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舒浚的心情,紅蓮也能夠理解。
卻是如今對着他,亦是不知道能夠說些什麼。
好像若要多說,便得句句話都要斟酌考慮,或者去猜忌他的話背後,是否是有夏半清的教唆。
如此這般,還不如少說。
那樣,至少還能夠讓她對他,稍稍多那麼一點點的信任。
但是舒浚,卻偏偏討厭這樣。
甚至已經有好些次,都對紅蓮冷淡疏遠他的理由刨根究底。
還一次次的告訴她,他明白她有心上人,他不在乎,要她亦是不要考慮他的感受!
可是……
自那天對她表白情意之後,舒浚着實每一刻都活在後悔當中。
他始終認爲自己做錯了,自己不該那般的衝動。
她對自己無心,所以自己的那番深情,讓她覺得困擾。
讓她覺得,連給替他治病,都頗爲尷尬!
舒浚當真不知自己應該如何是好。
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讓他和紅蓮之間,回到過去那般的輕鬆愜意。
尤其隨着癆病日益好轉,他的心裡更是越來越急。
他怕很快。
紅蓮就再也不會來見她了。
面對匆匆尋自己而來的舒浚,紅蓮只是笑笑,並沒有多說什麼。
似乎找不出正確的態度,與合理的表情。
那些陰謀、猜忌與隔閡,還有他對她的感情……
儘管知道舒浚有些莫名與無辜,可紅蓮十分明白。
自己與舒浚之間,或許往後,都只能一直這般下去了。
只是她現在還需要查夏半清的事,還不能將一切都對舒浚挑明。
舒浚出現之後,三人之間變得無話。
既然方纔已經吸完癆了,紅蓮覺得自己也應該走了。
剛剛聽夏半清所說的關於藥的事,紅蓮現在,亦是想去牢裡看看夏半均。
這麼些天,她其實早就想去,卻是拉不下面子,也咽不下氣。
此刻終於有了一個藉口,她更是想要見他了。
“我之前同世子說好,今日去泰安院接他一起回宮的,現在時間也差不多,就先告辭了。”
紅蓮抱拳,看見舒浚頓時怔了怔,卻是終究沒能再說什麼,只萬分喪氣的送她出去。
怎料竟是在門口,遇上剛剛回來的舒怡。
“公主最近,常來看浚哥哥呢。”舒怡笑臉相迎,轉而想到什麼,讓紅蓮等她一下。
之後就是拿了個十分精緻的錦盒出來,裡面放着一塊流光溢彩的晶石,看就知道價值不俗。
“今日泰安院中,雕刻師傅手滑,飛出來的碎片險些砸中世子。”
“這石頭乃是舒怡一位朋友相贈,放在家中,可保平安順意。”
“世子今日太累,回宮的早些,不知公主能否替舒怡,轉交給殿下?”
舒怡滿臉的無害,紅蓮只暗罵她,是不是誠心來給自己拆臺的。
瞟了舒浚一眼,因爲知道自己是故意找託詞要走,他那張不染塵俗的臉上,已然黑了。
“既然你有這份心意,何不明日去泰安院,親自交給世子?反正你們最近,關係似乎比以前好些了。”
約是想轉移舒浚的注意力,紅蓮也就隨口應酬一句,怎料……
“明日開始,舒怡恐怕是沒有時間再去泰安院了。”
“爲何?”紅蓮脫口一句,舒浚也是驚奇。
他們心裡實在想不通,對舒怡來說,還有比同岑夜拉關係更
重要的事?
這麼些天了,她幾乎天天去泰安院,其決心可見一斑。
當真是她自己不嫌累,身邊看着的人都替她累。
現在突然不去,是個什麼情況?
見兩人如此詫異,舒怡就是笑了笑,解釋:“前幾日禮部尚書來找爹爹,我聽到他們說,最近招收巫女之事,遇到了困難。”
“之前泰安院數百人慘遭屠殺,大家心中後怕,願意報名的人少之又少,連過去的一半都還沒有達到。”
“舒怡,你不會是……”舒浚愣愣一句,驚得都瞪圓了眼睛。
紅蓮的反應也和他差不多。
姑且不說舒怡十六歲剛剛壓線,那巫女的人選,可都要是處子之身,純如白璧的!
她這個‘女人版夏半清’似的人物,哪裡能夠去當巫女?!
這不是要去褻瀆人家妹子嗎?
然而舒怡壓根不知道,舒浚和紅蓮都清楚她平時那點破事,所以這反對的想法,他們自是沒法去說。
紅蓮也就只好繞了個彎子:“這巫女的修行甚是清苦,你堂堂丞相千金,何必去受那個罪?”
“公主當真是說笑了,這丞相千金幾個字,舒怡哪裡擔當得起呀。”她一臉的苦澀,還有些自嘲。
舒浚和紅蓮當即語塞,舒怡的話,兩人自然明白。
然而話到此處,亦是沒法再繼續下去。
舒怡又是對紅蓮笑笑,把那錦盒給她,便是拜別先進了府裡。
隨後紅蓮正打算同舒浚告別,怎料他竟先開了口。
聲音還壓得很低:“你是想去牢中,探望夏御醫?”
紅蓮沒說話,算是默認。
便是又聽舒浚喃喃:“也是呢,夏御醫老實穩重,何況……也沒有什麼頑疾絕症。”
“……”紅蓮心裡一緊,看向舒浚,不知該說什麼。
一陣良久的沉默之後,等到舒浚再開口時,他的眼神明顯變了。
似乎就在剛剛,決定了什麼重要的事。
便是見他散了憂鬱和愁緒,拿出許久不曾見過的溫潤,揖了個禮:
“紅蓮於舒浚來說,不僅僅是救命的恩人,交心的友人,更是命裡的貴人。”
“舒浚說過,這條命是紅蓮你的。”
“既然你最近來得勤,想要快些醫好舒浚,那我也不會再多做矯情推脫,定會竭力配合於你,如此可好?”
他字字句句都是溫和,態度卻是冷的。
看紅蓮愣着沒作聲,舒浚便是當她同意。
“既然如此,舒浚就不遠送了,不知下次來的時候,能否再將吸癆的力度加大一些。”
“舒浚從小到大,當了這麼多年的廢人,着實有些……再難忍受下去了。”
他說着看向紅蓮,笑容柔和,有種足以令人失神的美。
卻是叫紅蓮心裡,不是個滋味。
“我……考慮考慮。”
難以摸清舒浚的想法,紅蓮也只能先這樣說了。
一路到了牢裡,都還沒能想出個頭緒,便是作罷。
可就在馬上達到夏半均所在那間牢房時,紅蓮腳下卻猶豫了。
她突然不知道,見了他,應該說些什麼纔好。
終究只是躲在拐角的地方,偷偷的看了他幾眼。
又提高耳力聽了聽,知他吐息順暢,上次那一掌該是已經好得差不多。
懸着的心就此放了下來,而後又是偷偷的去看了冬兒。
誰知那丫頭,竟完全不像是坐牢之人該有的模
樣。
紅蓮去的時候,居然還聽見她正哼着小調,好生的悠哉!
轉念一想她對那冰窟窿的情意,紅蓮對這副場面,也算勉強能夠接受。
定是知道白王不會處決夏半均,因而也是和自己一樣,委實的鬆了一口長氣。
回到宮裡,岑夜竟是早早就睡下了,看來最近當真累得很。
紅蓮沒有去打擾他,轉交了舒怡的錦盒,就準備回羨泱宮休息一下,等晚上再去伏神殿調息。
儘管之前對舒浚說考慮考慮,但他不再拒絕加快進度之事,當真是合紅蓮的心意。
怎料從華星宮出來沒走多遠,就見到岑策和蘭妃。
看那樣子,該是岑策剛從泰安院回來,然後正巧同蘭妃遇上。
既然兩人又像在爭執什麼,肯定多半是與蘭妃失蹤有關。
紅蓮眼中一亮,趕緊吞了一把止咳藥,摸過去一聽。
果然是蘭妃正想去哪裡,倒黴被岑策抓了個正着!
紅蓮心裡偷笑,但聽到的內容,多半與之前那些差不多,難找什麼頭緒。
但是……
“額娘難道不覺得,自己的一些要求要太過分了嗎?!”
“先是不讓兒臣同紅蓮、岑夜來往,要當敵人對待,這便算了,兒臣能夠理解,可現在……!”
“竟是連宣武將軍一家人,都要避而遠之?”
岑策越說越憎,甚至有些咬牙切齒:“兒臣覺得,額娘最近是不是吃錯了什麼東西,想的真的太多了點!”
“你放肆!”
蘭妃亦是氣得不行,竟還打了岑策一個耳光!
紅蓮驚訝的聳聳眉毛,頭一次覺得,蘭妃居然也有如此像孃的一面。
之後又是聽得岑策一個冷哼:“我放肆?”
“那額娘你呢?你就不放肆嗎?!”
“你……你說什麼……?”蘭妃驚得不行,而且似乎,有些明白他話中所指。
紅蓮沒見過如此忤逆的岑策,不過真還有點意思!
差點當即吹出一聲口哨來。
便見岑策朝着自己額娘走近了一步:依舊字字句句:“額娘那點事情,別以爲兒臣不知道。”
“兒臣小時候,可是親眼,看到過的!”
“……!”蘭妃陡地一個驚悸,全然是腦子裡炸了鍋。
“你……你,看到……什麼……”
“我看到什麼,額娘心裡難道不清楚?”岑策說得極冷。
之後瞥了一眼愣成雕塑的親孃,像是告誡:“自打生下我,額娘就落了病根,還是多在宮中修養吧。”
“兒臣也是爲額娘着想,勸額娘好自爲之。”
“否則等哪天東窗事發,就委實難以收場了!”
現在的岑策完全像變了個人,一點看不出慫包的樣子。
忿忿說完最後幾句,大步離開,當真是氣勢十足。
之後蘭妃一直杵在原地,儼然像被岑策的一番話,震撼掉了幾層魂。
最終步伐機械的,慢慢朝着瀾玉苑的方向回了。
第二天,紅蓮自是又摸去了瀾玉苑。
本以爲蘭妃,應該還在自己房裡平復心情,怎料找宮人一問,說她早飯都沒吃,就去了蓉妃那裡。
想平時也沒見她倆很親密,而且那蓉妃,看就知道是不愛同他人有交集。
轉而記起之前,蓉妃還專程來找蘭妃商議岑夜生辰之事。
總覺得這蘭妃突然之間,怎麼好像和蓉妃很熟了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