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夫人是在大年初七這一天登門道訪的,比長安預想的到是要早了些,想來她是經過了幾天的掙扎才決定走了這一遭,倒是不容易啊。
池夫人被丫環引着進了花廳,長安足足收拾了一刻鐘,這纔在紫鴛的攙扶下邁着步子姍姍來遲。
見着長安踏進了花廳,池夫人已經站了起來,客氣地行了一禮,“叨擾沈娘子了。”
“不礙事,池夫人請坐。”
長安笑着擺了擺手,徑直坐上了主位,見客在西跨院裡,自然是她最大,行事便沒那麼拘謹了。
正月裡年節下都是走親訪友的,池夫人也知道來得冒昧,便先開了口道:“這次前來一是答謝沈娘子當日派車馬給小婦一使,其次便是來歸還這物件。”
池夫人說着,身後丫環青兒便奉上了一個描了金邊雕着如意花紋的扁平黑匣子,打開一看,內裡的紅色絲絨上擱着一支閃亮的梅花吐芯寶石金簪。
池夫人雙手捧了過來,雖然面容仍是淡淡,但已經少了當日的幾許清冷及疏離,只聽她道:“那日天色暗了,丫環許是以爲這金簪是我掉的,匆匆拾了來,拿回家裡打了燈一看才知是拿錯了東西,自然便要前來歸還。”
“池夫人真是有心了,本是我的疏忽,還特地勞煩你跑這一趟,長安心裡實是過意不去。”
長安笑着點了點頭,說話的功夫紫鴛已經上前接過了這黑匣子,查看了一番纔對着長安點了點頭,確認這是她的東西。
長安哪能不知,這本就是她讓紫雨備車架時故意落下的,就是想與這池夫人單獨交流一陣。
而這幾日的功夫,她早已經託了白墨宸查清了當年茂良縣縣丞瀆職一案,自然不是走的正經渠道,因而瞭解得更全面也更深入。
也虧得白墨宸從小耳濡目染,對官場裡的彎彎門道知之甚深,別看他平日裡有幾分隨性,但長安一說這事可能與匪盜有關,他立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出三天,一份詳細的調查結果便呈現在了她的面前。
茂良縣縣丞裴俊良當年任職期間還算是兢兢業業恪守本分,因爲是貧寒學子出身,背後本就沒有什麼過硬的後臺,也使不出什麼銀錢走關係,能外放得了這一官職,他心中已是知足的,家中又有賢妻嬌兒,一家人的日子雖談不上富裕,但也是美滿的,更何況長女裴明惠又生得聰慧懂事,小小年紀就負有才名,在瀾州也算是排得上號的千金閨秀,想來今後尋一門美滿姻緣是無甚困難。
哪裡知道天不從人願,竟然飛來橫禍,以致裴俊良莫明其妙地便擔上了貪墨的罪名,當日茂良縣令魯大人一語斷案,且翻出早已經準備好的證據,害他有口難言有筆難書,並且被以最快的速度趕出了瀾州。
好好的家庭突逢鉅變,原本穩定的生活不再了,一家人顛沛流離四處闖蕩,而在這期間裡,裴俊良抑鬱寡歡終染疾病不治身亡,裴夫人一手撐起了這個家,終於熬到子女大了,這也累出一身病來,在幾年前也是撒手人寰,兒子裴明慶如今不知道在哪裡,有人說死了,有人說失蹤了,但女兒裴明惠卻是莫明地回了瀾州,還意外地坐上了蒼盧縣令的續絃夫人,實在是令人側目。
即使如今這事已經過了兩年,但說到池夫人,許多人也不由嘖嘖兩聲,好好的閨女不正緊思個人嫁了,卻硬是要做人家的續絃,這圖的是什麼,明眼人不是一看就知。
再加之池夫人不管出現在哪裡的場合,都是一副清冷高傲的模樣,這便讓一衆喜歡嚼舌根道是非的貴婦人們更加不喜了。
算算這池夫人的年紀,也不過大上自己不到一歲,可那眉目中似早已滄桑看盡,透出一種令人心酸的淒涼與冷漠。
看來這定也是個有故事的人,長安淡淡戚眉,在心中嘆了一聲。
“沈娘子言重了。”
池夫人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話語似乎就到此打住了,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默。
半晌,長安才道:“初來瀾州,我也沒幾個朋友,若是池夫人不嫌棄,有閒暇之餘儘可來尋我。”
池夫人有些詫異地挑高了眉,攥在手中的絲帕不由又緊上了兩分,卻是謹慎道:“怕是沈娘子這話一出,便有貴婦夫人們趕着上,哪裡用得着小婦。”
其實池夫人心裡也有納悶,長安對她一再示好,這中間存的是什麼心思?
她可不相信當日落在馬車中的金簪是意外,端看長安操持宴會時的手腕與精明,也絕對不是這樣粗心的人,她只能認爲她是別有所圖。
家中逢鉅變,又過了幾年顛沛流離的日子,她若再是那不知世事的天真模樣,恐怕早已經被人拐了不知幾回了。
“池夫人,”長安脣角微翹,淡淡地搖了搖頭,“我知你雖性子清傲,卻不糊塗,人也通透,怎的要顯得這般子小家子氣,就算與人爲好,對你又有何損失?俗話說多條朋友多條路,難道不是這個道理嗎?”
“小婦……”
池夫人動了動嘴,卻不知道再說什麼好,長安話到這份上了,若是她一再拒絕,便不只是矯情那麼簡單了,那是不給長公主以及國公府的面子。
“好了,我與池夫人投緣,若有機會,必定登門拜會。”
長安笑着起了身,池夫人立馬也站了起來,低垂了頭,眸中的神色亦發緊張,她越不知曉長安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心中便越覺得不安。
“替我送送池夫人。”
長安雙手疊在身前神態安然,這話一出,池夫人即使心中還有疑問卻也不得不起身告辭了,由着紫鴛引領而出,只是離去時眼角的餘光卻是一再地瞥了回來,當觸及長安清亮的目光時,猶如火燙一般立馬便閃了開去,這讓長安更加肯定,這池夫人有問題。
若自己沒做虧心事不心虛,又如何怕他人的窺探,心理防線是個脆弱的東西,經不起一而再地打擊,相信她總有攻下的一天。
*
瀾州府的年節日就這般匆匆而過,正月十五鬧過了元宵,街道上又恢復了以往的熱鬧,長安在初到時本就想去逛上一逛,只是府中事務繁忙,這才耽擱了,如今漸漸理清了庶務,也定好了規矩,小丫環、大丫環、管事的媳婦、婆子,一層一層的上去互相監督着,倒是甚少有紕漏,連公主都贊這法子好,於是她便有了一定的閒暇,這才帶着紫鴛紫雨逛街去了。
馬車停在了坊市門口,瀾州的坊市分東西,東坊市裡一般是售賣吃食以及生活日用品,包含了酒樓、茶樓、櫃坊、小點面鋪,外加些零碎小雜鋪、貨攤等等,而西坊市便是更高級一些,多是售賣珠寶玉器及絲綢布匹,乃至上等的名貴藥材及補養藥丸等等。
東西坊市口立了個大大的門牌,將兩市分隔開來,一般車馬停在這裡,大家便自會選擇其中一個入口。
下馬車前長安已經帶好了帷帽,長長的薄紗垂下遮住了面容,看外倒是通透,只是往裡看便是一片朦朧了。
“小姐,咱們去哪裡看看?”
紫鴛已是一臉興奮地探出了頭,往西瞧了瞧,再往東探了探,充滿了興味的模樣。
“有什麼好看的,不過是些平常貨罷了。”
紫雨無奈地搖了搖頭,女人逛街的興奮勁是不可理喻的。
瞪了紫雨一眼,紫鴛這才轉向長安,笑道:“小姐想去哪裡?”
“去東坊市逛逛吧!”
長安也知道自己沒什麼想要採買的,再說西坊市進出的怕都是達官貴人有錢人家,迎來送往的也就是那一套,見多了反而生厭,不若去東坊市逛逛,這纔是體味真正的生活。
“好啊。”
紫鴛倒沒什麼意見,反正她也是隻看不買的,再說就這樣瞧瞧,東坊市一片熱鬧,西坊市卻要沉靜許多,自然是哪裡熱鬧往哪裡鑽。
“小姐,東坊市人員複雜,還是……”
安頓好了馬車,毛晉一身便裝回了來,聽得長安這樣說,忙出身勸阻,他可是奉了沈平之命前來保護長安,東坊市龍蛇混雜,實在不是一個小姐該去的地方。
“不是有毛侍衛在一旁嗎?難道還怕保護不了小姐?”
紫雨挑了挑眉,下頜微微揚起,雙臂環在胸前,頗有些挑畔意味地看向毛晉。
長安無奈地舉頭望天,自從毛晉被父親安排到了她身邊之後,這樣對槓的情景已經發生了不知幾何,多到她從初時的詫異已經過度到如今的麻木,只擡腳便走,紫鴛看了身後倆人一眼,遂也緊緊跟了上去。
“走,還是不走?”
紫雨嘴角微翹,“反正小姐是進去了,毛侍衛若怕人多,就在這裡侯着即可。”
紫雨說完便轉身追了上去,只毛晉在那裡輕輕一嘆,他是什麼時候惹上了這小妞,他怎的不知?
不過一個大男人和女人過不去,頗顯得沒有胸懷,他只當不作計較,也起步跟了上去。
進得東坊市第二個口子拐左便已經見着有人挑着擔子鋪了粗布擺起了攤位,叫賣的是新鮮的瓜菜蔬果,往裡一點還有人裝了大桶賣的魚,各種味道夾雜混合着,似乎連呼吸都是陣陣腥汗味,這氣味雖然不是那麼好聞,但看着這樣的場面卻是頗有人氣。
長安站在口子上,看着挽着籃子的婆子媳婦進進出出,左邊招呼一聲,右邊吆喝一下,間或殺殺價嘮嘮家常,那場面很是熱絡,不多時便已經裝了滿滿一籃子菜色返回。
“小姐?”
紫鴛搖了搖長安的手臂,實在是看着自家小姐怔神在菜市口子上頗有些意外,這樣的場景她小時候便見過,那時家裡窮,賃的田地除了要交租子,剩下的種點菜還要擔來集市賣,常常是有上頓沒下頓不知溫飽,好在如今跟着小姐也算是有了着落,家中爹孃都還在,弟弟讀書也爭氣,想來今後也不至於再像她一般。
“這菜市……倒是和我想像中不一樣。”
長安失笑,正想轉過身來,卻聽得身後一陣驚呼,“小娘子快閃閃,要撞着了!”
猛地回頭,正見着一輛三角車一搖一擺地衝了過來,那三角車上裝着半人高的蔬菜,看着便是綠幽幽的一片,想來也是有點分量,若是整個倒了下來,怕也能把人給活活埋進裡面。
“小姐小心!”
紫鴛一急便將長安推向了一旁,可巧的那兩個鬥嘴的竟然還在十步之遙,即使看見了這情景,飛身而來,怕也只有在菜堆裡挖人了。
“啊!”
被紫鴛這一推,長安腳步向後踉蹌,一個轉身便要跌下,卻有一隻粗黑的大手猛然探了過來,也沒見他有多用力,只是輕輕一擡長安的手臂,便止住了她的下跌之勢。
而長安再轉頭望去,只見得紫鴛驚恐地叫着,那三角車一個傾倒,轟的一聲,滿車的蔬菜便向紫鴛壓了過來,毛晉比紫雨快了一步,卻也只能抓住紫鴛的一個衣角,滿目的綠色傾泄而下,片刻間便將她給掩住了。
“快救人啊,還愣什麼!”
紫雨瞪了毛晉一眼,似乎在怨他腳程慢,這才雙手不停地刨向了菜堆,不一會兒便將紫鴛刨得露了一顆頭出來,只見她紅着雙眼,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樣,頭頂左右各頂了一顆青菜,那模樣就像只綠色的小兔子,紫雨一個沒忍住便笑噴了出來。
毛晉也是無奈,看了一眼長安的方向,見她對自己點頭,這便也跟着上前將人給挖出來。
見着紫鴛無礙,長安這才放下心來,不由一手撫在胸口,頗有些驚魂未定的感覺,這才轉身,向着身後的人拜了拜,輕聲道:“有勞壯士了。”
低頭時已經覺着地上的影子壯實魁梧,再擡頭時,連長安也不由地仰了仰脖子,這人真高啊,恐怕比秦暮離都要高出半個腦袋,臉型方正,濃眉大眼,只穿着一件半舊的縫了布丁的薄氈衣,袖口挽起一截,顯得有些粗獷與不羈。
“小娘子若是無礙,便不要怪罪那位老漢了。”
那漢子聲音沉厚,就像遠山的長鍾,聽在耳中似還有迴響,長安不由怔了怔,這才轉頭,便見着一老漢撐着腰站了起來,他的額角似碰得有些紅腫都來不及顧忌,這便點頭哈腰地上前對着毛晉等好一番道歉,態度卑恭至極,長安不禁啞然。
“小娘子等人想來也非普通人,這菜市口子上來來去去的無非是些市井民衆,得罪不起你們這些權貴。”
那漢子抱胸站着,可脣角卻扯出一抹輕諷,想來也是識眼色的,見着長安等人的穿衣打扮便知道他們絕非一般人。
“壯士言重了。”
長安搖了搖頭,輕聲道:“這本是我的不是,若非貪奇停駐在這口子上,哪裡又能擋了那老漢的路,這才讓他來不及停下車來。”
長安說着,已經對着那漢子點了點頭,轉身走了過去,有些歉然道:“損了老漢的菜是我的不是,可有受傷的地方,我讓人去請大夫來看看?”
“不敢不敢!”
老漢有些惶恐地退後兩步,頭垂得老低,那雙腿似乎只差跪下了。
“毛晉。”
長安喚了一聲,此刻紫鴛已經被他們倆人合力給扒了出來,雖然一身花花綠綠的菜色,但到底是沒受傷的,紫雨正在給她撣開身上掛着的菜葉。
“小姐。”
毛晉恭敬的上前,雙手一揖。
“賠了這老漢菜錢,再將他送到大夫那裡看看,若有什麼傷患,定要好好醫治。”
長安說完這話後,眼見毛晉有些遲疑,顯然是見着這裡圍觀的人多了,擔心自己的安全,她不得不又補了一句,“咱們也回府去,今兒個暫且不逛了。”
“是。”
毛晉這才點頭應是,又對紫鴛叮囑了一眼,這纔在老漢誠惶誠恐的面色下硬塞了銀子在他懷中,又扶着他往坊市外行去。
衆人看完了熱鬧,見着這兩個丫環生得標誌,料想長安這小娘子恐怕顏色也妍麗,不然偌大的坊市,也找不出幾個這般講究帶了帷帽的女人,又見那提刀的男子扶了老漢先走,人羣中不免有大膽的聲音起鬨道:“小娘子,你這滿地的菜可是怎麼辦?別擋了我們的道啊!”
“是啊,不然請我們幫你挪開如何?”
“嘿嘿,咱們也不要錢了,就讓小娘子揭開面紗給咱們看看即可!”
“哈哈……”
一人興起,便有數人接口,長安不覺微微皺眉,她是就理論理,可也不是任人調笑欺負的主。
紫鴛也不理會身上的菜葉了,與紫雨倆人一起護在長安身前,只聽得紫雨一聲冷笑,“誰想看的,出來說話!”
“小娘,咱們要看的也不是你,你且一邊待着去!”
人羣中一陣推攘後,便有一精瘦男子跨了出來,他還特意昂起了頭,將袖子一捋,露出胳臂上花花綠綠的紋身,附近的人見狀不由有些畏懼地向後退了一分。
長安目光掃了過去眉頭微蹙,她倒只是聽說過某些地痞無賴藉着紋身來炫耀威武,不好勞作,常是拉幫結派地欺負老百姓,藉着收取攤位費保護費之名賺百姓們的血汗錢,無疑是整個坊市的蛀蟲,看來今兒個不巧竟是被她給碰着了。
“我道是怎麼樣的人物?細胳膊細腿還敢出來遛達,也不怕丟了你孃的臉!”
紫雨呸了一聲,袖子一捋,腳板一踏,正踩在那歪倒在地的三角車轅上,大拇指在鼻頭上一抹,頗有些不屑的意味。
那精瘦男子一愣,又聽得邊上人起鬨,不由臉上有些發躁,跨前一步,喝聲道:“兀那小娘休得渾說,就讓你嚐嚐哥哥的厲害!”
這“兀那”兩字已經說得極爲不客氣,紫雨眉梢一皺,腳尖一挑,一顆青菜便飛向了那精瘦男子,突然之間躲之不及,“啪”的一聲正中他的臉,周圍的人頓時笑成一片。
“他孃的,找死!”
那精瘦男子想來是真的動怒了,猛地自腰間拔出一個匕首,明晃晃的刀面映着他狼狽兇狠的面容,周圍的人頓時止了笑聲,紛紛向後退了一步。
“紫雨,你可要小心!”
紫鴛叮囑了一聲,同情的目光卻是掃向了那精瘦男子,腳步微動,卻是不以爲意地扶住長安退後一步,若是紫雨連這種無賴地痞都收拾不了,那以後便真的別在沈府混了。
長安搖了搖頭,她本不想惹來事端,耐何這麻煩總要找上門。
紫雨已經捋好了袖子準備大幹一場,區區一個小嘍羅,她還真看不在眼裡,卻不想這樣的行爲卻是徹底激怒了那精瘦男子,只見他一聲大喝,便持着匕首舞了過來,人羣中有那膽小的已經發出了一聲尖叫。
紫雨一步上前,右手一探,已準備一個反手擒拿奪了那精瘦男子的匕首,卻不想有人比她更快,壯碩的身體像大山一般壓了過來,重重地往前一踏,肩膀只那麼向前一撞,便見那精瘦男子眨眼間便倒飛出了好遠,一聲“哎喲”撞翻了街道旁擺着的貨攤。
又是他!
長安目光一閃,那擋在紫雨跟前的不就是剛纔扶了她一把的壯碩男子嗎,他倒是挺熱心的。
“一個大男子欺負三個小娘,你還要不要臉!”
那壯漢呸了一聲,精瘦男子爬了起來,苦着臉又揉腰又揉肩,可見着壯漢那身形也再不敢上前撒潑,只驚慌地拾起地上匕首,又擱下狠話,這才擠出人羣,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多謝大哥!”
紫雨抱拳對着那壯漢一揖,雖然她不懼那精瘦男子,但到底對路見不平的好漢心存敬意的,更何況這好漢剛纔還幫了他們家小姐呢。
那壯漢不以爲意地笑了,“不礙事,看小娘的身手也是練家子,只是收拾這種小賊便別髒了手!”
見那壯漢的目光望了過來,長安也不禁點頭示意,又聽得他道:“幾位的府上在哪裡,這滿車的菜不要怪可惜了,我便推了車送你們一程!”
說這話,那壯漢已經幫忙拾起菜來,周圍的人見沒什麼熱鬧可看便紛紛散了,倒有好心的婆婆過來湊近了提醒一聲,無非是叮囑那壯漢警惕那些地痞的報復,他卻只是不在意地揮手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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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雨也在一旁幫忙拾掇着,間或和那壯漢說上兩句,相處得甚好,紫雨卻不由有些擔憂地看向長安道:“小姐,咱們真讓他跟着送回府?”
“自然,如今這世道這樣熱心的人可沒剩幾個了。”
長安點了點頭,雖然先前她沒想過怎麼處理這些青菜,但眼下那壯漢的提議倒不失爲一個解決辦法,直接拉進廚房,省了多少菜色。
再說,那壯漢會這樣做也只是怕她們在回去的路上被這地痞打擊報復,別人一番好意,若是再做推遲,那真正是顯得矯情了。
而且看紫雨那熱乎勁,似乎對這位壯漢很有好感。
果然,當那壯漢推着三角車載着滿車的青菜行過來時,紫雨已經熱絡地喚他爲“大山哥”了。
“走吧小姐!”
紫雨倒是爽快地走在前面,長安不由轉頭道了一聲謝,“有勞大哥了。”
“我這粗人倒不懂這些禮數,不過舉手之勞,小娘子便別再一個勁兒地道謝了,我瞧着彆扭!”
大山哥哈哈一笑,雙手輕輕一用力,推起三角車便跟上了紫雨。
“奴婢看紫雨正來勁呢!”
紫鴛與長安跟在後面,看紫雨那模樣,她不禁也低笑了一聲,這倆人……連她都看出了些意味。
“那是不是與你對秦朗相同啊?”
長安卻是忍不住轉頭打趣了紫鴛一聲,見着她登地紅了臉,這才掩脣一笑。
三角車很快地推到了坊市口,紫雨與大山哥可勁地聊了一會兒,長安與紫鴛才緩緩趕到。
而這時,西坊市口也正有一丫環扶着一位披着水紅色鬥蓬的夫人慢慢走了過來,離得近了,長安才瞧見了那夫人的樣貌,不由輕喚了一聲,“池夫人。”
池夫人擡頭望了過來,因長安帶着帷帽看不清面容,又見了她身邊站着的紫鴛,這才反應過來,嫋嫋一拜,輕柔的聲音舒緩而出,“許久不見沈娘子了。”
池夫人話語一落,正待走近,卻見得站在三角車旁的壯碩男子猛然回頭,眸中閃過一絲興奮與喜悅,大聲衝她喚道:“惠娘!”
池夫人一怔,面色瞬間變得蒼白,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金葫蘆掐絲琺琅手爐應聲而落,她的聲音好似飄在天際,帶着一絲不確定的顫抖,“你是羅……不,你是大山哥,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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