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王府,雕樑畫棟,朱䴉璧宇,最是富麗堂皇。書房內,樑王一臉的鐵青。老樑王坐在一旁喝茶,瞥了眼兒子和孫女,方纔宮中發生的事情他早已知曉。
“父親,太子現在越來越任性了,竟然將一個女刺客帶進皇宮,這…”
“父王。”
孟月眉淡淡的喚了一聲,面上再無之前在未央宮裡的柔弱溫雅,眼神沉靜如深淵。
“難道您沒看出來,太子對咱們孟家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了嗎?”
老樑王一頓,略有深意的看着她。樑王則是微微一驚,“月眉,你說什麼?”
孟月眉很是淡定的抿了口茶,手中如意紋檀香金絲錦輕輕擦拭嘴角的殘漬。
“孟家是開國功臣,又手握權柄,姑姑又是皇后,而父王您又是異姓王,孟家乃東越第一大家族。然而功高震主,外戚過大,歷來便是君王的忌諱。若非陛下鍾愛姑姑,只怕孟家早已狡兔死走狗亨了。”
樑王眯了眯眼,神色頗有些震撼,卻沒有再說話。
老樑王放下茶杯,眼含幾分笑意的看向孟月眉。
“月眉,你既然心裡都清楚,日後便聽從殿下吩咐,沒事不要進宮爲好,省得落人把柄,陷我孟家於不義。”
“父親。”樑王皺了皺眉,“當初陛下和皇后都有意讓月眉嫁給太子爲太子妃,然而如今月眉都十八歲了,太子卻從未有任何表示。”
“正是因爲如此。”老樑王畢竟經歷得多,當年一腔熱血打江山,與雲老爺子風裡來火裡去,兄弟之情更甚君臣之情,也不如自己兒子那般貪得無厭,對於權勢看得比較淡。
“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太子無意於月眉。”他看了眼攪着手帕面色黯然不甘的孫女兒,嘆息一聲。“月眉,你從小就是個聰明的孩子。這些年你初入皇宮,太子對你也頗爲冷淡,你心裡想必也清楚得很。早些年我就告訴過你們,孟家已經夠尊榮富貴,不需要再送女兒入宮爲後。陛下仁德寬厚,卻非懦弱無能之人。”
他又看了眼兒子,眼裡帶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感嘆。
“你性子浮躁又剛愎自用,不懂得收斂。朝中早就有人視我孟家爲眼中釘肉中刺,以前還好,太子礙於皇后的情面,對你的所作所爲睜隻眼閉隻眼。但是從今天太子的態度來看,想必對咱們孟家的容忍,已經到了極限。這個時候,你就該見好就收。”
樑王有些不服氣,“父親,當年您和雲王一起打江山,幾次救雲王於水火之中。這東越的江山,算起來也有你一半功勞。月眉從小和太子青梅竹馬,衆所周知乃是內定的太子妃。如今太子這樣對她,你讓她日後怎麼做人?堂堂東越第一美女加第一才女,怎能爲人所辱被人嘲笑謾罵?這個臉,咱們孟家丟不起。”
“這能怪得了誰?”老樑王臉色也不好看,“早就告訴你了,其他的事還好,太子的事你少攙和。別以爲這些年太子對咱們孟家容忍就是畏懼,他的手段你還不知道?你以爲他真懼怕孟家的權勢?今日若非你干涉他的事,月眉能被他當衆羞辱?”
“可是…”
“爺爺,父親。”孟月眉終於開口了,臉色早已沒有了剛纔的落寞和不甘,眼神微微有些冷漠。“你們不覺得,今日表哥的行爲,有些怪異嗎?”
老樑王和樑王一起看向她,老樑王思索一會兒道:“太子似乎對那個闖獵場的女子頗有些特別。”他眯了眯眼,“太子不是個被女色所惑的人,我看如今之計,還是先將那女子身份調查清楚,然後再從長計議。”
“正是此理。”孟月眉點點頭,眼眸一轉,笑道:“不過祖父不覺得,表哥身邊那隻畜生有些礙眼嗎?”
老樑王眼神一緊,略帶幾分冷意的看着她。
“月眉,如今太子已經對你有了厭煩之意,你莫要輕舉妄動反倒讓太子不快。”
孟月眉仍舊笑得溫柔,眼神卻黝黑一片。
“祖父,那隻雪狐可不同尋常。難道您忘了,十二年前,就因爲這隻畜生,險些弄得東越和南陵開戰一事?”
老樑王眼神變了變,臉色開始變得凝重。樑王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那隻雪狐,乃是十多年前表哥在南陵所得。”孟月眉嘴角抿出一抹笑意,又道:“當年南陵慕…”
“夠了。”老樑王突然打斷了她的話,眼神深黑如夜。“那件事已經過去十多年了,就不要再提起了,以免太子知道了又要不高興。”
孟月眉抿了抿脣,水眸劃過一絲幽暗之色。
“祖父,那雪狐原本不是表哥之物,爲何後來會落入表哥手中?雖然這是別國之事,但涉及到兩國外交,不是咱們不說,就不存在的。我聽說,南陵的太子如今還在尋找那位…”
“月眉。”老樑王面色沉凝,“那是南陵之事,與咱們無關。你知道記得,不要去幹涉太子的事,否則對你沒好處。”
孟月眉又笑了笑,忽然話音一轉。
“祖父,你說要是咱們幫南陵太子找到他想要找到的人,他會不會感激咱們?”
老樑王眉頭一皺,樑王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月眉,你這話什麼意思?”
孟月眉低頭看着自己塗滿丹蔻的指甲,美眸也如那丹蔻般閃爍着碧波粼粼又暗黑的光。
“南陵太子可是與那位慕容大小姐早有婚約,然而如今那慕容姑娘可都十九歲了,卻還待字閨中,祖父,父王,你們就不覺得奇怪嗎?”
樑王擺了擺手,“這有什麼可奇怪的?那金凰國的皇太女不是一直仰慕南陵太子嗎?對了,你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一樁事。三個月後南陵太后壽辰,各國皆派使者賀壽。前段時間我聽到風聲,說南陵國似乎打算和金凰聯姻。那慕容琉仙雖然也是世家之女,但也比不過一國太女身份尊貴。”
孟月眉卻笑道:“慕容琉仙可不是普通的世家之女,她可是…”
“月眉。”老樑王沉聲打斷她,眼神閃過凝重之色。“此事且先作罷,太子今日將一個陌生女子帶進宮的事情你們也不要管了。陛下和皇后都已經默認,你們便是再不滿也改變不了什麼。且先靜觀其變,太子不是個沒有分寸的人。一旦查清那女子身份,聖上和太子必有所裁決。切莫要自亂陣腳,讓陛下和太子心生不滿之意。”
孟月眉還想說什麼,老樑王又道:“太子說得對,你這段時間就呆在家裡好好靜思己過,哪兒也不要去。”頓了頓,他似思索了好一會兒,沉聲道:“你年紀不小了,也該是出嫁了。”
孟月眉臉色一變,急急道:“祖父,我…”
“什麼都不要說了。”老樑王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太子妃的位置,你還是莫要肖想了,以免惹怒了太子,給孟家帶來災禍。過幾天就讓你母親給你相看親事,尋一個合適的人家嫁了。”
“父親——”樑王和自己女兒心思一樣,都想孟月眉嫁給雲墨成爲太子妃,日後的皇后,以保孟家世代繁華,此時也不由得開口想要阻止。
老樑王決然打斷他的話,“好了,這件事就這樣了,我累了,你們都回去吧。”
樑王還想說什麼,接到女兒看過來的眼神,低頭拱手道:“是,兒子先告退。”
父女倆出了門以後,樑王就問孟月眉。
“月眉,你剛纔爲何阻止我?你不是一心想嫁給太子嗎?”
“父王。”孟月眉眼神如漆,美麗的面容泛上柔和卻森冷的笑容。“祖父說得對,表哥今日都那般侮辱於我,如今我們要收斂點,別觸怒了陛下,便是有姑姑斡旋,我們也討不了好。爲今之計——”
她眯了眯眼,眼神冷漠而冰寒,與她平日裡柔弱的形象大相徑庭。
“咱們得查清楚那個陌生女人到底是誰,再見機行事。”
“好。”樑王想了想,一錘定音。“我這就去安排探子打探,就不信那女人真有什麼三頭六臂,哼!”
孟月眉臉上露出笑意,她看向皇宮,眼神冰寒且狠辣。
無論你是誰,擋了我的路,就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