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芳坐在機位前,看着不斷上揚的數據線,心裡美滋滋的。儘管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精神卻仍然很好。每天夜裡,彙總完各種訂單,天便快亮了,爲了不耽誤生產,阿芳也不敢睡了。待清晨,與呂廠長在網上交接完畢,纔回房休息。這種晨昏顛倒的日子,讓阿芳體會到了萬籟俱寂的寧靜,天地相接的激盪。每天,看完天邊的第一縷光彩,瞭解了整天的天氣,回到住處,倒頭便睡,雖然感到有些虛脫,卻很充實。
每當夜闌人靜,注意力下降之時,阿芳都用冷水洗臉,刺激神經。握着溼溼的毛巾,阿芳真正體會到了創業的艱難,現在的條件,按理來說,應該比原來要好多了,至少在政策上是如此。當年爸爸肩扛手提,冒險下井,辛苦十幾年,才創下這份家業,可沒來得及享福,人便沒了。更讓人難過的是,到現在都不知是怎麼回事,或者說在自己這兒,是這樣。也許,姐姐和萬哥,早就察覺到了些跡象,只是出於謹慎,不願告訴自己。爸爸的這份遺產,若非萬哥援手,憑自己和姐姐,只怕也已不復存在了。而現在只能等待了,只不知有等到何時。
鐵姑娘在西街的體驗式營銷也取得突破,這種拉家常似的體驗,讓鐵姑娘交到了很多新朋友,也瞭解了不少顧客新的想法。每次,當顧客離去,鐵姑娘總要把她們的要求進行歸納。爾後仔細分析,再把自己的建議傳給阿芳,這一輪下來,已是夜半時分。也顧不了太多,就在簡易的工作間鋪張鋼絲牀,睡會了。
一段時間過後,鐵姑娘自己都覺得體重又輕了些,朋友們卻直說,曲線更好了。那夜聽了萬哥的述說後,鐵姑娘,依着當時的情況,回憶着萬哥的話語和神態,把房間的每一寸空間,都翻了個遍,也沒發現秘密。難道真是天生的感覺,自己天天在這裡生活,什麼特殊之處,都沒找到,萬哥,只用了一個晚上便將這間房子,這些年的物體看明白了。唉,人的才能,不能不服。或許真的是,萬哥擁有太多的能力,上蒼纔要給他一些教訓,磨掉他的鋒芒。而退盡浮華後的萬哥,讓人更增加了幾分信任,也爲自己的行動,更多了幾分堅定。
隨着訂單的增多,呂廠長感到壓力越來越大。特別是鐵姑娘那邊的訂單,更讓人頭痛,每一單,都不多,甚至還有單件的訂數,接了不知如何安排生產,不接又怕傷了信譽。這天剛上班,一張更爲出奇的單子,讓呂廠長有些急了。這張單,不但對內衣的用料,有明確的說明,還對藥物的成分有具體的要求。呂廠長真不知如何處理,剛好鐵姑娘過來,兩人就這個單子討論起來。“你見過這個人嗎。”呂廠長問。“這是份網上訂單,而且還是一份加拿大的。”鐵姑娘說。“既然她這麼懂行,乾脆自己做,不就行了。”
呂廠長看了看錶,“我得去車間盯質量了,這段時間,單子多了,許多人爲了趕進度,質量就相對鬆了些,這樣下去,不用你和萬老闆說,我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鐵姑娘拿着單子問“這些單子呢。”呂廠長說“這段時期,這種特殊要求的單子多了,許多人不願意接這種活,又慢,又不能保證質量。”
鐵姑娘看着呂廠長,“你這位廠長,對此如何認爲。”呂廠長想了想“說實話,我也不太願接這種單,這種單,根本上不了流水線,只能由單機制作。前段時間,由於生產不蠻緊,一些年齡稍長的女職工,還願接一些,利用休息時間進行加工。可現在,正常的工作時間都很累了,已沒時間再接單了。所以,這些單,還得鐵經理自己想辦法解決,我這個生產廠長,目前是沒有精力顧得上了。”
阿萬坐在辦公室,看着旁邊的鐵姑娘和對面的阿芳,總覺得有點異味。這種運作方式,已經必須改革了。呂廠長雖然負責,卻對鐵姑娘和阿芳心存芥蒂,而鐵姑娘對於呂廠長的執行能力,也頗有微辭。見大家都落座了,阿萬便將一份提案拿了出來。“我這有份聘請職業經理人的計劃書,幾位先看下。”阿萬見幾人都有些漫不經心,“如果沒異議,就籤個字。”阿萬把簽了字的文件,交給鐵姑娘,“通過網絡和媒體向社會高薪招聘。”
阿萬翻着應聘者的簡歷,“就這些。”阿萬問鐵姑娘。還有份,很特別。“特別在何處。”阿問看着鐵姑娘說“這人學歷很高,擁有中醫藥學的碩士,還有經濟管理的學位。”阿萬笑了,“簡歷呢。”鐵姑娘打開電腦,“她沒投書面簡歷,只發了封電子文稿過來。”阿萬在顯示屏看了看,“好吧,通知這些人下週一來面談。”鐵姑娘問,“到廠裡,還是另選地方。”阿萬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由你帶隊,先到廠裡,再去看網站,然後到溫泉酒店吃中餐。下午再到廠裡面談。”
天剛亮,阿萬便從客運公司,租了輛破舊的中巴過來,稍微打掃了一下,便停在廠子門口。十幾個人上了來,鐵姑娘開始點人。“還差一人”鐵姑娘掏出手機,“聯繫不上,師傅,稍等下。”十幾分鍾過去了,有人開始催了。“好吧,開車,不等了。”阿萬開着車,繞過高速,沿着一條簡易的公路,往前行走。眼看就要到十八公里了,車子突然息火了,鐵姑娘跑了過來問了問,又跑回去“不好意思,這車一時半會修不好了,這裡到目的地已不遠了,我們一起走一走如何,就當徒步旅遊。”
一行人走的汗流滿面,來到了“四方院”,鐵姑娘帶着人轉了一圈,便到了酒店。找到阿紅,交待了幾句,便悄悄地走了。“大家注意了,剛纔帶隊的,因廠裡有急事,先走了,大家用完餐,可以再這休息一會。然後坐公共汽車去廠裡,進行面試。這是廠裡發的每人伍元的車費。”阿紅一面向大家發號碼牌,一面向大家發錢。
下午,太陽刺得人真晃眼,阿萬站在廠子門前,觀察着來者表情。過了會,阿萬拉着筆記本來到辦公室,呂廠長和鐵姑娘坐在主考席上,過程進行的很細,最後一名應聘者走進辦公室,阿萬隻覺面熟,當應聘者摘下墨鏡,阿萬平靜的在筆記本上寫了個名字,魚曉敏。
應聘者,都走了,三人開始討論最適合的人選。“你們用紙各推兩人。”阿萬對呂廠長說。倆人把寫好的名單鋪在辦公桌上。“共三人,魚曉敏,你們都認爲是最好的。”阿萬在筆記本上記着,“說說你們的原因。”呂廠長說“對企業管理方面,有獨特的見解,尤其是對我們這種類型的企業,提出的觀點,很有力度。”鐵姑娘說“我覺得她在中醫藥學方面的知識,對我們以後產品的研發很有幫助。”阿萬記錄完畢,合上本子。“既然兩位都覺得魚女士是最合適的人選,那麼就意味着,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需要你們配合她的工作,那就希望你們,真正做到真誠合作。”呂廠長說,“我這裡,決無問題,從剛纔的一些談話來看,我發現,她的說話口吻,和萬老闆很像。”鐵姑娘笑了,“我也有點感覺,大約是學中醫的關係,古書讀多了。”幾人說笑着離開了辦公室。
廠裡所有的流水線上的負責人,網絡的服務人員,把辦公室坐的滿滿的,曉敏坐在上方,呂廠長和阿芳分坐在兩邊,鐵姑娘坐在呂大姐的旁邊用筆記本電腦敲着字。“我受董事長的委託,到這裡與大家合作共事…希望大家支持我。”一番客套話說完,曉敏鄭重地說:“現在我宣佈兩項須立即實施的方案,希望大家認真聽一聽。”曉敏見大家安靜了,“首先,我們將在全廠進行一次技術水平測量,依據測量出來的數據,從新調整崗位。第二,將網站,剝離出來,實行獨立運營。”
辦公室一片譁然,“以技術水平來調整崗位,是否意味着將裁員。”有個單瘦的女工問。“我是說,調整,並沒說裁員;當然若確實不能勝任工作,那就只能請她另謀高就了。”許多人站了起來,“這是違反協議的。”曉敏展開文件夾,“你們說的協議,是不是這份,如果是這份,那就請你們認真的再看一看;如果不是這份,那就請你們把原稿提供出來。”曉敏的強硬,似乎引起了憤怒。“如果你一定要這麼堅持,我們到上面去告她去。”曉敏呷着茶,“只要有理,當然可以告。問題是,你們手中沒有任何可以拿出的手材料,可以幫你們。真要這樣,對大家都不好。”曉敏一點都不讓步。
“好不好,大不了就是走人。”曉敏把杯子放下“只怕不一樣,有話好好說,凡事都有得商量。如果鬧僵了,對大家都不好。尤其對你們更不利。”有人開始軟了,有人還是嘴硬。“別嚇唬人,還敢吃了我們不成。”曉敏輕輕的說“我不嚇唬誰,你們到勞務市場去看看,就知道了。只要貼出公告,補充些熟手,並不是件難事。而你們要想再找一份相對好一些的事,只怕比較難了。你們最好掂量一下,再決定。”辦公室猛地安靜了,靜得連喘氣聲都聽得見了。“請阿芳留下來,協商網站之事,其他的人散會。”曉敏很乾脆的宣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