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大牢,此時已經成了錦衣衛的秘密基地,喬文秀已經在這裡過了兩天,不過幸好有那位德昌郡王殿下的警告,這些錦衣衛並沒有對他用刑,就是一些簡單的問話,他也回答無誤。
這幾天,他從錦衣衛那裡也知道了刑訊的一些結果,在兩種奇怪的刑罰之下,那個死士也交代了一些事情,但是那死士知道的東西也不多,他本身是一個叫做“福銘記”的殺手。
明朝承平兩百年,各種地下組織自然層出不窮,這個福銘記就是一個相當著名的打行,打行也是一種正當的行業,並且在當地官府備案,幾個武藝精通的男丁組織起來,將一個鐵拳頭圖案懸在門首,爲旅客和富商提供“保鏢”服務,算是保鏢的雛形。福銘記自從開張以來,便擴張極快,此時已經從南方擴展到了北方,表面上是打行,實際上卻也客串一些殺手任務,而且他們的擴張也跟南方那些大戶的支持是分不開的。
喬文秀在這段時間也思考了一些事情,這次刺殺目標自然是爲了針對福王他們,但是也未必沒有趁機陷害他們喬家的意思,這背後的水深得很啊!或許是某家大戶已經盯上了他們喬家的財產了,畢竟他們在這段日子以來擴張得太快了,但是原本的官府背景已經被他們拋棄,但是新的關係還沒有構築起來,在這等豺狼橫行的商場,就像是一個小孩捧着金元寶,行走在鬧市一樣。
此時令他奇怪的是,一位穿着明黃服飾的人在這些錦衣衛的簇擁之下,來到了他的牢房裡,向他躬身說道:“喬先生,這些日子您受驚了,這都是孤王的錯!”
“孤王?”喬文秀臉色一變,連忙叩拜行禮,說道:“草民見過福王殿下,草民絕對跟這次刺殺之事無關,還請殿下明察!”
“刺殺?”朱常洵搖搖頭對喬文秀說道:“喬先生,這次並沒有出現什麼刺殺,而喬先生也未曾到過大牢!”
喬文秀連忙說道:“對,沒有什麼刺殺,這次只不過是王爺請我一敘而已!”
朱常洵點點頭說道:“不過,這樣,就請喬先生隨我來吧!”
來到清荷園廳堂,分賓主落座,不過清荷園雖是喬家的產業,這次卻是朱常洵爲主,喬文秀爲賓,恐怕喬文秀也是第一次坐在這賓客位置上吧!
朱常洵說道:“喬先生,明人不說暗話,策劃這件事情的人,未必是衝着喬家來的,但是他的做法卻已經讓喬家陷入覆滅之地,不知喬先生有什麼想法!”
喬文秀沒想到朱常洵居然會這麼直接,不過他說的卻也是事實,喬文秀不禁嘆息,說道:“草民不過一介商賈,面對這些黑白兩道通吃的人,又能如何?”
朱常洵微微笑道:“喬先生果然聰明,不過這件事情可不是當縮頭烏龜就能夠擋的過去的,不知喬先生以爲然否?”
“破家縣令,滅門刺史,我等小民如何跟官宦人家相爭!”喬文秀嘆道。
“那也未必,喬先生可知我此來遵化,爲何?”
喬文秀說道:“遵化豐潤原本便是我朝最臨近京師的冶煉所所在,只是因爲豪強侵佔,官吏腐敗才導致這冶煉所荒廢,不知王爺此來可是爲此?”
朱常洵笑道:“喬先生果然消息靈通,說實話孤王此來,不過孤身一人,再加上幾個錦衣衛而已,國朝藩王沒有開府建衙的權力,想要做好這件事情,必須要找一些值得合作的盟友,我們要做的也不知僅僅重啓冶煉所,而是要經營一個大型礦業聯合公司,朝廷三成、皇家兩成一,都會參與進去,另外還要找一些民間股份加入,如果發展的好,甚至要將全國各地的坑礦全部囊括,如果喬家能夠在其中發揮出自己的作用,讓父皇滿意,誰還敢動你們喬家?”
喬文秀雖然以前也聽過這個礦業公司,但是都語焉不詳,這次聽朱常洵所說,心中卻起了滔天巨浪,若是這個礦業聯合公司真地建成,而他們喬家又在其中佔有了重要甚至是不可替代的角色,那麼他們喬家的地位可就算是固若金湯了。
除非是謀逆、通虜這樣的大罪,他們喬家即便是傳承千年,那也不是沒有可能,甚至是比所謂的免死鐵券還要厲害。
而且就算是這件事情被那些豪強和朝中勢力干擾而失敗,自己也能跟福王殿下搭上了線,藩王雖然沒多大的勢力,卻可以直達天聽,等閒豪強也不敢對他們如何了。
喬文秀一咬牙,說道:“王爺有什麼要草民做的,草民一定盡心盡力!”
朱常洵不禁滿意一笑,說道:“好,喬先生快言快語,孤王也就不繞彎子了,現在你需要我的權勢,而我需要你的人手和人脈,當然如果你願意出資購買礦業聯合公司的股份,孤王也會有優惠。現在你要做的就是組織幾個票號,成立一個更加龐大的,類似礦業聯合公司的票號,來處理我們礦業聯合公司的錢物運轉,你可能做到?”
喬文秀想了片刻,說道:“王爺,依草民看來,我們完全不必這麼做,喬家的日升昌記票號經手的銀錢上百萬兩白銀也不是沒有,如果讓我們單獨運作,那也是能夠承受的!”
朱常洵不禁微微一驚,他還是小看了這些民間的票號,他們大明朝一年的歲入也不過一千萬兩,再加上地方的截留,能夠進入國庫和內帑的也就是三四百萬兩銀子,一個票號的生意居然就能夠經手百萬白銀,這種財力還真是令他大吃一驚。
朱常洵沉默片刻,說道:“即便是你能擔負起這件事情,也要拉上一批有實力的人,因爲現在第一批投資或許僅僅是兩百萬,但是日後或許會有更大的白銀投資,還有就是我們可以通過這樣拉攏一大批朝中和地方勢力,特別是我們北方的勳戚,南方人可以查收鹽政和海貿,賺得盆滿鉢滿,但是北方勳戚和富商卻沒有這麼多的投資渠道,所以他們手中閒錢很多,就沒地方去賺錢,所以我們只要把這事情搞得紅火,就不愁他們不來入股,只要他們能入股,我們就能夠把他們拉到我們身邊,依靠他們的官方背景,那些想要插手的人可就不容易了!”
喬文秀連忙點頭,想要吃獨食,那必須要有足夠的胃口才行,他們一家想要吃這獨食,的確是沒這麼好的胃口,吃不成胖子不說,反而有可能被噎死。
朱常洵說道:“這件事宜早不宜遲,你最好馬上去辦!”
喬文秀應聲之後,便要告退,朱常洵卻突然將他叫住,臉色頗爲古怪地說道:“文秀,你表字爲何?”
喬文秀一聽福王都開始叫他“文秀”了,自然知道那是雙方拉近關係的象徵,連忙說道:“草民草字妙辭!”
“妙辭,文秀,這麼說來,妙辭的文章應該不錯吧!”
喬文秀連忙說道:“草民曾經考取舉人功名!”
朱常洵點點頭,這才明白爲什麼喬家不以自己的名頭經營日升昌記了,原來他們也是想要弄個官身,想到這裡,朱常洵就更高興了,既然有慾望,就好掌控,連忙說道:“妙辭,令愛今年幾歲了?”
喬文秀說道:“小女今年六歲了!”
朱常洵笑道:“一兒一女,承歡膝下,妙辭好福氣啊!不知令愛名諱爲何?”
喬文秀看了看朱常洵溫和的笑臉,心中頗爲疑惑,但是想起自己女人的名字,卻也不禁有些臉紅,說道:“小女喬太真!”
“太真?”朱常洵不禁笑道:“這可是唐代美人楊貴妃的道號,既然這女孩以太真爲名,日後恐怕也是富貴榮華不可限量,文秀,我有一提議,我兒由崧,今年五歲,不如你我兩家結成親家如何?”
“什麼?”喬文秀不禁一臉驚喜,這件事情他自然是一百個願意,但是仍然裝作矜持,說道:“只是小女粗生粗養,如何配得上小王爺?”
朱常洵笑道:“妙辭何必過謙,以妙辭端坐這大獄之中,尚且安之若素的氣度,養出來的女兒豈會是粗生粗養庸脂俗粉,妙辭不必多說,只是說你同不同意!”
喬文秀灑然一笑,說道:“既然王爺如此盛意,文秀自然同意!”
朱由崧恐怕也想不到,朱常洵爲了拉攏喬家,居然將他未來的幸福作爲籌碼,押給了喬家,還真是遇人不淑啊!
喬文秀被抓起來的那段時間,關於日升昌記的謠言亂飛,日升昌記的營業額受了些影響,但是隨着朱常洵和喬文秀在公開場合露面之後,那些謠言不攻自破,在喬文秀的運作之下,日升昌記的生意又開始上升。
而此時朝廷調集過來的兩百萬白銀也正式運入京師日升昌記的分號當中,因爲福王的要求,這件事情必須是按照商家的規矩運作,所以官府並沒有插手這件事情。
而這件事情也被喬文秀利用起來,他將遵化、京城和天津等這裡一帶的大城當中的乞兒組織起來,供給他們衣食,讓他們向過往行人發放傳單,宣傳這件事情,一時間日升昌記的名頭大振,前來借貸的人絡繹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