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一聲咳嗽,緩緩落到地面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呼吸和心跳。
那黑影瞥了紅蓮一眼,纔是飄回岑夜跟前。
“若非和你有些機緣,看你還能夠爲我做上點事,還真是不想管你這倒黴小子。”
它說就又是擡手,此次卻是整隻手掌都裹上了一層紅光。
隨即輕輕一推,就見紅光源源不斷的輸往岑夜體內。
少年那儼然像是死去很久的臉上,逐漸恢復了生氣,再過了些許時間之後,他便是清醒。
見到那送往體內的光,他也毫不驚訝,反倒是垂下眼簾,似有悲哀。
然後看了紅蓮一眼:“可是先有救她?”
“待會說。”黑影像是命令,繼續向他輸送。
等一切結束,黑影的聲音,卻顯然變得相當虛弱:“你可知我此次,爲你耗費了多少邪力?”
“你先救她。”岑夜字字句句,頗有氣勢。
“方纔已經看過,早是救了。”黑影像是無奈。
岑夜反倒想起了什麼,愣愣:“可是……也如我一般……?”
“她乃是半神之體,怎能與你這凡夫俗子相提並論。”黑影把話塞回去。
“雖是此次傷及命門,但還沒到不可逆轉之境地,稍稍催動她自身神力,救回不難。”
“半神……?”岑夜瞪大眼睛,才知自己過去的認知是錯了。
“那命門是什麼?!”岑夜有些急切,很是關心。
黑影想了想,還是告訴了他:“但凡半神,命門皆是五臟俱損、六腑俱裂。”
“但若不能在一瞬間同時做到,是取不了半神性命的。”
黑影說完看着岑夜,似乎在問他可還滿意。
岑夜悶了很久後才甩了一句:“今次多謝了。”
怎料竟被否定:“你不必謝的太早。”
“她此番傷的也不輕,而且大部分是自身氣血逆行而致。”
“半神的身體,我也不過一知半解,之後若出現了什麼情況,我該是有段時間,沒法再來助你了。”
“以後萬事小心,知道嗎?”
黑影的虛弱,岑夜不是沒有聽出來。
想他每月十七這天才可自由,卻是現在硬逼他過來,又連着救了兩人,力量的耗損可想而知。
所以岑夜也沒多問什麼,只去了紅蓮跟前,檢查她的情況。
怎知倒是那黑影,突然鄭重其事起來:“岑夜,我叮囑過的事情,你該是沒有忘記吧。”
“沒有。”岑夜看了他一眼,無甚情緒。
“放心吧,她既是半神,同天界有聯繫,我自是不會說你這邪神的事。”
“之前懷疑我使用邪力,也已經想辦法瞞混過去了。”
黑影認同般點頭,隨後成了訓斥:“我先前在念話中就同你說過,與我而言,你比紅蓮重要。”
“你這臭小子當真是倔得不行,死也要逼我過來。”
“現在倒好,累我到了這般地步!”
岑夜聽完,沉默着想想,挑眉:“四王所做的夢,你不是說鏡國戰神或許會對你有幫助,何來累你一說?”
“那些只不過是推測,又怎麼會重要過伏神印。”
黑影反駁岑夜,見他不語,再道:“她最近常去借助伏神印的神力練功,你可是知道?”
岑夜愣愣。
她不是應該都在忙活給舒浚那混蛋吸癆嗎?!
如此想着,卻不露破綻的搖頭。
納悶:“練功不好?”
“那是自然了!”黑衣故作誇張的驚呼,速後飄到岑夜跟前。
“萬一哪天,她知道了伏神印和我的秘密,練功練得太厲害,要殺
我,你怎麼辦?”
“……”岑夜看着面前的黑影不作聲,之後退了兩步。
“我無所謂,反正……”
“岑夜,你我好比師徒,你心裡怎麼想,我會不知道?”黑影打斷他。
似乎還真是說準了。
岑夜卻不看他:“煞修,如今我的想法,不一樣了。”
“哦?如何個不一樣法兒?”黑影有些玩味和期待。
岑夜看他一眼,糾結片刻後才道:“以前與我來說,一切都是爲了回到白國,見母后。”
“可是現在……”
“活着,似乎並沒有多大意義。”岑夜說着看過去。
也只有在面對這名喚煞修的黑影時,他能露出如此神情。
然而煞修對於他這番消極,卻有些打擊他的意味:“那紅蓮呢?”
“……”岑夜怔怔,不太明白。
“這給你的力量,本就是讓你自保,方纔竟爲了讓我救紅蓮,說出那番話。”
“你若真覺得活下去沒有意義,爲何不惜連續命的邪力都用掉,也要逼我來救她?”
“……”岑夜還是不作聲,只是看了看紅蓮。
似乎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太理解。
他當時不過是覺得,只要能夠救回紅蓮,他拿什麼換都願意!
“你到底想說什麼?”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先塞了煞修一句。
煞修倒是一副父親般的口吻:“既是有捨己爲人之心,說明還有活着的意義……”
“哼,你少來!”岑夜嗤笑打斷他,像是把煞修看死了一樣。
“你不就是希望我幫你麼,何須這麼矯情?”
在藍國相處七年,雖見面不多,但對於這臭小子的態度,煞修還是很懂的。
也沒和他多做教育:“既然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本神尊可是爲了你的任性,都倒黴到這種境地了。”
煞修邊說邊張開雙臂,動作像是在是示意岑夜,看看他是有何等的狼狽。
但是除了一身都是黑影般煙霧構造之外,岑夜真不知道可以看出些什麼區別來。
只是發現,煞修其實並未誇大。
他那身體雖不過是團霧氣,可也能明白力量損耗很大,已然有些透着般的飄渺。
如此,岑夜便是有些愧疚,問:“你當真是有段時間不能出來?”
“甚至像過去那樣,通過伏神印傳話都不可以了?”
岑夜稍稍瞪大了眼睛。
可到底是不是出於關懷擔心,誰也判斷不了。
邪神與他,好歹算是一條繩上的蚱蜢。
原本煞修對岑夜並不看好,接觸到他的機會更是機緣巧合——
想這靈州這麼多的人,偏偏是岑夜一個同他有緣;
而最後還……
“呵呵。”煞修笑笑,身體一團黑霧般的詭譎,完全無法推敲丁點的表情。
最後也沒回答岑夜,結束了話題:“總之你要記住,切莫再隨意不顧後果的亂用邪力。”
“萬一我到時候真無法及時趕到,你可就回天乏術了。”
“這些年我對你如何,你心裡應該明白,別讓我白白付出一場,最後還什麼好處都沒得到纔好。”
那詭譎的眼睛微微眯起,意味深長的看着岑夜。
岑夜沒有接話,只是又探探紅蓮的脖子,確定是有了脈搏和體溫。
之後才發現,煞修的身體比剛纔變得更加的稀薄。
“我送你回去吧,你好好修養。”
岑夜淡淡說了一句,就是又召喚出之前的那個法陣。
然而此次因邪力充沛,便沒有再陷入痛苦之
中。
煞修知道此傳送陣法相當耗損力量,尤其是對於岑夜來說。
“那麼你多保重。”煞修似笑非笑,便去了陣法中。
力量充足,送煞修回去的過程,明顯要比讓他過來輕鬆,沒用多少功夫就順利結束了。
之後岑夜跌了眼簾,相當沉重嘆出一口氣。
看紅蓮身上的傷幾乎全是好了,可人的意識還未曾清醒。
岑夜還是放不下心,到處尋過一遍,拿葉子接了些水,用嘴給她餵了。
想她咽得還挺順,才覺得該是無礙。
之後又讓她枕在自己腿上,躺舒服了,才靜心下來思考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此刻既然是在荒山野嶺,而且還是山崖之下。
不難推測自己失去意識之後,紅蓮也同樣中了招,最後被人帶出宮。
以紅蓮的體質,肯定是出乎對方意料的先行清醒。
然而就結果來看,當時絕對是一番惡戰。
儘管舒怡的糕點肯定有問題,但她之前一直沒有下手,專程選在生辰這般場合鬧事,不合邏輯。
但到底是不是故意這般做,來賊喊抓賊,混淆視聽,着實也不清楚。
總而言之,竟是連紅蓮都能迷倒的藥,肯定是夏半清的手筆不錯。
“那個庸醫……”
岑夜眯起眼睛喃喃,覺得今次之事絕對不可原諒!
等回去之後,定要新帳舊賬一起算!
打他一頓,或者殺了他,那都太便宜了。
只要能抓住他的把柄,就要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岑夜正想得入神,不知腿上那人已經睜開了眼睛,十分安靜的看着他。
“你……覺得怎麼樣?”
終於覺察到視線,岑夜低頭,卻是發現什麼不妥。
“……你爲何這樣看我,不會是認不出我是誰了吧?”
岑夜蹙眉,紅蓮也不回答,還是那般看着,似乎真有點不認識他的勢頭。
之後一片混沌的腦子,思緒才漸漸清楚起來。
便是伸手在他那臉上撫了撫,柔和而關切:“你沒事吧,可有受傷?”
“……”岑夜不語,心裡一酸,忽然感動的可以。
隨後移開視線,臉上是有些紅了。
“呵呵。”紅蓮自是懂他這般反應,笑笑就是擦掉他臉上血跡。
瞧他一身的血漬和泥污,還真有些小叫花子的味道。
不過她知道,這些血都不是他的。
如此便好。
他沒事便好。
紅蓮起身,和他面對面坐着,多看了看他氣色不錯的臉幾眼,又是把周圍瞧了瞧。
“我睡了幾日?”
她問的很自然,理所應該的認爲,自己沒死是因爲依靠那戰魂恢復過來的。
“不知道,我也剛醒不久。”
岑夜答了句,其實也不算說謊。
這昏睡了多少天,他確是不清楚,反正找邪神過來之事,他不會去提。
見她也沒懷疑什麼,就是順着說罷了。
之後又聽見她嘆息一聲:“這次是我太自以爲是了,明知糕點可能有問題,還拿去給你吃。”
“難得你過生辰,竟是攪了這麼一出,唉!”
看她滿是懊惱的喋喋不休,岑夜這才終於有她活轉過來的實感。
然而想起她之前那個樣子,岑夜心裡就是悶得慌。
遇到這般兇險之事,她開口的一句話,居然是在擔心自己。
於她而言,自己的安危,比她的命更重要。
他,能夠這樣想嗎?
可如果這樣想了,他肯定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