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惠壓傷了腳,所幸並不嚴重,大夫說不會影響胎兒,蘇舒進去的時候,藍堯成已經趕回家了。可受傷的人數也達到了二十來個,藍堯成大爲惱火,說要嚴懲搭建臺子的人,做事太不牢靠,差點害死夫人。
而範文惠的態度,正如婉兒說的,看見蘇舒時果然有了點變化。範文惠心想,這不光是她的生命安全,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可是那時候蘇舒完全沒有想到她,第一時間就是救小寶。雖然救小寶是沒錯,可是她心裡就是覺得不舒服。
蘇舒進屋,問候了範文惠幾句,見她神情冷淡,也知道她是爲這件事介懷,於是便自覺退了出去。她自問沒有做錯,所以也不會道歉。藍堯成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便讓婉兒把蘇舒喊了來,打算做個和事老,讓自己的妻子跟女兒和好。
客房裡,蘇舒看見藍堯成進來,站起來道,“舅舅,不知道喊我來是爲什麼事?”也是跟婉兒一樣,是要責備自己沒有先救範文惠麼?
藍堯成笑了笑,揮手示意她坐下,才說道,“我知道蘇舒你跟別人不同,所以你率先救小寶,就我看來並沒有什麼不對。不過你舅母,你知道,她很疼愛你,她心裡不舒服並不一定就是因爲你沒有照顧到她,也許是她覺得她在你心裡不夠分量,跟小寶吃醋呢。”
蘇舒笑起來,舅母是這樣的.小女人麼?不過想想,女人的心眼有時候就是那麼小,或許正如藍堯成說的,範文惠並不是覺得她不對,也許她只是覺得蘇舒欠她一個解釋。
“好吧,我一會去跟舅母說,其實我.也是疼她的,只是當時小寶的情況太危險,我纔會先救他。”本來她並不想解釋,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了。
藍堯成點點頭,看着眼前通情.達理的蘇舒,他心裡忽然涌起一種衝動。他們互相之間明知道他們的關係是父女,可是卻都裝作不知道。其實他心裡多想認蘇舒啊,然而,現實卻不允許。
“蘇舒,有你這樣的女兒真是我的幸運。”他脫口而出。
蘇舒愣住,她沒想到藍堯成會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她嘴巴張了張,找不到什麼話來回應,只能表情很僵硬的笑了笑。
藍堯成說出來之後自己也覺得尷尬,忙輕咳了一.聲道,“好了,你去看舅母吧,我還有事要忙,先出去了。”
房裡一片沉寂,看着藍堯成走出房間,蘇舒坐在.椅子上呆了好一會才站起來。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屋外有個人的驚訝何止比她多了幾十倍。
那個人是範文.惠,她聽婉兒說藍堯成找了蘇舒來,便猜出他想做什麼。她一向是想做到賢良淑德的,儘量不讓家裡的瑣碎事情麻煩到藍堯成。可很明顯的,她跟蘇舒的關係讓藍堯成擔心了,她作爲一個主母,要的是寬容大度。因此便讓小蕊扶了過來。小蕊今天正好來探望她,藍堯成說的這句話,她們兩人全都聽見了。
範文惠腦袋裡一陣轟隆隆的響,忙讓小蕊扶她回房,她不想讓蘇舒發現她們聽到了她跟藍堯成之間的秘密。
秘密!真是天大的秘密啊!可是,蘇舒的孃親不是藍玉兒麼?她跟藍堯成可是親兄妹呀!這……這怎麼可能?自己的相公不至於違背露n理到這種程度吧?
“怪不得四舅那麼疼蘇舒呢,原來竟然是他……”小蕊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你給我收聲!”範文惠大聲喝道,制止小蕊把話全說出來。她無法忍受那個字眼,藍堯成的……那她肚子裡的孩子呢?竟然不是他的第一個孩子!難怪她一直生不出來,藍堯成也從來沒有怪過她,甚至都沒有另娶妾氏。她原本以爲藍堯成是深愛她纔會做到這樣的體貼舉動,如今看來,自己就是一場笑話!他原來是有女兒的,他最愛的恐怕是藍玉兒吧?!
範文惠心裡像燃着一把火,可是卻沒有辦法熄滅它,她越抓狂,表明上卻越平靜。小蕊看她面無表情的樣子坐着,心裡道,果真是個不一般的女人,要是換做平常的人,恐怕就要攔住藍堯成問個清楚了。
“小蕊,剛纔那句話我要你當做什麼都沒聽到,你做得到麼?”範文惠忽然說道,聲音低沉的像悶雷。
“當然,舅母說什麼,我就聽什麼。您讓我當沒聽到,我絕對不會跟任何人說的。”小蕊忙表明態度。
範文惠點點頭,一揮手道,“那你出去吧。”
“但是一會蘇舒……”
“沒事,你出去吧。”範文惠聲音嚴厲了一點。
看來是沒法看到範文惠如何處理跟蘇舒的關係了,小蕊只好怏怏的退下。
蘇舒走進來的時候,範文惠已經躺回牀上,她慢慢走到她牀邊,柔聲道,“舅母,你好些沒有?”
“嗯,好些了,大夫說過個兩天就沒事了。”範文惠淡淡回道。
蘇舒遲疑了會,開口道,“舅母,昨天我救小寶……”
“我知道,你不用解釋的,蘇舒。”範文惠打斷她,笑道,“小寶是小孩子,被砸到可是要送命的。你救她是應該的,根本不用覺得對我有任何歉疚。蘇舒……你是個好姑娘,跟你母親一樣,只可惜。”她嘆了一口氣,“若是玉兒妹妹還在世,有你這樣的女兒,肯定是極爲高興,並引以爲豪。”
舅母說着怎麼會突然扯到她的母親藍玉兒身上去了?蘇舒心想,藍堯成不是說她鬱悶麼,她纔會來向她解釋。可看範文惠的神色,她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還是這些話卻是譏諷的意思呢?把藍玉兒這麼突然的扯出來,蘇舒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舅母過譽了。”她低頭應了一句。
“蘇舒,你有沒有想過找回自己的父親?”範文惠盯着低頭的蘇舒,眼裡閃出灼灼的光,她要看蘇舒是怎樣的反應。
今天是怎麼回事?蘇舒愣住,之前藍堯成突然衝動的喊她女兒,現在又是範文惠問她想不想找回父親。範文惠一向是多麼體貼人的啊,她應該知道蘇舒是私生女,也應該知道藍玉兒是因爲那個父親纔會被囚禁的,她如何還能問出這樣的問題呢?
蘇舒擡起頭,忽然看見範文惠的眼神。那是一種很陌生的眼神,或者說,是蘇舒不曾認識的範文惠的眼神。那眼神是探究,是觀察,是彷彿想要看到她內心的一種……冷冷的眼神。
好奇怪,她爲什麼要這麼看她?蘇舒微微皺了皺眉,完全搞不懂現在是什麼狀況,她想了想道,“孃親已經不在世,父親於我來說,意義並不大。”
“你恨你父親?”
“不,以前恨過,現在已經淡了。既然孃親可以原諒他,那我也可以。”蘇舒看着範文惠,“舅母怎麼會忽然問起這個?”她回答的一點不直接,因爲她並不想騙範文惠,其實親生父親就在身邊呢。
但是她仍是騙了,至少範文惠覺得如此。他們父女倆在她身邊團聚了一年多,她居然一直被矇在鼓裡,而且她的相公很顯然是不會把這個秘密告訴她的。她又想起來,藍堯成喂蘇舒喝藥的事情,又覺得自己是個傻子。他就是那麼疼愛蘇舒呀,遠遠多過她這個妻子!
她右手輕撫自己的肚子,心道,將來的這個孩子,在藍堯成面前也是爭不過蘇舒的吧?想到這個,她心裡就涌起一股憤恨。對蘇舒,疼愛歸疼愛,可是畢竟不是自己的女兒,她現在還沒生呢,就已經開始爲自己的孩子而擔憂,怕她或他,在藍家的地位不如蘇舒。
“舅母?”看範文惠失神,蘇舒喚她,“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範文惠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蘇舒,“最近方公子還是經常來藍府吧?方公子我也見過幾面,樣子好,人品佳,家底也清白,是個可以託付終身的人。蘇舒,過兩天,等我的傷痊癒了,幫我約方家一家吃頓飯。”
見蘇舒露出疑惑的表情,她笑道,“除了你的義父,我跟老爺就是你最親的親人了,你跟方公子在一起那麼久了,大家一起吃個飯也是應該的吧?”
蘇舒想了想,雖然覺得範文惠這時候提這種建議有點怪怪的,可是也沒往深處想,於是說道,“謝謝舅母關心,那我過幾天去安排一下。不過舅舅很忙,不知道他有沒有空呢。”
“老爺當然有空了,他這麼疼愛你,豈會沒空。”範文惠突然冒出一股怒氣,看到蘇舒愕然的神色,忙笑道,“蘇舒,你真是不瞭解你舅舅,怪不得我生氣了。老爺知道我們要跟方家吃飯,一定會抽出時間的,你放心。”
“那好吧。”蘇舒點頭應道。
範文惠揮揮手道,“跟你說了一會話,我也乏了,想休息一下。”
“那蘇舒出去了,舅母你好好休息。”蘇舒也覺得渾身不舒服,這舅母怎麼搞的,怎麼那麼古怪呢?她站在門外邊,想了好一會,仍是毫無頭緒,只得皺着眉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