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姑一滯,卻沒有掙扎,一雙眸子水汪汪、直勾勾的望着陳應江,聲音卻已變得嬌軟,“只要大人有這份心,奴婢就很感激了。”
“就喜歡你這善解人意。”陳應江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提起茶壺斟了一杯茶,然後湊到自己脣邊假意喝了一口,又將茶杯送到苗姑脣邊,“以後,你不如就留在我身邊,讓我好好照顧你,如何?”
“一切就依大人安排。”苗姑說完湊着陳應江的手,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陳應江眸底浮出一抹譏諷,“只是,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苗姑你多大年紀?”
苗姑莞爾一笑道,“明年,奴婢正巧雙十……啊!啊!”
話未說完,苗姑便捂着肚子從陳應江腿上滾了下去,蜷縮着身子瞪向豁然站起的陳應江,“你,你竟然給我……”
“哼!”陳應江冷哼一聲,擡腿就向地上疼的滿頭大汗的苗姑踹去,“賤貨!死到臨頭還敢滿口謊言?雙十年華?你都不知道自己過了多少雙十年華了吧?”
伴隨着腹部劇烈的疼痛,苗姑緊緻的皮膚又漸漸開始鬆弛,滿頭的青絲也漸漸花白。
“大人!”苗姑拼盡全身力氣抱住陳應江的大腿,“求大人饒命!求大人……”
“饒命?本官饒了你,誰饒了本官?賤人,去死吧!”陳應江驟然用力將自己的腿從苗姑雙臂中拔出,又一腳踹在她已滿是褶皺的臉上。
看苗姑的頭晃了晃,當下有黑血從脣角、鼻孔、眼角順着臉上的褶皺流下,他這才揚長而去,卻沒有發現他被苗姑抱過的右腿的小腿肚上有一道血痕。
出了紅葉閣,陳應江當即轉身往夜錦衣所住正房而去。
“石護衛,”他望向正房門口守着的石磊道,“王爺還沒睡下吧?本官有緊急之事要向王爺回稟,勞煩石護衛代爲通稟一聲。”
石磊沒有多言,轉身進了正房,片刻出來看向陳應江道,“王爺說了,有什麼事,等回臨安再說。”
“回臨安?”陳應江一怔,“王爺何時要回臨安?”
“明日一早。如今,南潯賑災事宜也近尾聲,王爺說,陳大人要是願意可以同他一起回臨安。陳大人,慢走不送。”
回臨安?陳應江還不能從這突然的消息中回過神來,只找到枯井中的作坊,夜錦衣就不往下查了?還是說他早就查出來了什麼?或者說那個下落不明的工匠已落在夜錦衣手中?
片刻之間,陳應江心思就轉了幾個彎,心情愈發沉重,轉身大步而去。
他前腳剛走,巫月提着鳥籠就腳步輕快的跳了過來,衝石磊笑道,“玉柔公主和夏統領走了嗎?”
“已經走了!”
“就王爺一個人在裡面?”巫月心中忽然有些小雀躍,又有些小緊張。
見石磊點頭,她當下將手中的鳥籠遞向他,“這個你幫我拿着,一會若是看見南心,讓她幫我照料。”
話音落,她已踮着腳尖、躡手躡腳向房中而去。
雖然,她離開正房、離開夜錦衣的時間還不足一個時辰,可此刻與她而言,
卻好似已與夜錦衣分別很久很久一般。
她扶着門框,悄悄將頭探進去。
屋內,黃花梨木長案後,夜錦衣正低垂着眸子不知查閱什麼,臉上的神色一片清冷。好似心有所感,他忽然擡頭,正對上探頭探腦的巫月。
“夜錦衣!”巫月當下眉眼彎彎、清脆的喚了一聲,一蹦從門外跳了進來,歡快的就向長案後的如玉男子小跑而去。
望着眸子裡仿若藏了一片星海的巫月,夜錦衣脣角不自覺就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這笑容還未完全綻開,巫月已然歡快的繞過黃梨木長案,衝到他身側,一把環住他的脖頸,“吧唧”就在他臉上啃了一口。
夜錦衣身子一僵,狂喜,卻瞬間從他心底噴涌而出。
他與她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夏輕歌和夜玉柔打斷,他還想着與她再怎麼繼續這個話題,沒想到巫月轉了一圈,忽然就變了性子?
“你這是……抽筋了?”夜錦衣有些不敢確定巫月這突如其來的轉變。
巫月沒有理會他的錯愕,將他右臂擡起,身子一側擠入他的懷中,然後毫不客氣的在他腿上坐下,輕晃着兩條腿,偏眸望向他詫異的臉龐又喜滋滋喚了一聲,“夜錦衣!”
“嗯?”夜錦衣輕嗯,尾音稍稍打了個轉。
聽得巫月心有些癢,她便又笑嘻嘻的喚了一聲,“夜錦衣!”
“嗯?”夜錦衣頭往前湊了湊,挺翹的鼻幾乎挨着她的臉頰。
“嘿嘿,”巫月嘿嘿笑着垂下了眸子,盯着隨自己腿晃動的裙裾道,“我沒事,就是突然覺得你的名字很好聽,想要多叫上兩聲。”
夜錦衣黑湛湛的眸底笑意與詫異一同翻滾,“究竟什麼事,這麼高興?”
高興的都忘了,她還在和他鬧彆扭。
巫月擡眸,手臂一揚突然環上夜錦衣的脖頸,湊到他耳邊紅着臉低聲道,“夜錦衣,我發現,我喜歡上你了。不是一般的喜歡,是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喜歡。你說,我該怎麼辦呀?”
少女如黃鶯兒一般清脆的聲音裡帶着淡淡羞澀、淺淺溫柔,就仿若春天溫暖的、帶着花草氣息的微風,順着夜錦衣的耳孔直往他心裡鑽,瞬間就讓暈頭轉向。
她說,她喜歡他?
她說,不是一般的喜歡。
她說,是很喜歡很喜歡的喜歡。
“那是,有多喜歡?”
這輕輕的一句話,卻仿若用盡了夜錦衣積攢了半天的力氣。一出口,他就發現他的聲音有些啞,有些顫。
“就像,”巫月抿着脣偏頭望向窗外掛在樹梢的月牙,“從我的家鄉到你這裡這麼多、這麼多的喜歡……”
這份喜歡,跨越了無數時間和空間的維度。
明明沒有飲酒,可夜錦衣卻偏偏有了幾分醉意。
明明窗外天色已黑,可夜錦衣卻覺得陽光明媚、桃花十里。
“夜錦衣,你喜歡我嗎?”巫月亮晶晶的眸子望向眼前這個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的男子。
夜錦衣輕輕點了
點頭。
喜歡,太輕了,從第一次相見,他便將她放到了心裡。
“那,”巫月咬了下脣,又問道,“你有多喜歡我?”
“本王不知。”
一絲失落還未從巫月眼底滑過,就聽夜錦衣清淺、低沉的聲音又道,“本王只知道,本王喜歡你,勝過自己。”
漫山遍野的鮮花瞬間在巫月眼底灼灼盛開,就連這周遭的空氣也瞬間變得香甜。
兩情相悅,原來就是這般。
她喜歡他,他也剛好喜歡她。
原來,兩人之間最遙遠的距離,真的不是千山萬水,而是我就在你面前,你卻不知我的心意。
如今,心意相通,千山萬水瞬間就成了浮雲。
“那,”巫月強掩住自己心底的歡喜,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故意扁嘴道,“你,是不是對所有女人都這樣說?”
“唯有你。”夜錦衣一字、一字認真道。
“果真?”
巫月故作狐疑,“可我今日碰到白蓮花時,她可不是這麼說的。她提醒我,如今不過是‘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還說你以前對她很好、很好,甚至爲了她將青梅由側妃變成婢女。說!有沒有這回事?敢做就要敢當,不要不承認?”
“她只說了一半,”夜錦衣將巫月指着他的手按下,摟入懷中,“青梅之所以由皇后賜給本王的側妃變成婢女,的確是因爲她將茶水灑在了白憐兒手上。但,那並不是青梅故意的,而是遭了白憐兒的算計。”
“恰巧,那幾日皇上也正惱着皇后,本王就順水推舟向皇上回稟了此事,皇上金口一開,青梅自然就由側妃變成了婢女。這個答案,你可滿意?”
夜錦衣垂眸望向懷中的人兒。
“嗯,勉強吧。”巫月點點頭,“那你與她,可滾過牀單?”
話一出口,巫月就有些後悔了,正想說點什麼岔開話題,就覺夜錦衣火熱的脣湊到她耳邊,“如果,你滾牀單的意思是指本王對她做像對你做的那樣的事,那本王,從來有過。”
“所以,白蓮花現在還是……”巫月驚詫的瞪大了眸子,繼而低頭“哧哧”悶笑起來。
夜錦衣的一顆心,當下就被這“哧哧”的笑聲融化,黑湛湛的眸子裡滿是柔光。
他擡手不由揉了揉巫月的腦袋。
巫月順勢抓住他的手,清亮的、盈着笑意的眸光迎向那黑湛湛的眸子道,“夜錦衣,我不喜歡白蓮花。”
“本王也不喜歡。”夜錦衣薄脣微動。
“夜錦衣,我們、我們趕走她吧。”巫月的眸光順着夜錦衣淺紫色的雲龍紋錦袍滑下,落在他胸口的一處祥雲暗繡上。
臉,不知爲何突然間有些發燙。
“好。”夜錦衣清淺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巫月將臉貼在那銀線繡就的祥雲圖案上,就聽他的心“砰、砰、砰”的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動着,她的心也好似隨着那節奏跳了起來。
“夜錦衣,我們談戀愛吧。”巫月的聲音淺淺、酥酥,就如此時她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