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石狩平原上,阡陌縱橫,綠茵如毯,在這縱橫的阡陌當中,還有一條條水泥築成的公路主幹道,那是這一年來漢人在這裡經營的成果。
在主幹道上,一羣人扶老攜幼,迤邐而行,這些人就是那些鬆前藩的日本人,此時這些人看着這片肥沃的土地,心情極爲複雜,他們雖然嚮往這些土地,卻也明白,如今他們已經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了,連他們自己的命運,此時也得交給那些箱館城的城主來決定。
已經行進到中午,這些人已經又累又餓,在這樣的遷移行動之下,已經有些支持不住了,眼睛直冒金花,一陣陣眩暈的感覺襲來。原本他們上路的時候,也帶着僅剩下的一點糧食,或許是幾縷蕎麥麪條,或許是幾個饅頭,不過經過幾天的遷徙,就算是再節省,他們帶着的那些糧食已經剩不下了。
一個四五歲的孩子突然暈倒,這樣的遷移,就算是成人也受不了,更何況是這樣的孩子。
“中村,中村!”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婦不禁摟着那個孩子,輕聲喊叫着,因爲飢餓她已經沒有力氣大叫了。
此時一陣清脆的鈴聲響動,幾輛四輪馬車迎面而來,而緊跟着這些馬車的則是一些奇怪的車子,那是一種人在上面蹬着的三輪車,構造精巧,人蹬得並不快,也不太費力,卻能夠趕上馬車的速度。
這種車自然就是人力三輪車,三輪車的構造並不複雜,跟自行車也沒什麼區別,而且朱由崧在宮裡的時候就已經制造出了自行車,此時在北海弄出的這種人力三輪車,除了一些塑料構件之外,已經完全是二十一世紀的標準,鏈條、軸承、輻條車輪以及橡膠充氣輪胎。
這種三輪車在北海也是頗受歡迎,若是單純的運貨,這種三輪車可比馬匹強得多了,不需要餵馬,馬料就節省了不少,養護起來偶爾滴上幾滴潤滑油就好,而且普通人家也沒那麼多東西去運輸,只有軍隊和農戶纔會購買那些重挽馬,來運輸和耕作。
這些車隊自然是接應這些東瀛人的補給車隊,不過他們只有一輛停了下來,其他的並沒有在前面停留,而是要這些東瀛人靠邊讓出道來,繼續向後行駛,因爲東瀛人的遷移隊伍拉得太長,他們不得不先去補給後面的人。
那一輛停下來其實就是那個騎三輪車的老漢,那中年漢子叫做楚寶,是從山東濰縣遷徙到北海的流民,他們家裡遭了匪災,一家子的人都葬送在了土匪的手中,也就剩下他這麼一個,好在他還算是年富力強,來到北海得到了房子耕馬犁具種子這些東西,跟幾個異姓兄弟一起開墾出了近百畝地,留足糧食之後賣給北海的衙門,每人淨得十兩銀子,這樣的條件,若是在山東早就娶上媳婦了,不過在北海,娘們太少了。
楚寶在衣食無憂之後,在閒散的時候,也會幫助北海的軍隊做一些力所能及沒有危險的事情,北海的軍隊戰鬥力上面雖然有些問題,不過跟平民之間的關係倒是融洽的很,畢竟原本很多軍隊的士兵就是從這些流民當中出來的。
原本楚寶也是跟着車隊直接向後面去的,只是因爲看到那個孩子暈倒,便馬上停了下來,在路邊上支起了一個行軍竈,開始給那小子下面條熬湯,因爲下面之前,楚寶還特意滴了幾滴大豆油,此時一股子油香味冒出來,很快一碗冒着油花的麪湯就熬了出來,因爲知道這孩子這樣餓,還特意將麪條煮得稀爛,這樣雖然不好吃,卻容易消化,不容易讓他們撐壞肚子。
不多時,那個叫做中村的小孩子悠悠醒轉過來。那個穿着破爛和服的女人不禁連連對楚寶鞠躬謝恩:“多謝來自大明的大人,多謝了!中村,快過來給大人謝恩”
楚寶不禁摸了摸中村腦袋,笑道:“這也沒什麼,不過這孩子年紀太小,最好不要讓他再餓着了,這樣長不高的!”
那女子悲傷地說道:“只是如今中村的父親戰死了,家裡沒有了男丁,怎麼養活這個孩子啊!”
楚寶一愣,不禁鬼迷心竅地說道:“沒了男丁,要不你們倆都跟我走吧!”說完不禁一陣後悔,自己怎麼着也是一個大漢子民,怎麼能娶這種蠻夷呢!
不過這樣一看,這女人低眉順眼的樣子,倒是比村裡頭的阿杏還要水靈,那女人一聽也不禁高興了,說道:“美惠子多謝大人收留!”
實際上日本戰國時代,戰火紛飛,男丁大大少於女人,像楚寶這樣強壯而且模樣也算周正的人,在日本已經算是搶手貨了。在鄉下,甚至有女人跑到男人的房裡要求“安慰”,像美惠子這樣的人接受楚寶並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楚寶一碗麪湯換來了一個便宜兒子楚中村還有一個便宜媳婦楚美惠子,這倒是一時傳爲笑料,甚至連朱由崧和徐光啓也知道了這件事情。
楚寶的事情只是一個插曲,不過這些東瀛人看到有人來接應他們,並且給他們燒湯煮麪,馬上就放心下來,這些東瀛人都十分的服從,排着隊一個一個地來領取食物,到時讓這些接應他們的軍隊放下心來。
朱由崧得知楚寶的這件事情之後,不禁笑道:“這倒是個好例子,讓馮裕廷給我好好寫上一篇社論,這停辦許久的報紙也該重新辦起來了!要好好宣傳一下中日共榮!”
徐光啓聞絃歌而知雅意,說道:“殿下的意思是,要將這些人變成我們大漢族民?”
朱由崧笑道:“徐先生果然知我!如今我們的軍隊還需要訓練,抵擋和驅逐蝦夷人的事情就只能交給這些日本人,所以我們需要一支東瀛人組成的僕從軍,而且我還要大量的勞動力來挖礦修鐵路,如今在北海我們漢人的人數甚至還不如東瀛人,這些東瀛人自然要負擔起挖礦修路的重任。至於那些小孩子,則就要交給徐先生了,七歲之下的孩子,完全跟我們漢人孩子一起接受教育,這些孩子長期脫離父母,沒有了他們東瀛文化的影響,自然就是我們漢人,而七歲之上的,要反覆向他們洗腦,要他們效忠於我,等他們長大了,就讓他們進入東瀛僕從軍。”
徐光啓不禁微笑,讓異族來修路挖礦,倒是這位小王爺的招牌,只是這樣的政策,難道小王爺還有其他的心思?徐光啓不禁問道:“殿下,敢問您是否有志於整個東瀛?”
朱由崧連連搖頭,說道:“怎麼會呢?我對東瀛絕對沒有野心!”朱由崧明白,日本也是一個擁有千年歷史的國家,千年的文明史已經足夠形成民族性,而且日本人在勇猛和堅忍方面絕對不比中國人差,殺光日本人可能,征服日本人比殺光他們還有難度。
而且殺光日本人對朱由崧並沒有好處,反而讓日本維持現狀,扶植一個豐臣家跟德川家打來打去,讓日本成爲一個勞動力和女人的輸出地,這樣反而比直接**日本對自己更有利,日本人的勤勞認真也是有目共睹的,用來做工絕對要比那樣土著和印度人更合適。
徐光啓聽到朱由崧的說法,也不禁放下心來,說道:“雖然殿下對東瀛沒有野心,不過我們也不能讓現在的德川家統一日本,否則我們馬上就成了東瀛人的第一大敵,所以我們想要在北海站穩腳跟,就需要一個動亂的東瀛!”
朱由崧不禁奇道:“徐先生,你這番言論可有些縱橫家的意味了!”
徐光啓笑道:“這些日子剛剛從中原來的那些雜學者,倒也有不少高明之士,我跟他們一起倒是獲益匪淺,那些人甚至提出了,北海在內高築牆廣積糧積累物資、從內地移民增加人口,在外縱橫捭闔,必要的時候,甚至還要出兵幫助豐臣家渡過難關!”
朱由崧奇道:“邵傑也來了嗎?”
徐光啓搖搖頭說道:“邵傑那是在他們當中的第二學士,而提出這個論調的則是第三學士張風府,他們這個組織果然是人才濟濟,卻不知道他們第一學士又是一個什麼樣的大才!”
“張風府?”朱由崧不禁笑道:“好,單憑他能提出應付內外局勢的良策,總參謀部當中就有他的一席之地,他也不用在教育部做了,直接讓他到軍中來,經過三個月的訓練之後,我直接提拔他到總參謀部去!”
朱由崧來北海之後,已經凱說着手完善軍政制度,此時在軍隊高層已經建立了總參謀部總後勤部,至於總政和總裝,現在還沒有必要,因此總參謀部的地位就凸顯了出來,在軍中,那絕對是真正的實權部門。
徐光啓不禁說道:“也罷,像張風府那樣的人也不願意一輩子當個教書匠,跟着你到外面闖蕩,反而是他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