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鼓喧,喜慶到,十里錦繡迎花轎。
良辰好,美景笑,洞房花燭好熱鬧。
那豪華宅院中賓客盈門,賀聲連連,新郎官酒過三巡,禮過一遭,便也不等客散,就急不可耐的往了新房。
“哎呀,我的小心肝兒啊,可算讓我娶到你了!”
男人年過中旬,大腹便便,一身酒臭肥膘,伸手掀了蓋頭便就愣神——
蓋頭之下,那張十九上下的臉粉黛未施,卻還是桃粉瑩潤的一張脣,惑人心神的一雙眼;
微微勾起的嘴角淡然素淨,眸光透射着隱隱魄力,但又因使壞的表情,似有些許的邪魅張揚;
除卻一身喜服,髮式隨意,披瀉如瀑,只額間一枚玉扣,簡練乾脆,卻點綴得恰到好處。
“你是誰?”男人驚詫,是因爲這陌生的臉,亦是因爲女子的俊俏。
然而話纔出口,女子就快伸一手,在男人身上點過幾處,就令他動彈不得,也不能發聲。
“府上銀庫的鑰匙在哪兒?”她淡淡說着,又像自言自語。
在男人身上摸過一陣,沒結果後又掏出一包藥粉,迫使男人嚥下。
“舍財免災,這道理可是懂?”
男人倒是挺上道,眼睛趕緊上下看,表示明白。
女子隨即就是解開了他的啞穴,他立馬就是哭喪着求饒:“姑奶奶饒命啊,你給我解藥,錢都不是問題!”
“鑰匙。”女子抱起胳膊,依舊淡然。
等男人說出位置,便就又封住了他的嘴:“若敢騙我,等會兒喂下的,可就不是麪粉了。”
說罷便見女子閃身,風一般的消失。
安靜的新房內,只有窗戶開着,和一件脫落在男人腳下的喜服……
於是林員外迎娶第十八個小妾這天,新娘被人發現在柴房,庫房中千金萬銀,皆是被人洗劫一空。
現場只留下一張字條:
祝妻妾成仇,雞犬不寧——義賊幫。
※※※
總舵山寨中,一箱箱金銀好生耀眼,女子正在安排晚些時候,分發給百姓之事,再是留下些用做幫費。
發如潑墨,簡裝幹練,那腰挺背直的風姿氣度絲毫不減當年,反倒更是耀眼。
落在某個人的眼中,嘴角又是不禁浮起一絲懶笑,卻儼然少了輕浮。
他依然還是習慣性的一襲青衫,只是右眼上多了一枚眼罩,給人的感覺,竟真有些副幫主的味道。
說實話,他從不曾想過,兩年前,紅蓮會以那般絕然的方式離開白國,拋下岑夜。
之後更是主動問他,義賊幫可是願意收留。
儘管目的達成,但這般撿了便宜的結果並沒有令他高興。
雖然紅蓮沒有說過,他也能夠明白。
留在義賊幫,不過是想着他日有個萬一,岑夜也好來找她求援。
不管那時候誰對誰錯,又是不是過失意外,紅蓮始終,還是對那小子放心不下吧。
只是那小子多半也氣得夠嗆,不但沒有過來找茬,還給她立個什麼衣冠冢,又任性將她封作了世子妃。
既要當她死了,卻還是要娶她,真不知那岑夜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還專程選在十六歲生辰那天宣佈,似乎就是故意要氣紅蓮。
特別是硬把那冰窟拽上丞相之位,慪氣當真是慪得明顯。
紅蓮警告他別動夏家,他就乾脆讓夏家一夜之間飛上枝頭,讓她包庇夏半均,包庇個夠本!
只是……
岑夜竟能如此行事,心裡對紅蓮,着實非一般的看重。
是因爲她是那鏡國戰神,還是,因爲他是認真的呢?
“又在發呆?”
耳邊傳來紅蓮淡淡的調侃,夏半清纔是回神:“都安排好了?”
“嗯。”紅蓮應了,懷裡正抱着阿燚做的糕點,眼睛卻是瞟了醫廬裡,架子上的一個錦盒一眼。
那裡面,放着的是舒怡的髮簪。
是那時離開前,他從舒怡頭上摘下的。
紅蓮本以爲夏半清此人,一生都不會對哪個女子真心,然而……
那晚離京的馬背上,他在她的身後,確是哭了。
紅蓮沒有問他,對舒怡究竟是如何想的。
既是能讓他落淚的女子,即便不是摯愛,想必也是一生都會在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吧。
他此人同岑夜那孩子一樣,太難懂。
岑夜。
岑夜呢。
一旦想到這個名字,紅蓮就不禁跌了眼簾。
當時那般就走了,甚至氣得頭也不回,也不知這兩年,他又過的如何。
把那冰窟窿推做丞相,他該是真的傷得夠重吧,只是她……
她一衝動,只顧着生氣,想他任性過分,給他點教訓,竟是連那宮中的黑影都寧願不查了。
如此這般,自己也真夠孩子氣的。
可聽見直接把她封了世子妃的消息,就又是覺得他完全不知悔改!
還曾給他寫過一封信,說他一日不撤封認錯,便絕對不會原諒他。
怎料他還回了信,卻是寄來一堆信紙被燒掉的灰渣!
紅蓮無言以對,發誓他若不親臨義賊幫求自己,便再也不回去了!
怎料如此一晃眼,竟是過去兩年。
義賊幫中,阿燚給自己的待遇着實不錯,甚至還要讓她和夏半清一樣,也做個副幫主。
儘管這般混跡江湖,鋤強扶弱的日子甚是快意,可終究不是紅蓮想要的閒散逍遙。
何況這義賊幫背後的秘密,她也是有些想要查清的私心。
再者留下,還是怕岑夜找不到自己。
她雖拒絕了阿燚,但行事作風皆能服衆,幫中之人對她也算敬重。
當然,是作爲準幫主夫人而言。
不過世子妃那事,幫中弟兄們多少知道些,也就都是嘴上說說的玩笑話,阿燚也並沒有較真的意思,兩人當真是朋友。
只是曾經真希望她嫁給阿燚的夏半清,現在倒是完全不提這茬兒了。
兩年來,紅蓮依舊沒摸透夏半清,義賊幫也似乎,當真只是普通的幫派,意圖在這四國之間積累勢力。
然而越是普通,就越是讓紅蓮想要懷疑!
“紅蓮妹妹怎麼又是這般深沉模樣,可是擔心過兩日的行動?”夏半清懶懶說着,人已經到了跟前。
看看那糕點,也就拿起一個吃了,隨後蹙眉。
他討厭桂花!
“此行去紫國皇宮,定然困難重重,想義賊幫行事向來都挺靠譜,怎麼就是在赤國栽了跟頭?”
紅蓮說着拿了個同樣的糕點,她倒是不討厭桂花。
夏半清實在沒法將就,乾脆吐了:“那會兒我還在白國,阿燚那笨蛋去赤國辦事,在街上偶遇赤王,不知人家身份,裝江湖豪傑的打賭輸了。”
“雖然那會兒人家沒說什麼,但現在可是要債來了。”
說着看了紅蓮一眼,好生悠哉的一個呵欠:“儘管籌備此
次行動花銷不小,不過有你紅蓮妹妹在,還怕不成?”
想着她心裡還放不下岑夜,而岑夜亦是知道她在義賊幫。
因而那女戰神之事,夏半清至今都沒有去戳。
暗地只一個勁兒的罵阿燚,說自己受了那般罪才把紅蓮帶回來,讓他快點去贏到人家芳心。
紅蓮畢竟是女人,岑夜不過是個弟弟,就能那般相待。若能對阿燚動了真心,還怕她往後不會死心塌地的跟着?
怎料阿燚簡直是爛泥扶不上牆。
嘴上一個勁兒的知道知道,結果一點實質性的行動都沒有,還說什麼紅蓮現在掛着世子妃的名頭,等她和岑夜撇清了再說,免得壞人姑娘家的名聲。
而且還相當有理的擺一句:世間唯義氣可以長存,和紅蓮做兄弟好過做情人!
夏半清只恨不得找條河跳了,一了百了。
不過想紅蓮那脾性,倒也是如此,畢竟她要同岑夜撇清,或許真是比登天還難。
然而阿燚就是如此的一個人,看似豪情熱血、萬事好商量,實則什麼東西,都有好好生生的琢磨過。
換句話說,也就是所謂的粗中有細。
阿燚這性格,着實對紅蓮的胃口,尤其是他做的那糕點,全然是將她給收服了。
看紅蓮沒事時就會去找阿燚研究糕點,夏半清總算還沒有對阿燚絕望。
只是試吃這事,可就真苦了他夏半清。
介於曾經那無極糕的慘痛教訓,紅蓮做的糕點,她是自己都不敢吃。
記得剛開始找阿燚學的時候,不是吃吐了夏半清,就是吃暈了夏半清,甚至有一回行動中,還拿她的糕點做了暗器,成效甚好!
當然,紅蓮的手藝還是有長進的。
否則此次混入紫國王宮,也不會選了從御膳房入手。
要說那紫國,此行去時正值秋豐祭前後,萬里紅楓之美,着實是有些醉了紅蓮。
卻是她,還是懷念白國的雪景。
聽聞紫國的王后酷愛美食,所以每年四季祭祀節日的時候,都會舉辦廚藝比試,御膳房中的大廚們也是會參加。
再是根據結果,前十名定然能入御膳房,後十名中即便有御廚,也得捲鋪蓋離開,等下回比試再戰。
如此做法來換口味,紅蓮也對那廉妄的王后有些好奇,不知會不會是個有趣之人。
不過廉妄那妖孽,倒似乎對吃興趣不大。
不僅比賽不見現身,混入宮後,也沒說過要專程嚐嚐他們這些個新廚子的手藝。
紅蓮如此想着,腳下則暗暗壓了內力加快。
此時天色已晚,她一身宮女打扮,提着個食盒,到了處甚是冷清的宮苑裡。
怎料纔剛摸進去,就是看那樑上一條白綾,正吊着個少年人,腳下剛好踢了凳子!
“你幹嘛?”
紅蓮腳下一點就是上去,把那少年救了下來。
少年喘了口氣,對着紅蓮眨眨眼,糾結片刻纔是小心翼翼道:“可是……父王讓你來救我的?”
“不然呢!”紅蓮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他倒是委屈。
“我在這宮中多年,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相信父王定會來救我,纔是能撐到現在。”
“卻是終於約定了時間,怎料晚了好些天都沒動靜,我以爲不來了,所以……”
少年說着瞅瞅白綾,不知該不該感謝自己的運氣。
而他身旁的紅蓮只是不語,想起了某個,與這少年處境類似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