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阿紅便將當班的酒店保安,全部集中到門衛室。乘座一輛麪包車出了酒店,到了一個進入溫泉區的必經路口旁,停下車。叫過保安隊長,輕輕交待了一番。隊長叫了兩人,一同下了車。過了一會,幾人回來,保安隊長向阿紅彙報。“彭總,是有一批人,在那邊候着。”阿紅要司機將車開到一個僻靜處停下,自己下車,用手機撥了撥電話,就着耳麥,向對方通了會話。又上車,要司機轉向通往酒店的一條土路。到了路口,阿斌開着車停了下來。 “彭總,真是不好意思。”阿紅朝阿斌擺了擺手,“別說不好意思。我明白,你們也難。”
阿紅見阿斌並沒起動,跑到車前,手腳並用的爬上駕駛室旁的鐵梯子,“價格上,我們可以再商量;只是你不能毀約。”阿斌露出頭,衝着阿紅叫道“你作姐姐的,誤會了,我是怕前面還有人攔,不是跟你談錢。就算談錢,也是萬哥和白老爺子談。我只負責送貨,還不夠格與老闆談價錢。”阿紅從梯上下來,“那好,你就跟着我們的車走。”車輛剛開出不遠,另一路人也開車追了過來,阿紅只好讓阿斌先行,自己和保安斷後,應付追上來的經理。
魚經理趕到阿紅,邊替煙邊說:“紅姐,你就算幫幫我。”阿紅看了看魚經理的手說“魚經理,你平時是不抽菸的吧。”魚經理難堪的陪着笑“是,我是不抽菸。”阿紅將魚經理的手推開,“我也不抽菸,有什麼話,儘管直說。”魚經理,把煙裝進煙盒。“既然如此,我就直說吧,您,這批菜,還分我一些。以後的事,我們在另想辦法,這次,實在是來不及了。”阿紅經不住魚經理的軟磨硬泡,答應了魚經理的請求。
魚經理,千恩萬謝的於阿紅約了晚餐,才放心的離開。看着魚經理花白的頭髮,前傾的身體。阿紅心裡莫名的涌出一絲感動。魚經理夫妻兩人,曾經都是一家國有企業的技術骨幹。企業轉軌時,一夜之間,同時下崗。兩人下崗後,從路邊小食做起,有了點資金後,便租了間門面,再後來,終於有了自己的餐廳。生意雖一直是不溫不火,卻也過得去。可自從溫泉區,進入了許多大酒店,大集團後,魚經理的店子,就一個字,慘。這也不奇怪,比功能,不如大集團;比特色,不如大酒店。竟爭力,都不知從何談起,生意興隆也就成了空話。
阿紅陪着萬哥,來到了魚經理的餐廳。魚經理夫婦早已等候在餐廳門口,兩人客氣的將阿紅與萬哥請進一間很精緻的小包間。幾個人就當前的生意聊了會,服務員便開始上菜。菜也比較簡單,只幾盤魚,加一些青菜。“說來慚愧,其他的菜…兩位都是見多識廣之人。小店,唯有這幾盤魚,還能上桌,其他的,都不敢露臉。”魚經理一邊介紹,一邊站起身,替兩人分菜。阿萬將鼻子湊近大盤魚,聞了聞;又夾起小碟子裡的魚肉慢慢品了品。
仨人,都停下筷子,等着聽萬哥的評議。“這魚子煲,軟而嫩,柔而潤。確爲一絕,此種菜品,特適合需要溫補之人。”魚夫人直覺眼睛一亮,自從阿紅的“溫泉酒店”生意紅火後,萬哥的名字在圈內,可謂是金字招牌,有人戲稱‘萬醫生’。此時,見萬哥對此菜評價頗高,便想再掏些內容。“萬哥,就這款菜,有何建議。”萬哥吃完魚肉,呷了口茶。“如能輔以中藥,調成一款保健食品,應當大有前程。”魚經理也來了興致,“怎麼調”。萬哥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可以去請教一些老中醫。”魚夫人,猛地笑了。“我真是昏了頭,我家女兒,正在省城的醫科大學,學中醫。快放假了,要她回來,幫我們調試。”魚經理,聽着萬哥的建議,又聽了夫人的話,也笑了。
魚曉敏正打算利用暑假和同學出去玩,被媽媽一個電話給招了回來。回家後,便被媽媽抓住,一起搞菜餚調配。個把月,天天和魚混在一塊,似乎渾身上下都被魚腥味罩住。這都不算什麼,曉敏知道,現在的生意難作,再沒有新花樣,一家人辛苦了十幾年的心血便會付之東流。最令人氣餒的是,新菜品,總是沒能達到理想的要求。爲此,曉敏想了很多方法,甚至利用同學之便,求人將胖姨請出,想偷些招兒。讓人失望的是,胖姨身爲廚師長,卻只會將配好的佐料調味。而佐料的配方,她壓根兒不知道。只是告訴曉敏,若想盡快成功,就找萬哥去診斷、診斷。曉敏聽得直好笑,“診斷”敢情萬哥已是這行裡的名醫了。
這天晚餐後,魚經理,望着眼框發黑的老婆,精神不振的曉敏。“我看這樣好嗎,我們再請萬哥來瞧瞧,聽聽他的高見。”魚經理見老婆猶豫不決,“你擔心什麼”魚夫人揉了揉眼睛“我只擔心配方。”魚經理倒是很有把握地說“這點,你不用擔心。萬哥是很講信譽的,他決不會將我們的菜譜透露出去,哪怕是阿紅那裡也決見不到這種類型的菜。”魚夫人聽了,說“那就行。你去請。”魚經理馬上撥了一個朋友的電話。“萬哥,這兩天在‘指揮所’不。”那人傳過話,通過手機的放大,幾人都聽清了。“這幾天都沒在,聽說是去跑批文了。”魚經理無奈地說“你母女倆,是繼續試呢,還是等等先。”魚夫人看了看曉敏,讓曉敏休息幾天,換換氣。
第二天,清早,曉敏還是準時出現在餐廳。幫着爸、媽打掃衛生。一個身高一米七左右,體態適中,穿着一般的男士,挎着個電腦包,順着臺階上來。爸爸馬上停住了手,“萬哥,回來了。”萬哥笑着說“昨晚纔回。”媽媽將一個小包廂打掃乾淨,將萬哥讓進包箱。又過來,接過曉敏的拖把,“你去泡壺茶來,進去陪萬哥說說話。”曉敏將茶端進,“萬哥,喝茶。”萬哥眼都沒擡“謝謝,我自己來。你能把你們,這些天的配方給我看看嗎。”曉敏出來問了問媽媽,將一迭稿紙拿進小包箱。坐在萬哥對面,將稿紙推到萬哥面前。
萬哥將稿紙接過,將捲了的邊拉直。從電腦包中取出一隨身攜帶的小型盒裝的文房四寶,依次排好。曉敏笑了“我還以爲是電腦。”萬哥聽着聲音,擡了擡頭。“電腦也可以裝。”說完,便開始看稿,不時,還用小毛筆,在八行箋紙上寫些東西。真是‘診斷’,曉敏不好走,便坐在旁邊玩手機,不時回答、回答大師的提問。萬哥看完了,將稿紙收好,替還給曉敏。魚經理和夫人也進來了。萬哥將文房四寶收拾好,篩上茶,開始同幾人聊菜譜。
“我覺得你們方向錯了。”萬哥喝着茶,“魚老闆的魚仔煲,是燙出來的菜。”萬哥翻着箋紙“而現在你們卻將魚仔與藥湯一起燉。”萬哥將箋紙放在桌上“當然,這也是一味好菜。只是與魚老闆的風格已差很遠了,變成了一款到處都有的普通藥膳。”魚老闆聽了覺得很在理,自己也同老婆說過這個觀點。大家都意識到了,可就是沒有好方法。這時聽萬哥一說,立刻抓住。“萬哥有何高招,供我們學習。”萬哥將箋紙收好,頓了頓說“或許分開製作,是一種可行的方法。”正說着,有客人來了,魚老闆有些不知所措。
萬哥大氣地對魚老闆說:“你們去招待客人,我和…”一邊說,一邊望了望曉敏。魚夫人爽朗的笑了,拉着曉敏的手說:“我女兒,曉敏。正在省城的中醫學院讀中醫藥理學。”阿萬被逗笑了“好一個漂亮的女才子。”一直在聽話,沒有插言的曉敏說,“哪裡,差遠了。”阿萬對魚經理夫婦說,“你們去忙吧,要曉敏幫我做助手,我來試一試。”魚夫人對曉敏交待了一番,出去招呼客人。
萬哥將魚仔去骨、脫皮,用淺口沙鍋將魚與佐料伴好。讓曉敏將幾味香氣濃郁的中草藥熬湯。自己在魚老闆的餐廳中,找了個靠窗的空位座下,就着杯茶,看着外面的街景,數着餐廳中的人數。過了一會,曉敏出來,走到座位前,用手指敲了敲桌。萬哥瞄了眼曉敏,“熬好了。”曉敏應道“我覺得可以了。”萬哥跟到小廚房,將熬湯的火調小了。開始處置魚仔煲,曉敏看着萬哥熟練的操作;並沒覺得有何超凡之處。見曉敏站着發呆,萬哥說“你先把湯,裝進酒壺中。放在我坐的座位上。”曉敏把湯拿出,萬哥用夾子,將魚仔煲夾到座位前。客人中認得阿萬的,都圍了過來。
阿萬將魚仔煲的蓋打開,將酒壺中的湯,沿着沙鍋燒紅的邊沿,均勻淋浴。一串鞭炮聲響過後,一陣濃烈的魚仔夾着中藥的特別香味,在餐廳迴旋。引得衆人,一片喝彩。“萬哥,這是自己,還是…”朋友問。“純屬友情幫忙。”萬哥向衆人解釋。朋友向過來的魚老闆夫婦說,“萬哥,這幫忙,可是幫大了。”朋友伸出筷子,夾着魚仔一邊品嚐,一邊說。“我們都知道,道上有言,叫什麼‘寧舍千金,不傳一藝。’萬哥,真夠義氣。”
萬哥從人羣中悄悄退出,拉了拉曉敏的手。曉敏跟着萬哥,進了小包箱。萬哥,要曉敏記錄,自己口述。“要找到既便於魚仔吸收,又便於藥物滲透的底襯。這纔是,這款菜的核心。”待曉敏記完,萬哥又對曉敏說。“發揮你的學識,幫魚經理完善這款菜。”說完,從人羣中慢慢退出。等到客人散去,曉敏將萬哥的交待,及自己的記錄,交給爸爸。“萬哥,太讓人欽佩了。”看着曉敏不解的神情。魚經理繼續說道:“萬哥,爲我們指明瞭方向。卻將相對容易完成,卻更需要保密的配方,要我們自己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