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中,按照明朝老北京人的習慣,風波過後必然會有大把的人頭落地,尤其是以洪武永樂兩朝尤甚,日後政策雖然變得有些溫和,不過若是觸及叛逆的罪名,一般都會大肆株連,這次卻有些不同。
在議會和內閣的組織之下,成立了以張維賢爲議長的上議院和最高法院,並且制定了將司法權力從地方行政權力剝離出來的計劃,而原本的下議院則由魏國公徐弘基擔任。建立地方法院,自然不是一時半刻能夠坐立起來,不過楊漣他們卻也算是趕上了好時候,議會和內閣都決定,要讓他們試驗一下這種法院制度。
因爲“士可殺不可辱”的原則,這些人全部都是在不公開的法庭當中接受審判,算是保留了他們的顏面,這讓一些兔死狐悲的文官心中也好受了些。
等審判結果出來之後,方從哲也不得不重新來找朱由崧,向他請求特赦令,朱由崧說道:“沒想到,他們最終還是都被判處了斬刑,夏允彝不過是一個熱血學生,跟陳子壯當年還跟張道玄張先生辯論過,沒想到連他都被判處了斬監侯!”
方從哲嘆道:“那陪審團當中的人,都是北京城裡各階層的人,他們很多人,在北京混亂的那段日子都有親人受到了傷害,他們要求法官判處斬刑也是可以理解的,況且我們大明對叛逆的懲罰一向都是十分嚴厲!”
陪審團是朱由崧提出來的一種制度,既然選擇了秘密開庭,那麼其中的過程根本無法受到有效的監督,因此陪審團就是必須要有的,陪審團制度雖然不算是完美,陪審團當中的很多人並不太精通法律,這就讓他們的判斷帶有了很多私人的感**彩。比如這次,夏允彝以及很多無辜捲入“復社”的文人,他們根本不清楚其中的緣由,卻仍然被判處了斬刑。
“人做錯了,總要受到懲罰的,即使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之下做錯,同樣也要受到懲罰!”朱由崧回頭從一摞文件當中抽出一張蓋着玉璽的旨意,說道:“這就是特赦令,就讓他們到南洋去吧,方先生你就告訴他們,南洋並不是什麼蠻荒之所,那裡的物產甚至要比大明還要豐富,讓他們好好做事,如果能夠找個由頭,我可以完全赦免他們,允許他們回到大明!”
方從哲頗有些無奈,不過既然朱由崧已經下達了旨意,他就必須執行,畢竟如今朱由崧是監國,日後還可能是皇帝。朱由崧雖然大權在握,卻尊重方從哲的權力,讓他們完全行使行政大權,那麼作爲首輔也有義務維護君主的威嚴。
方從哲正待離開,張風府卻匆匆走了進來,說道;“殿下,遼東傳來緊急軍情,遼東重鎮撫順被前些年見過的後金洗劫,人畜損失無數,城牆都被拆毀了!”
朱由崧眼中瞳孔一縮,“後金”這個大明朝的大敵終於露出了他的獠牙了,此時後金仍舊是努爾哈赤主政,努爾哈赤因爲年輕時被李成樑羞辱,因此對漢人極度的痛恨,撫順城既然被打破了,那麼其中的漢民除了成爲奴隸,就只能變成死人,這種事情在皇太極主政之後,才稍有變化,不過漢人奴隸的位置,終清一朝都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從黃臺吉開始,當滿人奴才的漢人可以奴役同樣是漢人的百姓而已。
“方大人,特赦令就讓樞密院派人送到法院去,遼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們也必須要做好準備,魏進忠,派人將官劉兩位輔臣也請到樞密院!”
等內閣三位輔臣來到樞密院之後,朱由崧連忙請他們來到參謀部,張風府在沙盤上,仔細將他得到的軍情講述了一遍,朱由崧問道:“張風府,撫順發生這樣的事情,難道當地督撫就沒有反應嗎?”
張風府說道:“當地巡撫李維翰也派出了總兵張承蔭率一萬軍隊前往追擊,卻沒想到被努爾哈赤圍殲,全軍覆沒,張承蔭也死在了亂軍當中!後金斬獲了大量的軍兵器械!”
“混賬,遼東最能打的不是李成樑的李家軍嗎?怎麼這次他們沒有出兵?”官應震不禁怒道:“張承蔭成軍不過是一年,原本就是內閣用來牽制李家軍的,李維翰怎麼能讓他們出兵,這次被後金打的全軍覆沒,遼東可在野沒有聽從朝廷指令的軍隊了!”
“李巡撫也曾經派人給李如柏下令,讓他出兵,不過李如柏左右推諉,拒不執行!”
官應震怒道:“李如柏這個混賬,若不是他們家養出了那個努爾哈赤,如今遼東局勢怎麼會變成這樣,我看他就是擁兵自肥,養賊自重,如今居然對朝廷大員的命令都敢不聽,真是反了!”
“報,遼東祖大壽上書,要求朝廷調撥糧餉!”官應震剛剛說完,正好就有一個樞密院的工作人員前來遞交文書,官應震一下子將祖大壽的上書抓了過來,打開一看,卻不禁怒道:“我看李家,還真是要反了,你看肯他們說的些什麼東西!”
“……後金猖獗,我等軍力有限……恐山海關亦不可保……還望朝廷及監國大人早日調撥糧餉,及三十萬支步槍,五百門火炮以及彈藥,使我軍將士可奮勇殺敵,而無後顧之憂!”
劉一燝也不禁搖搖頭,說道:“李如柏狼子野心,如果真給了他,恐怕危及朝廷,我們朝廷也不過是二十萬京營士兵換裝了步槍,要是給了他三十萬,那麼他們李家豈不是要壓朝廷一頭,只是如果不給,李家故意保存實力,恐怕遼東局勢糜爛,朝廷如果失去了遼東……”
原本大明失去遼東也無所謂,不過如今北海的農業機械開始引進,大明本土也涌現了很多製造農業機械的機械廠,畢竟如今大明朝的鋼鐵產量節節攀升,下降的鋼鐵價格,讓製造這些機械也有了賺頭,在加上收割機、播種機並不是什麼太過複雜的機械,大明朝的這些農工巧匠只要測量一遍,將其中的尺寸記錄下來,就能夠山寨出性能與北海所產的機械相差無幾的農用機械,在機上當地運費上優勢,反倒是將被還的農業機械競爭了下去。
大量使用農業機械,自然讓各地大量新的土地開墾了出來,不過仍然有很多農民失去了土地,對此朱由崧定下來的方式是移民,自從稅制改革以來,地方官已經不在阻礙農民移民去尋找出路,移民也有了一套自己的方式。
不過移民總需要大量的土地,況且大明朝當中的移民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數千萬總是有的,因此朝廷絕對不會放棄遼東這樣一個水土肥美的極佳移民地點。
最後劉一燝說道:“照我看,朝廷不能全給,也不能不給,就給他們三萬步槍,火炮給他們十幾門就算了!”
官應震一聽不對,說道:“劉大人,難道你想要跟李如柏妥協?如今李如柏敢脅迫我們,日後他就敢造反,現在跟他們妥協了,他一定會得寸進尺,殿下,此事萬萬不可!”
方從哲也說道:“此事的確不可,大明從來都沒有朝廷跟邊軍妥協的先例,此事絕對不可!”
見三人爭執,朱由崧搖了搖頭,說道:“山海關總兵是誰?”
“回殿下,是李成樑的三子李如楨!”張風府連忙回答道。
朱由崧說道:“李家的人?怪不得李如柏會這樣有恃無恐呢!那就下令讓李如楨讓出山海關總兵的位子,聽說戚金的病已經養好了,而且此人練兵有方,頗有當年其伯父戚將軍的風範,那就啓用他作爲山海關總兵,並且帶領他伯父舊部上任,如今山海關的士兵則調入京城,重新整編!”
“李如楨帶兵並無疏漏,怎麼能罷免他?殿下,此舉不妥!”劉一燝連忙勸道。
朱由崧冷笑道:“誰說要罷免他了,只是換防而已,讓李如楨去擔任吳淞總兵,可比當山海關總兵輕鬆多了!”
山海關作爲關內門戶,必須要有得力而且信得過的人擔任,朱由崧絕對不可能讓李家的人繼續把持遼東的軍權了,這山海關總兵的位置只是一個開始。
方從哲他們還在爭論要不要答應李如柏的條件,朱由崧已經開始着手削權了,朱由崧一開始就信不過遼東的那些官僚和軍將,特別是李家,他們與努爾哈赤的愛新覺羅家組走得太近了,就像是二十世紀初的奉軍,其中遍佈敵軍的眼線,要靠他們抗擊敵人,根本不可能。
而且遼東軍閥也有自己的打算,當年朝廷在大淩河調集了戚家軍最後的精銳,跟滿清八旗苦戰的時候,那些人卻無動於衷,甚至在八旗營裡出現了大量的炮手,向戚家軍開炮,那時可不是孔有德投靠之後,滿清八旗哪來的那麼多炮手和大炮?遼東的軍閥在這上面極爲可疑!正是因爲這些人的存在,才讓遼東變成了大明朝的泥潭,因此朱由崧才準備另起爐竈,絕對不會依靠遼東當地的李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