甩來一句,也不看她。
反倒笑笑,對着夏半均說:“既然夏御醫,今天專程去接她出獄,想必……”
“該是很有時間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