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一天的晚班,阿萬正在“指揮所”休息。一陣電話響聲,把阿萬吵醒,用手迷迷糊糊拿起手機聽了聽,沒完全聽明白電話內容,又轉過身睡着了。過了一會,鐵姑娘開門進來,推了推阿萬。“萬哥,別睡了,酒店那邊,好多人在等你。”阿萬坐起來,“鐵姑娘,你怎麼進來了。”鐵姑娘把萬哥拖下牀,“是紅姐把鑰匙給我的,你先去洗臉,別讓人等太久了。”阿萬快速地盥洗完,沒等穿好衣服,鐵姑娘便連拉帶拽的把萬哥推出了門。
阿萬不明所以地跟着鐵姑娘來到了阿紅的辦公室。“好熱鬧,這麼多人。”阿萬走進辦公室,找了條櫈子剛坐下。“萬伢子,坐前面來。”長沙師傅站起來叫道。“你們先談,我聽一聽先;昨天上晚班,還沒睡醒,來晚了,不好意思。”
鐵姑娘拿了包糕點和一瓶礦泉水遞給萬哥,拖了條方凳挨着萬哥坐下。方師傅見阿萬吃完了,“來,阿萬,你還是坐辦公桌這裡來,我們有份方案,想聽聽你的意見。”阿萬和鐵姑娘在衆人的注目下,從人縫中移到了前面。“賈學者”阿萬笑着叫了句。“別個是真學者,是博士生呢。”長沙師傅嚷道,大家一陣鬨笑。
“這也怪不得阿萬,要怪只能怪他老子,誰要他姓賈。”阿萬翻開方案,鐵姑娘將一支簽字筆和一迭酒店的稿子遞了過來,“你就將就着用把。”阿萬粗粗的看了遍,看了看方師傅。“方師傅,是不是你上來講解一下。”方師傅白白的頭髮,在人羣中很是顯眼,聽到阿萬的話,方師傅擠上來,坐到兩張辦公桌的中間,恰好將阿紅與賈學者,阿萬與鐵姑娘分成兩邊。衆人又是一陣鬨笑,方師傅待大家安靜後,從手上將捲起的材料紙展開,戴上眼鏡。
“我們在座的都是些棚戶區的住戶。大家不止一次的找過我和長沙師傅,要我們同阿紅協商,就是說我們能不能將房子收回,自我管理,自我經營。就這事,我們與阿紅都徵求過多方人士的意見。一致認爲,已經改造好的棚戶房,因爲酒店已投入了巨資,同時我們的房主也簽了字,與情與理都不能再作更改,現在彭總同意與我們在租金上進行協商。這件事,就暫時這麼定了。現在主要討論第二件事,就是棚戶區的改造,礦區對棚戶區,原先是準備全部折遷,現經我們努力,礦區同意溫泉區的棚戶房,由我們自行處理。一共有六百多、將近七百間。現在就這七百間的房屋怎麼經營來進行協商。”
辦公室再次沸騰了,大家各抒已見,互不相讓。長沙師傅說“我們先把方師傅的方案聽清了再說,要得不。”方師傅取下眼鏡,從皮帶處,抽出一張小毛巾,擦了汗,喝了口水。“一種是原來的出租,別一種是自已經營…這兩種方案,大家都有擔心;出租呢,大家認爲自己虧得太多,自己經營呢,有些人連改造的錢都拿不出…就算改造好了,好多人也不知道…比如說我自己,一輩子當工人,從沒做過生意…一時半會也學不會…”
衆人一時都啞口了,交頭接耳的說了一陣子,也沒人拿得出主意。“萬伢子,你有何高見,說出來大家聽一聽。”阿萬在稿紙上寫了一會,望了望會場。“我提個方案,供酒店和房主們參考。我個人認爲,包括已改造好的房屋,都可以用,這個方法。就是入股,將大家手中的房屋進行評估,折成價,算成股份,然後,參予日後的利潤分紅。”
阿紅和賈學者都鎮住了,朝阿萬瞅了瞅;大家也安靜了,想聽一聽具體內容。“針對方纔方師傅的擔心,我來幫大家分析、分析。因爲參予利潤分紅,大家的所得,在一般情況下肯定會高於現在的租金;由於是入股,也就沒有必要,每家每戶,各自經營,各自管理了…這樣也就避免了方師傅所說的‘一時半會學不會’的困局。方師傅同阿紅與阿萬交換了下下看法,直了直腰。“我們暫時休會半小時,就阿萬的方案或其他方案研討、研討。”
“股份的價值如何評估,利潤如何界定。”阿紅追問阿萬,阿萬看着稿紙說:“將這三個月棚戶區的收支,單獨清出來,就可算出投入產出比,利潤也就可以算出了。”阿紅似乎並不認同阿萬的觀點,繼續質疑地問“可市場是波動的,動態又如何把握。”阿萬也沒擡頭,“當然是隨時而動。”阿紅擰開礦泉水,用嘴吸了兩口。“房屋的價值,怎樣評定。”阿萬指了指賈學者,“這裡有個專家,大博士。”賈學者笑了,滿頭汗珠放光。“我是懂些理論,實際評估,我看還是請專業的機構爲好。”方師傅拿着捲了邊的材料,望着賈學者。“賈博士,你就別推了,請專門機構,那是按平方算錢的,水平怎樣,暫時無法知曉;不過,我想你這博士,應該不會比他們差吧。”長沙師傅湊了過來,“依我看,不是水平問題,而是思想問題。”方師傅看到大家又回到了會場,又將幾人的考慮身衆人說明。
“萬哥、賈博士,你們就別推了,我們信得過你們。”有人提議,“要不這樣,行不行。我們寫個委託書給萬哥和賈博士。”長沙師傅聽了,站了起來。“這個建議好,我看呀,老方,你就捉下筆,寫個字據,我們今兒個在場的人都籤個字,免得大家都有擔憂。”方師傅應大家的要求,很快將委託書寫好。讀了遍讓大家聽,根據衆人的說法修正了幾個細節。鐵姑娘從方師傅手中接過稿紙,放在辦公桌的邊沿,大家依次上來,簽好了字。“請大家再稍等片刻,我將複印稿給大家。”阿紅向準備離開的人說,人們又返回,從鐵姑娘手中接過還有些熱的委託書。
賈一仁將一迭厚厚的評估表放在阿紅的辦公桌上,阿紅停下手中的事,望着賈學者的汗瑩瑩地光頭直笑。“都評估好了,有沒有疑問。”賈學者用左手掌掃了掃光頭上的汗珠,右手從褲兜中掏出紙巾,將手掌擦乾。眼睛在辦公室直瞄,阿紅用手指了指,賈學者順着指向走到門口,把門拉了下,將紙團丟進門後的婁子中。阿紅又用手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賈學者再次依着指點坐到阿紅的對面。“真不錯,滿腦子的智慧。”
賈學者一下便鬆馳了,“還有三家,須要你定奪。”阿紅收起了笑容,“那三家?”賈學者將面上的幾張表拿了出來,“這幾家。”阿紅翻到最後看完結論。“你有何看法?”賈學者從辦公桌上拿了個紙杯,自己篩了杯水,喝了幾口,放到桌子的另一面。“這三家維修量太大,我曾想放棄這幾間房屋。可因它們夾在中間,放棄了又影響整個施工,所以方師傅他們不肯接受。”阿紅身體椅在椅背上,雙手搭在胸前。“你同萬哥協商過了沒有,大家是委託你們處理的。”賈學者待椅子平穩了,“我們交換過看法了,只能同貴方協商。因爲你方是投資方,而現在這種維修量,超出了我們當時的預算。所以,我建議彭總,到實地去看一看,這樣會更清楚。”阿紅查了查記事,“好吧,今下午,我們先去看一看。”
兩人來到施工現場,方師傅停下了手中的活,把兩人帶到一間殘破的房子裡。一推開門,一股黴味便衝了過來,阿紅退了幾步,回到過道中。方師傅將門完全打開,又走到裡面清了清。阿紅挨着賈學者,小心的進入房屋。“這間房子,若不是夾在中間,就已經垮了。可這家的情況也是實在特殊,原先是老兩口帶着一重病的兒子,年前老頭子又走了,連一點退休金都沒了,目前這母子二人,生活都成問題了…我在想是不是我們也攤些,酒店也攤些,就算幫一把…”阿紅大體上看了看,“我們出去說,好嗎。”
仨人退出房屋,賈學者就着水龍頭,把頭上粘着的蜘蛛網給洗了。“我本想找阿萬說一說,可工期太緊,也沒顧得上,就跟賈博士說了說…現在跟彭總…看看彭總的意見。”阿紅問了問大概的金額,“這樣行嗎,方師傅,你和賈博士先記下來,彙總後,我們再一起協商。”阿紅看了看時間,“另外兩家。”有人再叫方師傅,“另外兩家,也是家庭很困難的,我就不去了。”賈學者陪着阿紅看完另外兩家,走出圍牆,恰好碰到胖阿姨。見到阿紅,胖阿姨不由分說的將阿紅請上了樓。一進門,便看見了賈先生正在收拾漁具,一條大魚還掛在鉤上。“又有好東西吃了。”聽到聲音,賈先生擡頭、直身。“稀客…不,是貴客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