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溪村開始分田地了。棗溪村分田地可以說比任何地方都簡單,只要算出人均土地,把三個祠堂的田和三個大地主的田分了就行了。當然,在這之前,棗溪村的好多田地給外面調劑走了。申智鑑的田大多數不在棗溪鄉,更多的在銀山,離棗溪較遠,早已被銀山縣各地當勝利果實分了。程志遠原來有一部分田也是如此。他們還有一部分田雖在上溪區的範圍內但較遠的,也給區裡調劑走了。除此之外就是在棗溪鄉內部調劑了。在鄉政府的協調下,棗溪村把山上的地全給了山裡的村子。
除了調劑到外面的,都是棗溪村全村平均分配了。三個祠堂的田地完整無缺都是棗溪範圍,這是棗溪貧僱農分田地的主要來源,佔百分之八十五左右。其次是申智鑑、程志遠和龔道明沒被調劑出去的田。另外還有四個小地主的一點田,他們的田除應留給他們的人均土地外,可以沒收並用來分配的土地已經很少。
這時,出現了一個問題,龔春蓮家要不要分給土地?這個問題必須在分土地前定下來,不然沒法計算人均土地。按《土地法》,是應該給地主一份土地的。但是那是指沒收他的土地後給他留一份的,哪有拿另外土地給地主的?這好像說不過去。不分給她,不符法律,分給她,不合情理。
農會和工作隊左右爲難。後來黃秋生想了個辦法,從反革命分子家屬角度來對待這個問題。按《土地法》規定,反革命分子家屬應分一份與農民同樣的土地的。經研究,大家同意了這個意見。
確定了人均土地,就可以分田地了。分田地從最窮的僱農開始,接着是貧農。貧僱農分田之後,是自家土地較少的下中農。最後,幾個原來對分土地沒指望的中農也給補進了一點田地。因此在棗溪,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多多少少新得了田地,除了地主,全村喜氣洋洋,人人笑逐顏開。農會幹部程元亮是貧農,吳富貴和程志林是僱農,自然分到了最好的良田。
分完了土地,接着該分房屋了。棗溪分房屋也比較簡單,當年日本鬼子燒光了村子裡的房屋,當時辦事處有意識地照顧窮人,基本上都給窮人造了新房,只有吳富貴、程志林等少數人沒房屋。這隻要沒收一些地主家房子,稍作調整就行了。結果,吳富貴和一戶少房的貧農申家琪住進了申智鑑家,程志林和另一戶少房戶住進程志遠家。程元亮則住進了龔道明的房子,龔道明老婆詹梅芳搬出來,跟龔春蓮住一起。
接着,從地主家沒收了“多餘”的農具、耕牛、糧食、傢俱、衣服、棉被等,根據各戶實際情況,按照“填坑補缺”的原則進行分配。具體辦法是:缺啥補啥,缺多補多,缺少補少,不缺不補,首先滿足廣大貧苦農民的要求。通過農會會員和村民民主評議,農會幹部和工作隊酌情協調,儘量做到合理分配。所謂“多餘”,沒一個定量標準,地主家的東西,可以多沒收,可以少沒收。如龔道明家,基本上是將詹梅芳掃地出門的,申家昌家雖然東西不多,也基本上給他搬出來了。申智鑑家的糧食最多,就只給他家留了口糧,其它全分了。這些糧食一分,棗溪幾乎家家戶戶都可以放開肚子吃飽飯了。因此這些物資分了後,棗溪村莫不歡欣鼓舞,喜笑顏開。
有一次開會,程志林說:該把那些金銀寶貝拿出來分了吧?
張廉忠說:誰說要把那些東西拿出來分了?
程志林奇怪了:爲什麼不分?是不是再打再挖?
張廉忠說:挖是不挖了,我看就是申智鑑和程志遠還有油水,但這裡牽涉到一個保護工商業的問題。程志遠後來交出來的二十根金條的確是工業資本。
程元亮說:那爲什麼還不分?這些可是棗溪的東西,總不可能像田地一樣拿出來調劑吧?
張廉忠說:我正要跟大家研究處理這件事,現在全國已經開始捐獻飛機大炮,我們應該把這些錢財獻給國家支援抗美援朝。
程志林急了:什麼?這麼多全獻出去?憑什麼?
張廉忠斥道:虧你問得出?憑什麼?志願軍戰士們沒棉衣在冰天雪地裡打仗,成千上萬地凍死,你知道嗎?我們的飛機大炮不如美帝國主義,志願軍死傷慘重,你知道嗎?人家都在勒緊腰帶支援抗美援朝,你知道嗎?不是志願軍在前方保家衛國,我們有安生日子過嗎?你現在有好房子住、有好衣服穿、有糧食吃,你就不想想是從哪裡來的?人家都在捐獻飛機大炮愛國,你就光想着你自己不想國家的困難?
程志林給張廉忠訓斥得張嘴結舌,漲紅了臉吶吶地說:我……我哪知道這麼多,我沒說不愛國。
吳富貴說:張部長說得對,我們能過好日子全靠共產黨,全靠國家,我們應該愛國。我們現在的日子已經很好了,應該把這些寶貝獻給國家。
張廉忠問程元亮:老程,你什麼意見?
程元亮不得不說:獻吧,獻了吧。
黃秋生說:不僅僅獻這些,現在全國各地都在捐獻飛機大炮,我們還要動員羣衆捐獻。
農會幹部和工作隊到農會辦公室,開啓了櫃子,取出東西,計有金條三十九根,銀元一百二十五塊,金戒指十七個,銀項圈四隻,金簪五支。程元亮笑道:我們棗溪對國家貢獻最大了,別的地方哪有這麼多。
張廉忠安排人護送,將這些東西交給陽嘉的中國人民銀行。接着,以鄉公所的名義,發動羣衆捐獻飛機大炮。這時候的人民幣仍然貶值得厲害,在鄉村仍舊用稻穀作等價交換物,再加上村民們都沒什麼錢,捐出來的都是穀子。在黨組織和鄉政府的動員下,許多人家就把土改剛分的穀子捐出來,申智才家捐十擔陳糧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