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下去以後,屋子也收拾乾淨了,侍女點了香將屋子裡的血腥味都驅散了個乾乾淨淨。雲墨有些疲倦的揮退了侍女,懨懨的坐在軟榻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着火兒的頭。
“你說…”半晌他才低頭對火兒道:“她在意嗎?”
火兒偏過頭,眼神不屑。
雲墨笑了笑,眼神裡卻浮現幾分自嘲和惆悵。
“我好像做錯了。”
火兒哼了一聲,那神情分明在說,“你才知道啊?虧你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拿孟月眉那麼爛的女人刺激她,這不是侮辱她的智商嗎?”
雲墨不知道它在說什麼,但看它眼神大抵也猜測得差不多了,又苦笑了一聲。
“我倒真希望她剛纔殺了孟月眉。雖然有點麻煩,但至少說明她是在意的,對嗎?”
火兒這次不再鄙夷他了,覺得雲墨有點可憐。堂堂一國太子啊,幼年成名的天下英傑啊,世上無數女子趨之若鶩的夢中情人啊。卻爲了個女人想盡辦法,忐忑不安,那女人還對他視若無睹。如今就爲了試探她是否在意他,不惜拿別的女人當靶子激她吃醋。
這種小兒科的把戲,雲墨向來是不屑爲之的。
只是如今…
火兒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想着好歹他也養了自己那麼多年。而且說實話,雖然這男人毒舌了點,心機深了點,無恥了點,臉皮厚了點,對它還是不錯的。
鑑於以上種種,還是安慰安慰他吧。
它撲到桌子上,爪子一伸打翻了茶壺,茶水濺在桌面上。
雲墨眼神一瞥,見它就着茶水在桌子上寫着。
“她不想給你惹麻煩。”
寫到這裡它頓了頓,偏頭見雲墨在認真的看,又繼續寫。
“而且她剛纔沒有對你動手。”
最後一個字落下,它就不再寫了,蜷縮着身子,也在深深的思考。
雲墨嘴角苦澀卻越發濃郁。
火兒都看得如此分明,她又如何不知?她沒有憤怒沒有對他拔劍相向,是因爲她根本從未將他放在眼裡。她的漠視和無動於衷,纔是對他最殘忍最決絕的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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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君華火大的回到自己的屋子,讓秋鬆找了一把劍給她就在院子裡開始練劍,她需要泄憤。手中長劍舞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威武凜凜,不過就是殺氣太重。本來優美的招式被她舞出來招招帶着戾氣,周圍的花枝樹木全都一掃而空。五月的天氣,空氣卻似乎都凝結了冰。
秋鬆和秋蘭在遠處站着,滿眼的忐忑不安。
“姐,看來姑娘這次真的生氣了。”秋蘭有些擔憂,剛纔在皓月軒發生的事她們自然知道了,只是沒想到姑娘居然動怒至此。
“殿下這次看來是過了。”
秋鬆也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你說咱們殿下龍章鳳姿,又是天之驕子,天下多少女子傾慕而不得,怎麼偏偏這青姑娘就是毫不動心呢?傻子都看得出來殿下對青姑娘的心思,她就硬是視若無睹。”
秋蘭也是一臉疑惑,“這大概就叫做一物降一物吧。”她回過頭來對秋鬆道:“姐,要不要告訴殿下?”
“姑娘現在正在氣頭上,殿下來了指不定姑娘就把剛纔積壓的怒氣全都發在殿下身上。”秋鬆瞥她一眼,“而且這裡的一舉一動怎麼可能瞞得住殿下的耳目?算了,我們還是…殿下!”
她一回頭,發現雲墨就在背後站着,驚叫了一聲就要行禮。
雲墨揮了揮手,二人點頭,無聲退下。
火兒從他懷裡探出頭來,看着前方揮舞着劍的鳳君華,又看了看雲墨,一副萬分同情的樣子。那眼神分明在說,“你這次闖禍闖大了。”
雲墨摸了摸它的頭,只是淡淡笑了笑。然而下一刻,他便收斂了笑容。因爲身後,落下一個黑衣人。他不動,黑衣人走上來,傳音說了幾句話。雲墨神色幾分訝異又瞭然,而後凝重又譏嘲。
“不用盯着了。”
“是。”
黑衣人躬身消失。
火兒疑惑的看着他,雲墨沒說話,只是看着鳳君華的背影,眼神越發複雜難言。
……
樑王府,一聲淒厲的慘叫衝破雲霄,驚得樹上的鳥兒一鬨而散。華麗精緻的雅居內,孟月眉躺在牀上,臉上鮮血橫流,無論如何也止不住。她正在淒厲的哭叫掙扎。牀邊坐着一個衣着華貴鮮亮風韻猶存的婦人,此刻滿臉焦急眼眶含淚。
“月眉,你忍着點啊…”一邊又對一屋子的丫鬟吼道:“大夫呢,大夫怎麼還不來?”
身邊一個丫鬟連忙道:“妃您別急,已經去傳大夫了,馬上就來。”
外面響起雜亂的腳步聲,樑王和老樑王急急而來。
“月眉怎麼了?”
樑王一下子來到屋內,入目的一幕幾乎讓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還是老樑王穩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父王,祖父…”孟月眉疼得滿頭大汗,淚水和血水交織在一起,已沒有了半分的美豔和端莊,猙獰而恐怖。“你們要給月眉做主啊…啊,好疼…”
“月眉,怎麼了?”樑王妃連忙推開給她擦血跡的丫鬟,斥道:“沒用的廢物。”
那丫鬟趕緊跪在地上,求饒道:“王妃饒命,王妃饒命…”
樑王和老樑王已經走了過來,“誰把月眉傷成這個樣子的?”
樑王一張臉滿是憤怒和不可置信。
“王爺…”
樑王妃拿着手絹抹着眼淚嚶嚶哭泣,“您一定要給咱們的女兒報仇啊,月眉的臉…嗚嗚嗚…”
“行了,別哭了。”老樑王皺了皺眉,正準備說什麼,有丫鬟道:“王爺,王妃,大夫來了。”
老樑王轉身,就見侍女領着府醫吳大夫而來。
“參見王爺…”
老樑王揮手打斷他,“別拘禮了,趕緊給小姐看看。”
“是。”
吳大夫放下藥箱走過去,由於孟月眉傷了臉和手腕,不能放下帳子。吳大夫仔細的給她看了看臉上的傷口,臉上立即露出震驚之色。
“吳大夫,怎麼了?”
隔得最近的樑王妃一見他臉色立即問道:“月眉的臉還能恢復嗎?”
“這…”吳大夫臉上露出爲難之色,拱手對老樑王等人道:“王爺,小姐臉上的傷口倒是不算深,要痊癒不是什麼難事。只是要保證不留絲毫傷疤,可就難了。”
“需要什麼藥,你儘管開。”樑王沉聲吩咐,女子的容貌最重要,如果女兒的容貌毀了,別說以後入住東宮太子妃,便是嫁給普通人只怕都難。
“這個倒是其次。”吳大夫不緊不慢道:“小姐臉上的傷口似乎是動物的爪子抓傷,且爪子上有毒。這毒性非常猛烈,已經浸入皮膚。興許之前用過什麼藥,毒性沒有繼續擴散。然而就算這毒解了,只怕小姐的臉也…”
“你的意思是…”老樑王臉色有些沉,“月眉會毀容?”
“不——”
淒厲的慘叫來自孟月眉。
毀容兩個字徹底的激發了她壓抑的憤怒和痛苦,顧不得臉上和手腕上的疼痛,她開始掙扎着想要坐起來。樑王妃連忙吩咐丫鬟按住她,“月眉,你別動,小心傷到了手…”
一屋子丫鬟又開始亂了起來。
樑王煩躁的對吳大夫怒道:“這麼點傷都治不好,要你何用?”
吳大夫無言以對。
“行了,你也別怪他了。”老樑王顯得沉穩得多,他走到牀邊,看着滿臉血污渾身狼狽的孟月眉,道:“月眉,到底是誰傷的你?”
“是…是那隻畜生。”血紅逼盡了她的眼,仇恨和憤怒在胸口爆發,孟月眉恨聲道:“那隻畜生,雪狐,是它…它抓傷了我的臉…”她又悽楚的哭起來,“祖父,您一定要救我,不…我不要被毀容,不要…”
她顫巍巍的想捂住自己的臉,然而手腕上的傷痛得她無法擡起自己的手,眼淚浸在傷口上,更是火辣辣的疼痛。
樑王妃在一旁看着不住的流淚。
“雪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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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樑王和樑王都面色一變,“你今天去太子的別院了?”
“是…”孟月眉渾身都在顫抖,想起今天的遭遇,她就忍不住憤恨。“那個賤人,表哥爲了那個賤人…他…他廢了我的手…”
說到最後,她開始落淚。
絕望的,痛苦的,穿心之痛。
老樑王和樑王臉色又變了。
“救我…”劇烈的疼痛已經讓孟月眉再也說不出話來,“娘,父王,救我…我的臉…我的臉…”
“月眉,我苦命的女兒。”樑王妃哭得跟個淚人似的,“王爺,父親,你們倒是想想辦法啊。太子…太子也太狠了…”
“閉嘴。”老樑王喝止了她,“無知婦孺,太子也是你能隨便議論的?”
樑王妃聲音一弱,怯怯道:“可是月眉她…”
老樑王嘆了一口氣,“吳大夫,先給小姐止血包紮再說吧。”
“是。”
“父親,這…”
到底是親生女兒,樑王看着也心疼。
“太子怎能對月眉…”
老樑王瞪了他一眼,“你給我出來。”
父子倆走了出去,樑王才道:“父親,月眉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太子這般也太過絕情了些。更何況女子容貌何等重要…”
“那你要如何?”老樑王冷聲道:“你沒聽她說嗎?月眉的臉是那雪狐抓傷的,雪狐對皇上有救命之恩,難不成你還要皇上爲了月眉處死那雪狐不成?更何況太子有多寵那隻雪狐,你還不知道?”
樑王臉色漲得通紅,“難道就這樣算了?月眉的容貌要是真毀了,她這輩子也就毀了啊。”
老樑王拈着鬍鬚,聽着屋內傳來孟月眉的慘叫聲,也是不忍,嘆息道:“也不是沒有人可以救月眉。”
“誰?”樑王眼睛一亮,趕緊問。
“你忘了,太子本就是神醫。”老樑王頓了頓,道:“如果太子肯出手相救,那麼…”
“這怎麼可能?”樑王立即道:“太子要是有心醫治月眉,就不會縱容自己的寵物將月眉傷成這樣,還有她的手…”
“你長着腦袋卻不會用。”老樑王搖頭嘆息道:“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也沒有做不成的買賣。只要咱們給足了價格,就算礙於皇后,太子又豈會不出手相救?”
“你是說…”
到底在朝堂上打磨滾爬了那麼多年,樑王很快就明白過來了。
“太子想要用月眉逼我交出兵權?”
老樑王長長吐出一口氣,“太子不屑於用這樣的手段來逼迫咱們,依我看,他只是給咱們一個警告。我早就警告過月眉,讓她不要去招惹太子,她偏不聽,這次吃虧了也是她罪有應得。”
“父親,月眉也是…”樑王忍不住爲女兒辯駁。
“行了。”老樑王打斷他,“今天這事兒很快就會傳到宮裡去,皇后疼月眉,必會讓太子給月眉治傷。但是太子已經給咱們警告了,你再把着權利不放的話,下一次可就沒那麼簡單了。我早就說過,咱們孟家已經夠富貴榮華,你還想如何?太子不喜歡月眉,便是強行讓月眉嫁給了太子,也是一輩子獨守冷宮的命。這是你樂意看見的?”
樑王不說話。
老樑王深深的嘆息,“若我猜得不錯,此刻太子已經進宮去了。明天上朝的時候你就向皇上遞交辭呈,去…”
“王爺。”
這時候有小廝急急而來,“門口有客求見,說有辦法可以醫治小姐的傷。”
老樑王皺眉,“何人?”
“一個白衣男子。”他拿出一株白蓮,“他說老爺看到這個就知道他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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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出這個人是誰了麼?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