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山之中是一片寂靜,又是月光姣好。
儘管一更天晾衣服是有些神經病,可嫺姨倒是樂在其中。
山中獨居多年,日子寂寞,難得現在來了兩個娃娃,倒也算是熱鬧了些。
那男娃娃雖生了張五官端正的臉,瞧着也有些可愛。
但那雙眼睛看人的時候,目光委實令人心裡不痛快。
總覺得就算沒惡意,可也不真誠,實在不討喜。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自己死了相公和女兒。
而那慘事的元兇,恰恰也就是同岑夜差不多年紀的少年。
因而不自覺的,就遷怒到了岑夜頭上,還對紅蓮的態度天差地別。
現在人醒了,嫺姨心裡自然是高興得很。
想來睡了好些天,趕緊三兩下晾了衣服,去廚房把剩下的粥給熱了端來。
結果一個人習慣了,哪裡知道敲門。
進去就看見兩娃娃正在幹不得了的事,手裡的碗都抖了抖。
“對不起對不起!”趕緊賠笑說着就要退出去。
卻是轉念一想,這不對頭啊!
那女娃怎麼好像頭髮的顏色不一樣了,還似乎……
身上在發光?!
嫺姨陡地回身一瞧,還真是不一樣了!
再仔細瞧瞧,那男娃看上去,是正被女娃摁在牀上親,卻是一雙手拼了老命般,死死頑抗着。
“你……讓開啊!”
岑夜自覺快要沒力,這女人現在的力氣,似乎比平時還要大的多。
“你說是不說?”那雙絢紅的眸笑得邪魅,卻是明顯透着些許的凶煞。
又是如之前的那般,嗜血而冷厲。
至於事情爲何變成這樣,岑夜和紅蓮也是相當的意外。
本以爲睡一覺之後便真的好了。
怎料方纔一句別逼我走之後,紅蓮體內的力量,驀地又是燥動起來。
剛想着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讓岑夜快些走開。
轉眼自己就已經撲了上去。
成了現下這般狀況。
介於上次的經驗,岑夜明白她想吸的不是血氣,而根本就是血!
此刻見那兩排牙齒在眼前晃動,就知道咬上來絕對不是一般的疼!
之前脖子上的傷都還沒好,他纔不要再吃這個虧呢!
“你就、不能自己控制一下嗎?!”
岑夜叫囂一句,紅蓮笑意更深:“我現在可是故意的,你沒看出來?”
“你……!”
“快點啊,你說是不說?”紅蓮又故意往前一壓,吐息直接噴在他耳朵上。
“……!”岑夜一個顫慄,臉直接紅到了耳根子。
卻是那身子一酥一麻,力道就是沒法維持了!
心裡正罵着完了,怎料紅蓮突然撤走,閃身到了嫺姨跟前。
剛纔所發生的一切,在嫺姨眼中,也就是短短的一個功夫,自然還有些腦子沒轉過來。
耳邊只聽見岑夜喊了句:“跑啊!”
卻是嫺姨一個跛腳,又不會功夫,怎麼跑得了?
就算四肢健全,也不可能逃得過紅蓮的掌心。
“岑夜,你現在若是不說清楚,我可就要拿她下手咯。”紅蓮擒住嫺姨,岑夜卻立馬一個嗤笑。
好生快意:“哈,那還真是太好了!”
“什麼……你們幹什麼?你們怎麼了?!”嫺姨的反應,此刻纔跟上進度。
可紅蓮也不理她,只是一步步往岑夜那邊去,給人的感覺很是不妙:“你之前不是,想去鳳棲殿看看麼?”
“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展示展示,那鳳棲殿裡的人,每天都是過着什麼樣的日子。”
絢紅的眼眸笑得極壞,隨着話音落下,嫺姨便是猛地炸起一道極其慘烈的嘶嚎!
那嘶鳴無比的悽慘和扎耳,也不知道紅
蓮究竟對她做了什麼,竟能發出這般痛苦的悲鳴。
嫺姨的嘴已經張開到極限,可仍舊像是無法將她此刻所承受的痛苦,盡數吶喊出來!
頓時那表情就是扭曲,痛苦更是令那嘶嚎沒有間斷。
連爲吸氣留出丁點的時間都不允許!
嫺姨猶似哮喘發作的病患,吸氣困難,卻是聲聲慘叫都撕心裂肺!
一聲高過一聲!
連求饒都不行!
“呀啊啊啊啊——!”
“啊啊啊——!”
岑夜當真是嚇蒙了。
他從不知道,一個人居然能夠發出這般的叫喊。
尤其聯繫上紅蓮所說的那三個字:鳳棲殿!
他之前偷去時,並未聽過什麼驚叫嚎哭。
所有他當真是不知道,現在應該做何反應。
特別是那折磨人的劊子手,竟是紅蓮!
“如何,可是想說了?”
紅蓮淺提眉梢,邪魅豔麗的笑容中,有着幾分未脫的稚氣,甚是微妙。
可所做的事情,委實的殘酷到了極致!
她手上暫時放過了嫺姨,而嫺姨已然面色慘白,渾身大汗,只剩得喘息的餘力。
虧得紅蓮還勾着她的身體,纔沒有癱倒。
“……”岑夜沒有說話,顯然還在震撼之中。
便是見紅蓮催促一般,立馬又給嫺姨來了一下。
卻是這次,嫺姨再也支撐不住,倒下。
岑夜本以爲是昏了過去,萬萬想不到,嫺姨竟真的死了!
就是僅僅被紅蓮被捏了兩下,便是活活疼死了?!
“你……到底,做了什麼……?”
岑夜怔怔一句話,臉上已經白了一半。
紅蓮也不回答,就到了他的身邊,用和勾住嫺姨同樣的方法,勾住了他。
身體被觸碰的瞬間,岑夜就是抖了抖。
耳邊,紅蓮故意湊過來吹了口氣,魅惑道:“怕了呀?”
岑夜又是猛地一怔,難以置信的側過頭去看她。
“你說……什麼……?”
他的表情全然不是假裝,是真的沒有聽懂紅蓮的幾個字。
她此刻的意思,是要像對待嫺姨那般……
來對待他?
怎麼……可能呢……
即便是他不願意說要伏神印的理由,她也不可能……不可能……
這般的……
“你真的,是紅蓮嗎?”岑夜心裡涼的厲害,說不出此刻是何種滋味。
她從來都是很愛護他的,怎會只爲了一個答案,如此對他呢……
然而紅蓮只笑不語,全然令他心裡更冷。
“我不會說,要殺便殺。”岑夜突然沒了表情,眼裡已然失了光亮。
“你以爲我不敢?”紅蓮嘴上如此說,心裡到底敢不敢,現在的她也不太知道。
但有一點是清楚的,她絕對不會像待嫺姨那般待他。
否則方纔,又何須先拿嫺姨來嚇唬他。
只是這般的做法,也並非她所願。
神力再次亂竄而出之後,儘管不同上次那樣激盪難抑。
可任何一丁點的衝動和念頭,都會不受控住的被放大,稍稍走神,就會難以抑制。
好比只是沒吃晚飯,身體不過是覺得普通程度的飢餓。
然而放到紅蓮現在的狀況下,只要餓念一起,就會驟然升級爲餓過許多天的狂躁。
因而對嫺姨,她當真僅是想做點什麼,嚇唬岑夜。
怎料最後的結果,已然不是變本加厲能夠形容的。
所以。
她現在還沒有對岑夜做任何過分之事,是她根本沒有想過,要對他做什麼。
即便是走火入魔的、神力失控的狀態下。
他對她來說,亦是相當之重要的!
然而正在此刻,紅蓮聽見了正在趕來的馬蹄和腳步聲,人數不少。
定是本就在附近,然後被嫺姨的慘叫給招來的。
還不停喊着世子和公主兩個詞。
“看來是有人,來找我們了。”紅蓮嘴角勾起,絢紅的眼中,竟有着幾分幸災樂禍和不屑。
似乎對被人撞見現在這副模樣,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當真?”岑夜的反應明顯比她正常。
“那現在是咱們一起逃,還是你先找地方躲起來?”
“逃?”紅蓮擡眼看他,壞笑着,“那還回不回宮,要不要伏神印?”
“……”岑夜真的很想用粗話罵她一句。
但是現在不敢。
只好拿出一副老大人的派頭,鎮定指揮:“你現在這樣,讓別人瞧見就糟糕了。”
“可是有辦法收住神力?”才說完,岑夜就又想起什麼,趕緊補充。
嘟噥道:“像上次那般拼命流血的,就別用了。”
“……”紅蓮沒做聲,只忽然眯起眼睛盯着他。
“幹什麼,我又沒說錯。”岑夜又是嘟噥,眼睛則心虛般的到處看。
卻是因紅蓮的回答,又緊了神經。
“連神力這等事都清楚,你還當真知道不少呀。”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吧。”岑夜甩了一句,有點破罐子破摔。
之後把話題拉回來:“要如何做?”
聽着那羣人逐漸迫近,紅蓮已經能夠分辨出岑策和舒浚的聲音。
夏半清自然是在,只是沒有出聲喊人罷了。
那山裡的三條路,出口其實都是同一處,所以他覺得之前那些事都是白鬧,可笑的很。
況且野人般的大喊大叫,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反正旁邊也已經有兩個人代勞了。
卻是紅蓮沒聽見聲音,所以不知道。
剛猜測那懶貨在是不在,就下意識的想去找他算賬。
不過好在處境的情況比較緊急,把很可能演變成殺戮的念頭,給蓋下去了。
對於神力失控之事,紅蓮全然沒有頭緒,也完全沒摸出失控有何規律。
就更別提想辦法去抑制。
岑夜其實說的沒錯,上次那般以逆制逆,確實不是什麼好點子。
如今神力不知何時就會失控,回宮是絕對的不可能!
她需要時間!
既然睡過一個長覺後的狀態,比最初要好些,便是這失控也並非無法可破。
“岑夜,你與他們回宮,我去虎山避上一段時間。”紅蓮給了個法子出來。
只是口氣還挺正常,卻是那邪魅的笑意,一直沒有褪去過。
岑夜怔怔,不解:“虎山?”
“上次的那個山洞?”
“爲何?”
少年連着問了三句,卻是舒浚和岑策的聲音已經到了外面。
紅蓮‘嗯’上一個字就是從窗戶離開,差點沒把岑夜氣得跳腳。
這分別也匆忙、太沒當回事了吧?!
然。
她如此焦急,並非是因爲人馬將至。
而是戰魂之力似乎又像之前那般,快要和內力真氣攪和在一起!
屆時神力又是散逸,會不會把別人捲入她不清楚,岑夜絕對是跑不了的。
他那頭髮已經快燒沒了,哪裡還能再燒一次?
何況若是在茅屋裡,當着那麼多人的面鬧上一出。
想要收場,就只能把全部人殺個精光!
因此當幾人衝入屋裡,便只見到了岑夜同一具死相猙獰的屍體。
至於紅蓮。
舒浚從未想過,自岑夜生辰那晚之後,竟是會那般長的時間都再見不到了。
又萬萬不曾料到,等終於能夠再見的時候,一切,早是覆水難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