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把馬照叫進辦公室,和顏悅色地跟他說:馬照同志,受委屈了吧?
自從運動以來,馬照第一次聽到這樣暖心窩的話,非常感動,眼淚不由自主地流出來,誠惶誠恐地答道:沒有沒有,是我自己反省反動思想不夠,我還需要深挖自己骯髒醜惡腐朽的思想,爭取得領導和羣衆的諒解。
關鍵是羣衆諒解,我覺得你檢查已經很好了,早該通過了,可是羣衆不答應。
不不,我的檢查還不夠深刻,通不過是應該的。
真的可以了,但你們系裡的羣衆不肯通過我沒辦法。我現在有個辦法,學校通不過,我們可以到民盟裡通過。
真的?可以嗎?
可以的,北京就是這麼辦的。下午我就召集開會,讓你通過檢查。
我還沒寫檢查呢,那我得好好寫一份檢查。
你利用中午時間寫吧,我想會議就放在我們學校開。你以前的檢查已經很不錯了,這次隨便寫一個就行了。
那通不過怎麼辦?
我保證你通過,民盟的會議人少,而且相互間比較瞭解,容易通過,我通知時會跟大家通個氣的。
馬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感激涕零地說:那真是太好了!真是太感謝你了!
謝什麼,我們這麼多年的要好同事,能關照總得關照着點。你的檢查通過後,你照樣上你的課,照樣做你的研究,照樣做你的系主任。
下午民盟的會上,果然通過了馬照的檢查。馬照快活得當場就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回家的路上,馬照如夢非夢,似醒非醒,像在雲端裡浮着飄着,幾乎失去了真實感。他感覺天空格外的藍,路邊的樹格外的綠,路上的行人格外的可親。
他一進家門便大叫:我通過了!通過了!
鄔亞萍聞聲出來,馬照一把抱住她,淚流滿面地說:我通過了!你明白嗎?我今天通過了!
鄔亞萍被他搞得莫名其妙,驚慌地說:你是不是給他們整瘋了?什麼通過了?
馬照在她白嫩的臉上重重地親了幾下,說:我能不瘋嗎?我的檢查真的通過了!
鄔亞萍扯開他的手臂,把他按在椅子上,疑惑地問:你別急,好好說。沒通知開會,你沒寫檢查,怎麼會這麼快這麼突然就通過了呢?
馬照這才安靜一些,說:是吳曉救了我……
什麼?是吳曉救了你?怎麼可能!
的確是吳曉救了我,他看看我們系裡通不過我的檢查,就專門爲我開了個民盟的會議,通過我的檢查。
民盟爲通過你的檢查專門開會?
那當然還有其它許多事情要商量的,但那些事都是無關緊要的,可以早開可以晚開,吳曉召集會議的目的就是爲了解決我的事。
上次你好像說你們民盟主委不是吳曉啊,他有這麼大的權力嗎?
你不懂,主委的確不是吳曉,那是個資格很老的老人,名義的,不管事,大家都知道市民盟真正管事的是吳曉。所以民盟每次召集開會的都是吳曉,這次吳曉爲了救我就專門開了個會。
吳曉開會救你?我不相信!我看吳曉就是江帆放出來咬人的一條狗!你看上次會上他那副嘴臉,那副腔調,噁心死了!
我們都誤解他了,他是真心對我好,在大會上他可能是做做樣子的。
做做樣子?不可能!我看他是想整死你。
你這人怎麼這樣呢?你幹嘛把人想得那麼壞呢?明明白白是吳曉救的我嘛!他特地爲我開會是真的吧?會上給我通過檢查是真的吧?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事情,你爲什麼還不相信呢?
好,我相信,我不該這麼說。你的檢查被通過,太讓人高興了,我幾乎都有些不相信,一直懸在腔子裡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來了。
是啊,我有一種重生的感覺。事實證明我以前的看法沒錯,共產黨的確偉大。
我說你怎麼這麼賤,人家差點把你整死了,還說偉大。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我被整死了嗎?我這麼一個從舊社會過來的知識分子,接受這麼多年封建主義資產階級的教育薰陶,的確存在許許多多腐朽沒落的思想,是應該好好清除這些思想,不然就跟不上新的時代,就會脫離勞動人民,就不能站在工人階級的立場上說話做事。當然大會批評我的時候,的確有些偏激,那麼多人辱罵我,我的確有些受不了,但仔細想想,我以前的確太驕傲太清高了,得罪了人。再說,他們說的那些過頭話,並不是運動的本意,怎麼能說整我呢?
好好,不是整你,他們都是好意。那你以後的工作會不會有變化啊?
吳曉說了,我今後照樣上課,照樣做研究,照樣做系主任。
太好了!吳曉說了管用嗎?
應該管用,我想他沒把握也不會這麼說。聽說他要當副校長了,我估計文學院歸他管。
那就好,看來我真誤會他了。
是啊。我現在是重生了,我以後要好好聽共產黨的話,好好爲黨和人民做事。
好,重生!我好好做幾個菜,慶賀你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