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淡漠,而帶三分慵懶,如同遠處天際雲霞深處漂浮而來,衝散每一個角落。
顏諾猛然擡頭,明月殤眼神微凝,顏如玉面色冷漠而含三分痛恨。明皇眼神深了深,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其他人表情各異,以至於沒人注意到,原本這時候應該最激動的新娘子,毫無反應。
紅衣女子,黑衣男子,並肩而立,緩緩走來,像踏着彩雲而來的仙人,美好得讓人不由自主的屏息。
待到近了,所有人又被那般風華逼人的美麗所驚豔,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尤其是他們眉眼的笑意溫軟,彷彿含盡這世間所有芳華,讓人自慚形穢。
縱然早就見過,縱然早就已經猜到,然而親眼見到,還是會心痛。
明月殤眼睫低垂,掩住眼底深深的悽楚哀涼。
鳳君華和雲墨已經走了進來,明皇開始笑了起來。
“雲太子,你們終於來了。”
雲墨自然而親密的拉着鳳君華的手,微笑從容。
“勞陛下久等了。”
鳳君華一進來就察覺到一道灼熱而複雜的目光盯着她,她知道,是顏諾。
自從那天從雪山離開後,她便再也沒有見過顏諾。自此以後,他們就真的立場相悖了。
明皇掩住眼底的精銳,“請太子和太子妃上…”
‘座’字還沒出口,忽然紅影一閃,只見原本站在正中央的新娘忽然似疾風一般掠了出去,與此同時大喝一聲。
“妖女,還我南陵至寶還魂珠來。”
雪亮的匕首如電般劃過空氣,直直刺向鳳君華。
周圍的賓客全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所驚,甚至忘記了反應。雲墨一把拉過鳳君華,手指一點就捏住了那匕首,微微一用力,匕首轉瞬成碎片。
與此同時顏諾明月殤也掠了出去,鳳君華忽然一聲叱喝。
“慢着。”
兩人停了下來,雲墨已經將新娘點了穴道。
“你不是鶯鶯,你是誰?”
明月澈最冷靜,直直的盯着已經被鳳君華掀開紅蓋頭的新娘。
雲墨一揮手,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脫落,露出一張清秀而陌生的容顏來。
所有賓客再次被這一變故驚得瞪大了眼睛,搞不懂這好好的新娘突然被掉了包?
明皇也沉不住氣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鳳君華冷笑,“陛下這話真是問得好笑,剛纔她口口聲聲要本宮歸還貴國還魂珠,爲此要殺本宮。若非本宮的夫君反應快,只怕今日本宮就喪命在此了。”
明皇臉色十分陰沉,那新娘忽然詭異一笑,而後對着明皇道:“陛下,屬下無用,未能殺死妖女,請陛下降罪。”
衆人訝然,不可置信的看着明皇,眼神裡漸漸升起了然的光芒。
明皇臉色鐵青,“放肆,朕何時對你下過這種命令?你是誰,受誰的指使,還不從實招來?”
鳳君華又冷笑了聲,“冠冕堂皇。”
“你…”
明皇正欲發怒,門外忽然有丫鬟急急而來。
“不好了,不好了…”
“慌慌張張的作甚。”明月殤身影一閃而過,面容威嚴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忽然意識到什麼,伸手一攔,旁邊紅影一閃,鳳君華已經掠了出去,雲墨擋住了明月殤的攻擊。
“師弟。”
顏諾身影一閃,鳳君華一掌劈過去,他連忙閃躲,又迎上顏如玉的掌風,四周賓客早已嚇得面色大變,驚叫聲連連四起,桌椅板凳全都被踢翻。
“來人,護駕。”
皇后喊了一聲,外面的侍衛以及隨行的暗衛全都將她和明月清包圍了起來。原本喜慶的大廳轉瞬間就成了刀劍相向的戰場,一片混亂。
“顏諾,你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將這個女人抓起來。”
顏如玉對站在一邊的顏諾吼了聲。
“我…”
顏諾雖然如今是幫着明月殤,但要他對着自己的心上人動手,他的確做不到。
忽然身影一閃,卻是剛纔一直站在皇后旁邊的明月清忽然動了。她突然拔下頭上的簪子,狠狠刺向鳳君華。
顏諾立即飄過去,一招就制住了她。
“你做什麼?”
“清兒。”
被重重保護着的皇后看到這一幕,也嚇得面色一變。
“顏公主手下留情。”
顏諾死死的抓着明月清的手腕,憤怒的看着她。明月清眼神有些紅,更有着陰狠和瘋狂。
“你放開我,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這個妖女…”
“你…”
顏諾敏感的發現了明月清的不正常,皇后已經奔過來,一把將明月清抱住了。
“清兒,你沒事吧?”
“母后…”
明月清眼神有片刻的茫然,然後暈倒在她懷裡。
皇后面色一白,“清兒!”她凌厲看向顏諾,“你對清兒做了什麼?”
顏諾面色有些奇異,淡淡道:“她被人下了擾亂心智的藥纔會變得舉止失常。”
“什麼?”
皇后面色一變,顏諾又道:“放心,她暫時不會有事。”
皇后臉色這纔好了點,下意識的看向明皇。
“陛下…”
明皇一雙犀利的眸子則是看向不知被這番變故嚇到還是茫然的明月澈,“澈兒。”
明月澈怔怔的擡頭看他,眼神裡一片死寂和空洞,似乎受了不小大打擊。
他瞳孔微縮,責備的話就這樣僵在了喉嚨口,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想起這個兒子乃是他心愛的女子所出,想起他這些年萬分小心翼翼的將這個孩子保護得好好的,不讓他沾惹那些皇權血腥。原本想着這一次只要逼出鳳君華和雲墨,以絕後患,如果那個女人他真的喜歡,便賜給他做個小妾也就罷了。不成想,這孩子當真對那女人用情如此之深。
他是不是做錯了?
向來冷血無情自私自利的明皇第一次懷疑自己的決定。
明月澈卻忽然笑了,“父皇,讓他們都住手吧,別再打了。”
明皇目光微震,明月殤和雲墨已經打到了外面,將周圍一干建築樹木花草全都毀得一乾二淨。
這裡位置太小了,鳳君華和顏如玉過了數十招以後也已經飛身衝屋頂而出,鳳凰訣對上千手觀音掌,立即震得瓦片橫飛,轟炸四起。
顏諾看着這番動亂,皺了皺眉,而後飄身而出。忽然想起一個人,雲裔。
這個是以後,雲裔不應該失蹤纔是。
他身影一閃,隨便抓了一個丫鬟就詢問到了之前鳳含鶯的住處,他迅速而去,推開門,發現早已人去樓空。他沒有走,而是在屋子裡檢查了片刻,沒發現可疑的地方,正準備離開,忽然一頓,轉身看着那頂大牀,眯了眯眼,隨即手中摺扇飛出,橫空將牀給劈裂。他飄過去,一掌擊碎地面,震破一個洞。不大不小,但足夠一個人鑽進去了。
看來雲裔早在這裡挖了密道,將鳳含鶯給偷渡出去了。而大廳裡那個替身,應該是雲裔的人。原來他們不是要刺殺明皇,只是爲了做出陷害南陵刺殺東越太子妃的假象而已。
身後有黑影慢慢凝聚。
“主子,是否要追?”
他看着密道,看樣子他們應該已經離開好一會兒了。
“去稟報明皇,我親自去追。”
“是。”
暗衛立即消失,他沒有跳下密道,而是從窗戶飄了出去。按照時間計算,他們逃出去後一定會將密道堵死,到時候他再折回來會耽擱時間。
他們逃走了必定要出京城,外面會有人接應,比如,離恨宮。
……
而此刻,前廳內,所有人都已經逃的逃散的散,京都守衛軍也已經聞風而來,一片混戰。
火光綻放在天地間,無數幻影剎那而至,紅影與白影交錯而過,如火雲如冰雪。不知道是火融化了冰還是冰熄滅了火。
那邊雲墨和明月殤的聲音也在空中若隱若現,旁人幾乎看不見他們的身形變幻。遠處看去刀光劍影十分兇險,而那交戰的兩人其實十分輕鬆,還在對話。
“雲太子真是好計策,犧牲一個女人,便妄圖置我南陵於不復之地。”
雲墨一邊出招一邊笑道:“明太子似乎早已料到今日令弟大婚有變故是以早就通知京城守衛軍前來防護,本宮很佩服明太子的未雨綢繆和料事如神。”
明月殤也笑,眼神卻沒有絲毫笑意,忽然低低道:“未曾大婚便讓她住進你的東宮,如此委屈她,這便是雲太子對她的情深意重?”
雲墨眼神微動,面色不變。
“我們夫妻私事,似乎不需要嚮明太子交代。”
口上的脣槍舌戰遠不如手中越發凌厲逼人的招式,之前還算溫和對戰的兩人轉瞬便殺氣四起,強大真氣震得大地都爲之動了動。
轟然一聲,鳳君華和顏如玉分開,她一張口,吐出一團火。
顏如玉一驚,連連後退。
鳳君華趁此機會閃身離去,來到了雲墨身邊。
“子歸,我們走。”
“好。”
雲墨拉過她的手,聲音一閃就躍到了房頂,卻聽得下方明月殤低笑一聲。
“兩位當這裡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他話音一落,忽然頭頂一張巨網落下,與此同時四周出現無數弓箭手,對準兩人,只要他一聲吩咐就能把他們射成窟窿。
鳳君華一揮手一團火焰飛出,將那巨網燒燬,然而那網製作十分不平常,竟然燒不毀。
雲墨單手凝聚金色光球,直接將那網打飛,無數火球飛向四周埋伏的弓箭手。弓箭手立即用盾牌擋住,而云墨和鳳君華已經出了王府。明月殤足尖輕點就要追,眼前閃過一個人,阻攔了他的腳步。
“八弟?”
明月澈站在他面前,臉色黯然。
“皇兄,別追了,讓他們走吧。”
明月殤面色一沉,首次對他用憤怒的語氣說道:“讓開。”
明月澈卻固執的擋在他面前,“皇兄,收手吧,她不屬於你。”
“八弟。”
明月殤聲音驀然提高,眼神黝黑如深夜,冷冷看着他。
“今天是你大婚之日,你的妻子卻已經跟其他男人逃婚,難道你能咽得下這口氣?”
明月澈眼神黯然,面色倒還平靜。
“我早就知道他會走。”最初的驚痛已經過去,他已經恢復了平靜。
“那本就只是一個夢,如今夢還沒做完她便已經從夢中離去,我也是該醒了。”
明月殤微微一震,第一次用一種深思的目光看着這個弟弟,好像從未認識過他一般。
“八弟,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明月澈笑了,“皇兄,不用追了。我知道,他們挖了密道,我也知道她喜歡的人不是我。曾經我以爲只要我對她好,總有一天會打動她。可是如今我終於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強求的。所以,皇兄,你也收手吧。”
明月殤面色陰沉,眼神涌現出一絲狂意,隱約幾分傷痛,隨即平靜冷笑。
“讓開。”
“皇兄…”
明月殤已經沒有了耐性,一掌劈開他。
明月澈一驚,連忙躲開,下方傳來明皇微怒的聲音,“住手。”
明月殤已經身影一閃消失了蹤影,明月澈剛準備追,又聽得下方皇后一聲驚呼。
“清兒,清兒被他們抓走了,快追,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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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寧王府,鳳君華和雲墨便已經上了早就準備好的馬,直直向城門口衝去。城門口早已被官兵把守阻攔,這些人根本擋不住他們兩人,身後有追兵,兩人也不方便動手,離恨宮的人和暗衛都一起出馬,他們很快出了城。原本這時候明月殤該追上來了,可被明月澈阻擋了那麼一會兒,給了他們時間。
“雲裔已經帶小鶯離開了嗎?”
出了城以後他們便上了事先準備好的馬車,一路疾馳而去。
“原本你妹妹是想在婚禮現場刺殺明若玦,可他們有準備,明若玦身邊有一級隱衛保護,根本無人靠近,若貿然出手到時候會顯得被動,日後就算開戰,東越也會是理虧的一方。所以子安在今早帶着她從密道里離開,如今應該已經出了麗關。”
“那我們走水路嗎?”
“不。”
雲墨才搖頭,“我們依舊借道金凰,從邊關,走山路。”
鳳君華蹙眉,“山路多伏擊,水路應該會安全一些。”
雲墨卻道:“我們來的時候一路順風,是因爲明月殤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阻止我們回去的路上了。所以無論走陸路還是走水路,都會受到阻攔。而且…”
他目光遙遠,幽幽一嘆。
“快要過年了,如果我們從西秦繞道,回到東越都快正月了。”
鳳君華瞭然,又道:“你剛纔跟明月殤交過手,他武功比起你如何?”
雲墨似笑非笑,“他沒盡全力。”
“你也沒盡全力。”
“所以…”他點了點她的鼻頭,笑道:“半斤八兩吧。”
鳳君華歪頭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身後有踏踏馬蹄聲,是魅顏和魎佑。
“借道金凰,會遭到凰靜芙的阻止麼?”
“不會。”
雲墨一臉的自信,“因爲金凰女帝最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你做的?”
雲墨沒否認,“還記得那五座城池麼?”
“嗯?記得啊,怎麼了?”她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把那五座城池送給南陵了嗎?難道還有其他用處?”
“當然。”
雲墨眨眨眼,“就算我要幫你把你大哥的兩座城池討回去,也用不着白送明月殤五座城池不是?那我不是挺虧?”
鳳君華眼睛一亮,“你動了手腳?”隨即又皺了皺眉,“不對,明月殤應該知道你不可能就那麼便宜的送給他五座城池,況且他本性多疑,必然知道其中有詐。”
“所以他到現在幾乎沒派多少兵駐守那五座城池。”他挑起她一縷髮絲,眼神微微帶着幾分笑意。“如果金凰現在想要奪回這五座城池,其實很容易。”
鳳君華眼神閃爍,“南陵都不敢接收的城池,金凰怎麼會願意再接手?”
“主觀意識不同。”他道:“這五座城池原本就是金凰的,沒有一個君王能忍受割地之仇。所以即便是知道有詐,也應該要要回來,這是面子問題,不能不顧及。”
“但是還有一個可能。”鳳君華道:“金凰要這五座城池,南陵要追殺我們,到時候誰和誰廝殺,誰又漁翁得利?”
雲墨微笑不語,等着她說完。
“好吧,就算你能控制金凰女帝,但別忘了,經過半年前那一出,雖然你斬除了凰靜芙的左膀右臂還把金凰弄得元氣大傷,但也相對的讓她成爲了金凰真正的領袖。女帝都病了幾個月了,整個金凰朝臣早已爲她馬首是瞻。就憑着她對明月殤的心思以及各自利益,她便不會受你挑撥。前車之鑑後車之師,不是嗎?”
“說得很好。”
他依舊不慌不忙,“不過夫人,咱們還是先把眼前的麻煩解決了再說吧。”
他話音剛落,馬車便停了下來。
“殿下,前方有阻。”
化妝成車伕的暗衛稟報道。
雲墨似乎毫不意外,牽過鳳君華的手。
“走吧。”
兩人下了車,這裡是一出山隘,山路狹窄,旁邊是萬丈深淵,稍微不注意掉下去就得粉身碎骨。而山石深處,隱匿着無數高手。
鳳君華嘴角勾起淡淡諷刺,“他還真是每個關口都不放過呢。”
過了這個關口就是下一座城池,明月殤定然在這裡佈置了大量的人馬攔截。
“這是顏家的暗衛。”
鳳君華眯了眯眼,“看這樣子不止是想攔截我們,是想幹脆殺人滅口了。”
雲墨微笑,“如今我和子安都在南陵,如果我們都死了,東越後繼無人。然後南陵再聯合金凰攻打東越,二分江山,擴大版圖,很好的想法。”
“可是終究不能如意,對嗎?”
鳳君華替他說完下半句。
雲墨輕笑不語,只遙遙看着對面大批人馬。
身後魅顏和魎佑也已經下了馬,“宮主,這個女人該怎麼處置?”
鳳君華擡頭看了眼已經醒過來面色微白的明月清,只見她緊咬着脣瓣,眼瞳裡滿是驚恐,還交錯着幾分嫉恨,轉而楚楚可憐的看着雲墨。
“她被下了迷失心智的藥。”
雲墨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已經看出其中端倪,而後又對鳳君華笑道:“想來應該是你妹妹做的。”
鳳君華也知道鳳含鶯最初去南陵的時候明月清和明月琴天天往寧王府裡跑,只怕明月清就是在那個時候中招的。
“你們想做什麼?快放了我。”
明月清對上鳳君華清冷的雙眸,有些害怕的顫抖起來。
鳳君華又看向身後,有踏踏馬蹄聲急速而來,身後跟着大批人馬。
“明月殤追來了。”
話音剛落,就看見衣衫一角,明月殤的身影已然出現,雖然還隔得有一段距離,但仍舊能感受到他身上氣勢逼人,全不若從前那般溫潤儒雅。
明家的人,最擅長的便是做戲。
明月殤也已經遠遠看見了他們,一拉馬繮停了下來,遙遙看着鳳君華和雲墨。
明月清一看見他身影,眼睛一亮,連忙大喊。
“皇兄,救我。”
魅顏伸手點了她的啞穴,她再也叫不出來,只無聲哭泣。
那邊,明月殤眯了眯眼,低低道:“放開她。”
鳳君華斜睨他一眼,“放了她可以,你扯掉人馬,放我們離開。”
明月殤清雅的面容沉浸在山間巒氣裡,看不出表情,只聽他淡淡說道:“今日你們攪了八弟的婚宴,斷然不能離開南陵。”
鳳君華冷笑,“好像攪亂婚宴的是你們吧,本宮的妹妹好好的被貴國寧王帶到南陵,今日是她大婚之日,本宮和夫君來參加她的婚禮。結果你們掉包了新娘,不知道把本宮的妹妹藏哪兒去了,還允許你的好妹妹和假新娘刺殺本宮。這筆賬,本宮還沒和你好好算一算,你倒是惡人先告狀了。論起卑鄙無恥來,你們明家人若說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她聲音清冷而譏誚,迴盪在山谷中,寥寥傳播在每一個人耳中,彷彿整個天地間都在爲她喝彩一般。
明月殤沒有動怒,平靜道:“今日之事,因果如何,緋兒你不是最清楚不過嗎?”
鳳君華眼神冷了下來,雲墨拉過她的手,臉上依舊帶着笑意。
“明太子喚錯了,她是本宮的太子妃,不是什麼緋兒,請慎言。”
明月殤呵呵一聲輕笑,“未曾大婚,何來的太子妃?”他淡定而從容,眉宇間波瀾不驚。“雲太子天縱英才名動天下,又是堂堂一國東宮之主,何以娶妻而不予以大婚便違背禮法請入東宮?豈非讓世人笑話?昔日聽聞雲太子種種情深意重,本宮亦十分欣賞感懷,卻不想雲太子所謂的深情,便是如此淺薄麼?”
鳳君華面容升起憤怒,雲墨拉了拉她的手。
“莫惱。”
鳳君華慢慢平息了心中怒意,冷笑道:“我夫妻私事,與你何干?”她一把抓過明月清,“你今日若不放我們離開,我便殺了她。”
明月清眼中含了淚水,求助的看向明月殤。
明月殤眯了眯眼,抿脣不語。
身後忽然有了動靜,一個淺淺的,低低的,冷淡的聲音響了起來,像雲又像雪,將這一方天地徹底包圍。
“雲太子妃不是說她刺殺你麼?如今你要拿她的命出氣也無妨。一報還一報,本也無可厚非。而你今日殺我南陵衆多將士,攪亂八哥婚禮,這筆賬,卻是要算一算的。”
鳳君華和雲墨轉身,只見對面黑壓壓的人羣自動朝兩旁分開一條路來,一個少年出現在視線之中。
他坐在輪椅上,看起來也不過十七八歲,一身的清貴無瑕,面容很是秀美而絕倫,像明珠美玉又籠罩着極地冰寒,讓人望之萌生畏懼之意。他半低着頭,手指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看起來十分專心,但又恍然雲淡風輕,似這裡所有人在他眼中不過空無一物罷了。
他一出現,鳳君華和雲墨的眼神裡都劃過同樣的光澤,那是一種目的達成的瞭然光芒。
“這位,想必就是十皇子了吧。”雲墨款款笑道:“聞名不如見面,久仰。”
整個南陵的人都知道十皇子生來便是聾啞人,故而生性封閉自卑,日日把自己關在府中不見外人,便是明皇一年到頭也鮮少看的見他的身影,沒想到今日卻在這裡出現了。
唯有云墨和鳳君華知曉,這十皇子明月笙壓根兒不是什麼聾啞人,而是生來殘疾,這些年來以聾啞避世,不過只是掩人耳目而已。他真正的身份,乃是明月殤的暗棋。今日明月殤不止調動了顏家隱衛,還將這隱匿多年的幫手給請了出來,看來是下定決心要留下他們了。
明月笙此時方纔擡頭,一雙眸子似早已看透這世間繁華蒼涼,未有絲毫波動。
“雲太子客氣。在下也早就慕名雲太子已久,今日有緣得見尊榮,三生有幸。”
鳳君華又說道:“都說十皇子出生帶有殘疾,如今看來,是世人誤傳了。”她輕笑了聲,“不過看十皇子好像腿腳不便,怎的不在府中休息,反而要來這崎嶇山谷呢?”
“有強敵擾我南陵安寧,身爲皇室一員,在下理應保家衛國。”
明月笙表情依舊冷而淡,“今日之事太過蹊蹺,怕是有什麼誤會。爲避免東越和南陵的和諧,還是請兩位隨皇兄回宮,暫且住下來,待本殿與皇兄查明事情緣由,親自護送兩位回東越。”
“誤會?”
鳳君華冷笑,“如今在南陵,自然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們便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辯不明。屆時也不過任由你們強加罪名,只怕就不是暫住,而是葬身南陵了吧?”
“雲太子妃好一張利嘴。”
明月笙眉眼依舊冷淡,“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二位若是清白的,我等自然不會拿二位如何。何況以雲太子之智,太子妃之勢,又豈是我等能隨意顛倒是非黑白的?太子妃反應如此激烈,莫不是,心虛?”
“十皇子此言差矣。”雲墨笑顏淡淡,“拙荊因幼時爲謠言戕害而有口無辯,生生受了許多苦。而天家威嚴,未曾予她公正公平,難免心中有芥蒂。此事又關乎拙荊之妹,自然不可輕易委託他人詳查。”
這話說得是客氣,可言語中的暗諷也不言而喻。
明月笙這些年雖然避府不出,但對外界之事並非絲毫不瞭解。
“雲太子妃有個好母親,縱然我等想還她清白,亦無可奈何。”
鳳君華眼神驟然冷冽,“你今天是非要留下我們了?”
明月笙面無表情,“此事可大可小,必須兩位配合才能調查清楚。”
鳳君華已經掐住了明月清的脖子,“你當真不顧她的死活?”
明月笙看也不看明月清一眼,“她對太子妃無狀失禮,若捨棄一條命能平太子妃之怒,也算是南陵給太子妃的一個交代。”
他的意思很明確,捨棄明月清給今日的刺殺一個交代。那麼同樣,鳳君華和雲墨也要將今日攪亂婚宴一事給南陵一個交代。
一報還一報,公平得很。
鳳君華眯了眯眼,解了明月清身上的穴道,明月清早已淚如雨下,連忙大聲呼喊。
“皇兄,救我…”
這聲皇兄,自然是喚的明月殤。明月笙出生便在府中休養,她幾乎沒見過他,自然也沒什麼感情。如今見明月笙要犧牲她來抓鳳君華和雲墨,她嚇得花容失色,連忙淚水連連的嚮明月殤求救。
“我不想死啊…皇兄,救我…”
明月殤面色沉浸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
鳳君華冷笑,明家的人向來如此虛僞。明月殤也不是什麼仁慈之輩,或許對明月清這個同胞妹妹有那麼幾分感情,終究也抵不過野心。
忽然冷風嗖的一聲劃破空氣,帶着冷冷殺意而來,直逼明月清的後心。
明月殤猝然擡頭,“十弟不可——”
明月清已經嚇傻了,鳳君華也不管她的死活,根本就不出手相救。明月殤自己都捨得,她又擔心什麼?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有白色呻吟踏空而來,白綢如鍛,橫空破擊,席捲那冰冷的暗器。
鳳君華手指一點,火光頃刻而出,三味真火什麼都可燒,便是天蠶絲錦也逃脫不了。
白色錦緞悠然收了回去,而那暗器也被鳳君華給徹底燒燬。與此同時,前方一直靜止不動的暗衛們齊齊涌來,身後明月殤也飛身而至。魅顏已經重新將明月清給抓了回來,周圍突然又多出無數勁裝的黑衣人。
“擋住他們。”
“是。”
離恨宮的人齊齊涌動,和顏家的暗衛廝殺成一片。
雲墨則是已經開始和明月殤動起手來,鳳君華飛身至山巔,與顏如玉交戰在一起。那邊明月笙連人帶椅忽然動了起來,剎那間便來到魅顏魎佑面前,手中金絲如蛇直攻二人面門。
魅顏押着明月清往後退,魎佑飛身迎上,只是不曾想明月笙雖然雙腿不便,但武功卻是高得出奇,尤其是那手中金絲線運用得得心應手如魚得水,一時之間竟然讓魎佑應付起來有些困難。
踏踏的馬蹄聲由遠而至,馬背上還穿着喜服的少年擡頭看向這方戰鬥,眼神裡隱有急切。而後看到在魅顏手中的明月清,立即飛身而上。
“四妹。”
明月清眼睛一亮,“八哥救我。”
魅顏忽然回身一掌,馬車轟然碎裂,無數箭矢齊齊朝着四面八風而去。
明月澈微微一驚,連忙在半空中一個跟斗落下。
再擡頭望過去的時候,魅顏和明月清都已經消失不見。他面容驚異,又看見不知何時出現在魎佑身邊的魍樞,他立即過去幫忙。忽然又被眼前憑空出現的全身都被黑衣包裹着的神秘人給攔住了。那人武功十分高強,且身形詭異手腳靈活,身體十分柔軟似沒有了骨頭,可以隨意彎曲扭動,而且身形快如閃電,讓人眼花繚亂幾乎看不見。
明月澈暗自驚異,這是離恨宮的高手還是雲墨的殺手鐗?
“他是雲墨的貼身隱衛,八哥當心。”
正在和魎佑魍樞周旋的明月笙忽然出聲,聲音裡終於有了幾分異樣。
說話間明月澈和那隱衛已經過了數十招,發現這個人越打越興奮,且武功高強世所罕見,他已經快要招架不住了,對面那人卻越戰越勇。終於在第三百五十一招的時候,明月澈被隱衛一掌打到肩頭,後退一步吐出一口血來。隱衛原本想要斬盡殺絕,忽然聽到雲墨千里傳音。
“窮寇莫追。”
他一頓,而後一掌劈到地面上,地面開始震動,彷彿地震一般。
魎佑和魍樞也已經退出了和明月笙的戰圈,大地震動之始,鳳君華也使出鳳凰訣最高一層,將顏如玉打傷,紅影一閃落於地面,趁着明月笙因爲腿腳不便無法穩住身形的時候揮袖將他打下萬丈深淵。
“十弟。”
剛與雲墨分開的明月殤急急掠過去,一截錦緞纏住了輪椅,明月笙手中金絲線已經拴住了峭壁上一棵松樹,面容依舊毫無波瀾。明月殤微微一用力,他縱身一躍便順利回到地面。
明月殤落在他面前,“十弟,你沒事吧?”
明月笙搖頭,忽然目光一凝。
明月殤回頭望過去,只見地面裂開一條縫隙,鳳君華等人已經失去了蹤影。
明月笙輕嘆一聲,“我們在這山頂周圍都佈下了重重埋伏,他們便是有三頭六臂也闖不過。沒想到他們會用這種方法逃生。這狹小的山谷,萬丈深淵,雲墨何時研究過?”
明月殤先給明月澈喂下一顆藥丸,然後負手而立,眼神沉穩而鎮定,看向捂着肩頭而來的顏如玉。
“七姑娘可有大礙?”
“死不了。”顏如玉一句話說完便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明月殤身影一閃來到她身後,迅速在她背上點了幾下,然後一顆藥丸彈入她口中。
顏如玉頓覺神清氣爽,胸口那股憤懣之氣鬆了些,面容也和緩了不少。
“多謝明太子相救。”
明月殤搖搖頭,“七姑娘乃是助在下才會受傷,不過舉手之勞而已,是在下應該做的。”他頓了頓,又問:“師弟呢?”
“他去截雲裔和鳳含鶯了。”
“哦?”
明月殤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了笑。
顏如玉奇怪的看着他,道:“如今我們該怎麼辦?”
明月笙開口了,“雲墨早有準備,再這麼一路阻攔下去只會兩敗俱傷。倒不如,在邊境堵截他們。”
明月殤頷首微笑,“十弟所言正合我意。無論雲裔他們走哪條路,終究要在邊境與雲墨他們匯合,與其分路去追,倒還容易給雲墨糊弄,不如就在邊關守株待兔。”
他對顏如玉道:“七姑娘,你受了傷,不宜再長途跋涉,在下想請姑娘護送八弟和十弟回京。”
顏如玉點點頭,“好。”
明月澈卻走上來,“皇兄,我不走。”
明月殤皺眉,“八弟,你如今有傷在身,還是回去養傷要緊。”
明月澈卻固執的搖頭,“皇兄,我要去找小鶯。”
明月殤眉頭皺得更深,原本想要阻止,但見他眼神十分倔強彷彿不答應他便不罷休一般,終是嘆息一聲。
“罷了,她終歸是你的妻子,你便隨我去吧。”
明月澈一喜,“謝皇兄。”
卻說雲裔一大早帶着鳳含鶯從暗道離開後便一路藉着之前準備的暗樁順利的出了關,明月殤他們主要是想要抓雲墨和鳳君華,雖然各條必經之路都有人阻止。但好歹雲裔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有離恨宮的幫忙,倒是比雲墨他們輕易出關。然而剛剛坐着馬車來到下一個關口,就被顏諾給堵住了。
顏諾只有一個人,看樣子並不像是來攔截他們的。
雲裔掀開了車簾挑眉看着他,跳下了車,笑得風流倜儻。
“原來是顏少主,哦不對,現在應該是顏家主了,幸會幸會。”
鳳含鶯掀開車簾看向顏諾,蹙眉冷聲道:“顏諾,你當真要助紂爲虐和我姐爲敵?”
顏諾不說話,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手指握着玉骨扇,骨節根根泛白。
鳳含鶯眼神更冷了,“原來你以前對我姐說的話都是騙人的,幸虧我姐沒被你迷惑,否則今日還指不定得多痛苦呢。”
顏諾臉色白了幾分。
“她…”他似乎想問什麼,而後面色又是一暗,淡淡道:“前方躍河埋伏了殺手,你們過不去。”
雲裔哼了聲,眼神顯然不屑。
“顏家主不是南陵的座上賓麼?這大老遠的,難不成就是來給本世子報信來的?”
顏諾也不在意他的諷刺,淡淡道:“顏家長老訓練培育的水中高手五十名,他們身上帶有腐蝕木頭的藥物。若你們乘船而過,船會被腐蝕然後就會遭到水中擊殺。裔世子武功高強自是不怕,但你身邊這個女人可不如裔世子神通廣大。”
雲裔眼神閃了閃,又冷聲道:“本世子的女人,本世子自然會保護,用不着顏家主提醒。”
顏諾搖搖頭,“就算你們渡得過,也損失慘重。可若我幫你們,你們可不損一兵一將的離開。裔世子是聰明人,孰輕孰重,自然不必在下提醒。”
雲裔眯了眯眼,鳳含鶯忽然上前一步。
“顏諾,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沒有背叛姐姐,你只是在明月殤身邊做臥底對不對?”
顏諾面色木然,“我奉祖父之名出山相助師兄,這是顏家的使命,不存在背叛或者臥底一說。”
鳳含鶯又怒了,“既然如此,你爲何又要幫我們?你到底什麼意思?”
顏諾已經轉身,“這是最後一次,算是我送給她的新婚賀禮。”
他語氣雖然平淡,但鳳含鶯還是很敏感的聽出了絲絲的顫抖和疼痛。她也清楚顏諾曾經對鳳君華有多癡狂,所以今日來助她也並不奇怪。只是她想不通的是,不過一個小小祖訓,何至於讓他背叛昔日所愛?若他本身是這個世界的人也就罷了,偏偏他不再是從前的顏諾,他只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一縷幽魂而已啊。他怎麼會幫助鳳君華的仇人呢?
她想不通。
“我憑什麼相信你?”
其實她知道,顏諾這個人,向來說一不二,無論是敵是友,只要是他說出的話便一定會做到。鳳君華曾對他有這樣一句評價,君子一諾,重若千金。這句話,顏諾當之無愧,
他做君子也好,小人也罷,從來都坦坦蕩蕩,絕不虛僞做作。就如同現在,哪怕他幫着明月殤將來要與鳳君華爲敵,但他向來言出必行。鳳含鶯問出這句話,不過是不解和不甘的憤懣而已。
顏諾已經不再解釋,“該說的我已經說了,隨你信不信。”
雲裔低哼了一聲,剛想說什麼,鳳含鶯卻拉了拉他的衣袖,對他搖搖頭。
雲裔皺眉,“你信他?別忘了,如今他可不再是從前的顏諾了。”
鳳含鶯笑了,眼神有些莫測。
“正因爲他不是從前的顏諾,我纔信他。”
雲裔眉頭皺得更深,他知道鳳含鶯來自異世,但不知道顏諾也是魂穿,是以對顏諾的‘背叛’纔會那麼容易的接受。更或者說,他甚至不太理解從前顏諾對鳳君華的癡情。但看鳳含鶯表情,他總覺得她這番話裡有別的味道。
“你確定?”
鳳含鶯點頭,“無論將來如何,至少他今天不會與我們爲敵,不然他就不可能一個人前來。”
雲裔嗤笑,“萬一他只是迷惑我們的視線呢?”
“他不會。”鳳含鶯懶得跟他解釋,“總之我相信姐姐。再說了,就算他有詐,你身邊不是很多能人嗎?而且你的武功也不比他低吧,還怕了他不成?”
雲裔被她這麼一堵,也激發了身爲男人的自尊與驕傲,當即道:“誰說我怕了?走就走,爺就不信他能困得住爺。”
很快來到躍河,河水清澈明淨,幾乎無法藏人。鳳含鶯皺眉問身前的顏諾,“他們藏在哪兒?”
“河底。”
雲裔自動解釋道:“顏家的水手非同一般,他們不是藏在水底,而是藏在水中泥地底,便是這水再清澈如明鏡,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
鳳含鶯目露驚奇,“那豈不是不能呼吸了?”
雲裔笑了笑,眼神有些寒。
“他們自幼練習水底閉氣功夫,不到時辰不許脫離水底,如果不能存活下來,便只能窒息而死。而活下來的,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
鳳含鶯瞭然,隨即嗤了一聲。
“真是變態。”隨即想起自己從前的殺手生涯,便覺得沒什麼可稀奇的了。她看向顏諾,“你要如何助我們離開?”
顏諾不說話,手中摺扇飛了出去,刷刷刷將周圍幾顆大樹折斷,全都落向河中。他手一拖,原本重力直直墜下的樹木忽然便有了浮力,一顆顆重疊穩穩的落在湖面上,然後水波緩緩震開,倒真是像在划船一樣。
鳳含鶯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什麼。
雲裔眯着眼睛,不說話。
不一會兒,水底有了動靜,平緩前行的樹木似乎遇到了阻力,接着便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開始腐蝕。
鳳含鶯臉色變了,雲裔面色也微動,卻沒多大變化,依舊從容鎮定。
顏諾雙手一展,頓時河水滾動如海嘯,遮沒了這一切大自然的聲音。
刷——
無數黑衣人從水底竄了出來,顏諾手中摺扇忽然飛了出去,無數銀針如雨點般墜落,直直射向那些黑衣人。好多人猝不及防遭遇殺機悶哼聲落了下去,屍體卻是漂浮在湖面上沒有沉下去。剩下的人想要沉入湖底尋求自保,雲裔忽然又動了,掌風化作罡氣渡在湖面上,讓那些人無處可逃,而後四周有箭矢飛沒,將剩下的黑衣人全都殺死。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須臾之間。
看起來簡單,但若不是顏諾事先給雲裔他們透露了消息,他們就這樣渡河而去,到時候船沉,便是有再大能耐,至少也得損失慘重。
雲裔回頭看了顏諾一眼,他已經收回了摺扇,淡淡道:“我剛已經解了這水裡的藥性,你們可以渡河過去了。”
他說完就轉身欲走,鳳含鶯喚了一聲。
“顏諾。”
他停下來,“還有何事?”
鳳含鶯眼神複雜,“你到底…”
顏諾瞭然的打斷她的話,“沒有爲什麼,我說過,這是最後一次。下次見面,我們便是敵人了。你們走吧,師兄他們應該會在邊境堵截你們。不過相信雲墨早有準備,會帶你們安全離開的。”
他說完身影一閃,轉瞬消失。
鳳含鶯原本還想問,他今日幫了他們回去會不會受罰,但看他已經離開,也就作罷。
她回頭對雲裔道:“走吧。”
雲裔則是若有所思的望着顏諾消失的方向,有些怪異和意味深長道:“他對你姐倒真的是情深意重。”
“廢話。”
鳳含鶯翻了個白眼,“別耽擱時間了,我們快些去和我姐他們匯合。”
雲裔不再多說什麼,讓人將之前準備的船放入河面上,很快渡船而去。
接下來的路程還真的是沒什麼阻礙,雖然損失了一些人手,好在還算順風。
半個多月以後,終於來到了邊境。
卻說鳳君華和雲墨那天通過地裂離開以後才知曉,原來雲墨早就知道那處地勢險峻,適合埋下伏兵。明月殤他們既然下定決心要阻攔他們離去,必定會在此大做文章,這四周都能放山石或者暗箭還可以藏身許多高手。這裡畢竟是南陵,比起人手來他們要吃虧。所以雲墨乾脆早早在那山壁挖了暗道,明月殤他們不會相信有人會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冒險挖那麼長的地道直通邊關。而且就算是從時間上算也不可能,畢竟挖這麼長的地道,絕對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而且還不得驚動任何人,起碼都要大半年。
中途鳳君華問雲墨,“你什麼時候挖的地道?”
雲墨面色鎮定,“龜燕之亂的時候。”
鳳君華十分驚異,“那時候你不是在算計金凰麼?怎麼又在南陵這裡挖地道?難不成你提前預知到我們會被困在南陵,所以早早做了準備?”
這麼大的工程,還得不驚動任何人,雲墨必定調動了許多人才。就爲了挖個暗道?這個人到底一心幾何啊?一邊要自己除內亂,一邊還要算計金凰的城池,還得趁着南陵高陽王作亂調走明月殤的時候自己偷偷在南陵的地盤上挖暗道。
那時候各國都不安穩,自顧不暇,倒正好給他鑽了這個空子。難怪他這次出門幾乎沒帶多少暗衛。明月殤要是在他們來的時候派人截殺,估計他們會更危險。
而他卻料定了明月殤不會在他們來的時候動手,只會在他們離開的時候攔截。
這看起來只是一個賭博,實際上是人心之算。
稍微有半分差池,便是連姓名也得搭上。
不得不說,他此舉十分大膽。
畢竟人人都知道他向來心思難測,沒人會想到他長途跋涉從東越來到敵國還不帶護衛,怕這又是他的空城計而不敢有所動作。殊不知,正好中了他的奸計。
鳳君華長嘆一聲,“還好我沒有做你的敵人,不然什麼時候被你給算計了都不知道。不對…”她皺眉,“好像我早就被你給算計了。”
可不是嗎,從幼時初遇,他便步步算計。先是騙她的玉佩,知道她在萬靈山做了手腳,索性將計就計和她一起墜入黑木林,朝夕相處三天,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讓她心生愧疚,以至於幾次對他下殺手都猶豫。
他只是笑了笑,點了點她的鼻端。
“你是我的妻子,當然不是我的敵人。”
她聳了聳肩,不語。
雲墨將什麼都佈置得十分周到,暗道裡有人接應,還準備了有食物供他們三餐。其實鳳君華很詫異,那麼長的暗道,要走十多天,到時候沒有新鮮空氣,也得憋死。雲墨自然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早就讓人每隔一段距離就在山壁上鑿一個洞。不大,絕對不會讓人發現,因爲通常山壁旁邊或者頂部都是草地,除非外面的人一步步仔細檢查。而這樣做要耽擱雙倍的時間,到時候他們早就離開南陵回到東越了。
明月殤顯然也是知道這樣步步關卡守着也沒用,所以乾脆將所有人馬掉到了邊關守株待兔。
十多天的路程後,他們終於走出了暗道,來到了邊關。
彼時,明月殤帶着人也已經等候在此。
與此同時,金凰,女帝已經醒了過來,知道了明月殤在攔截雲墨和鳳君華,當即派兵奪回之前被雲墨從金凰奪走送給南陵的五座城池。
凰靜芙這次沒有反對,因爲她知道反對無用。
十萬大軍從金凰出發的時候,雲墨鳳君華雲裔等人匯合,正與明月殤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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