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媽媽是過來人,看着這情況不禁臉色一變,趕忙拉了紫雨一同擋在了長安面前,四個人就在左右將長安圍了起來,擋住了周圍探詢的目光。
沈府的馬車很快安頓好了,沈平與蕭雲告辭了一聲便策馬而行。
蕭雲望着那一路遠去的隊伍,眉間不由緩緩收緊。
長安剛纔是吐了?
雖然高媽媽帶人擋得快,可他隨時都在關注着長安,自然是看得清楚明白。
她明明還沒吃,怎麼就吐了?
蕭雲咬了咬牙,臉色一時間青白交替,絞着馬鞭的手都不覺勒出了幾條血印,他卻渾然不覺。
他不是未經人事的雛,府裡的姬妾也曾懷過身孕,那懷孕初期不就有這乾嘔的症狀嗎?
長安她什麼時候與秦暮離……
一想到這個可能,蕭雲的臉色立馬變得鐵青,心中的妒火滾滾燃燒,右手一掌便拍在了馬車的車轅上,只聽馬兒一陣嘶鳴,就要向前奔脫,那車轅已經從中裂開一半聳搭在地了。
回沈府這一路,長安心中惴惴不安,這樣的乾嘔帶着一種陌生的熟悉,再看着高媽媽一臉緊張的神色,她逐漸地回過味來,兩手緩緩地下移,撫在了小腹上,難不成她懷孕了?
算算日子,她的小日子已經有兩個多月沒來了,她怎麼會這般粗心大意?
在琅琊時便錯過了應該來的時間,她還以爲是初到那裡水土不服影響了經期,怎麼就這樣忙暈了頭呢?
若是懷孕了,那是極有可能的……
可她與秦暮離還未成親,這孩子……要怎麼生下來?
回到府中後,長安也是憂心忡忡,沈長健正在當差不在府中,她倒是見到了謝旻君與朱英,卻也撐不起笑顏,給了季哥兒見面禮,這就匆匆回了自個兒的苑子。
老夫人那裡她等着下午收拾妥當了再去拜見。
幾個丫環都有些不明所以,倒是高媽媽近了身前,擔憂地問了一句,“小姐這可是……有了?”
高媽媽是懷疑長安有了孩子,更加以爲這孩子是蕭雲的,若真是這樣,可要早作打算纔是,等着顯了懷纔出嫁,那可是真正打臉的事。
“我也不知道。”
長安有些不確定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高媽媽,這才湊近了道:“媽媽且去幫我請個大夫來瞧瞧,對外就說是我疲憊得慌,有些氣悶……”
“是。”
高媽媽謹慎地點了點頭,“老奴這就讓人請去,小姐先好好休息着。”
長安點了點頭,有紫雨紫琦侍候着梳洗了一番,換了乾淨的衣裳,她便靠在榻上閉目養神起來,期間紫琦拿了鋪面的帳本給長安過目,她也只是匆匆看了看,紫琦做事她放心。
衆人見長安有些心不在焉,便紛紛退了下去,紫琦又帶着襄兒下去安頓了。
小墨兒如今有紫雲帶着,住在苑裡的西廂,這樣孩子有什麼動靜她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高媽媽請來的是城東惠安堂的女大夫,女大夫一般給內宅女眷看病診治,倒是少了許多尷尬和麻煩。
一經診治,女大夫不用說話,看了看長安的臉色,也知道她若不是猜測便已經知曉,如今不過只等她這個大夫一個點頭確認罷了。
女大夫沉吟了一陣,這才道:“娘子這段日子可要多休息,勿勞累,生冷的東西少吃,補品要適當,切勿用得太急太重。”
長安心下一凜,對高媽媽使了個眼色,“媽媽便隨大夫抓藥去吧!”
高媽媽點了點頭,出了院子便好生對那女大夫囑咐了一通,又足足遞了十兩的診金過去,女大夫這才滿意離去,保證誰也不透露半分。
紫琦在一旁聽得莫明所以,想要問什麼,轉頭看着長安疲憊的神色,遂也閉了口,靜靜地退了下來。
原本還心緒不安,可下午卻是直犯困,長安睡醒之時,已是申時末了。
紫雨與襄兒一直侍候在外間,聽到動靜後忙捧了黃銅的水盆進了來,撩起綃紗簾,扶着長安坐起身來,穿衣、洗臉、淨手、梳妝,待一切收拾妥當了,紫雨才問了一聲,“小姐是要到老夫人房裡請安?”
“嗯。”
長安嘆了一聲,也許眼下她還有些懵懂,一手緩緩扶向小腹處,目光卻又變得堅毅起來,這是她的孩子,這一世,她定要把他健健康康地生下來。
襄兒一個下午的摸索,大概熟悉了長安屋裡的情況,這次去老夫人苑裡,又有紫雨在一旁帶路,也是讓她瞭解府裡的佈局,以後也不至於走錯了路。
老夫人看到長安時似乎很是熱情,拉了她的手讓她坐到一旁,噓寒問暖好不熱情,大夫人卻在一旁噘起了脣,一臉的不滿意。
“聽說是蕭郡王送你回來的?”
老夫人寒暄了一陣,總算入了正題,一雙眼睛笑得眯了起來。
“嗯。”
長安點了點頭,也不多說,關於這個問題,多說多錯,她索性閉嘴不言。
老夫人卻又在那裡自說自話道:“蕭郡王也算是一表人才,如今還尚未娶妻,雖說年輕時有幾分荒唐,但我如今看着還是好的……”
長安沒有接話,低垂了目光,大夫人卻在一旁陰陽怪氣地道:“老夫人如今看誰都是好的,前兒個還有人向玉環提親了,可我一看,不過是個同進士出身,眼下還未任官職,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前途,老夫人卻說好,這就說給了瑩碧不是……”
大夫人這話說得有幾分怨尤,實則是在責怪老夫人偏心,即使她女兒不要的,也不能便宜了庶女。
老夫人斂了笑容,沉了臉,瞪了大夫人一眼,冷笑道:“你起初不是看不上人家嗎?我看也是不配,畢竟玉環是再嫁的,怎麼也不恰當,以免今後被人挑錯嫌棄,還是另擇一門親事來得好。”
大夫人臉色一僵,隨即掩面輕泣道:“老夫人這是在戳我的心啊,咱們玉環再嫁已是不易,老夫人不爲自己的孫女打算,何苦這般說道?”
長安杵在那裡,走也不是,說也不是,她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大夫人與老夫人的關係變得如此微妙緊張了?
還記得從前大夫人都只會在老夫人跟前逢迎討好的,如今變成這般,莫非真是爲了沈瑩碧?
不過沈瑩碧能覓得佳婿也是好的,她出嫁了,沈元芳也能開始議親了,大夫人又是指望不上的,想必安氏早就開始急了。
“好,好!”
老夫人氣得一掌拍在小機上,“說我不爲玉環打算,我爲她挑選的那些個人,你看得上嗎?不是眼光高,就是左右嫌棄,我老婆子也省了這個心,由你自個兒去挑個好的。”
大夫人哭得更厲害了,間或瞥一眼長安,有些委屈道:“那長安……蕭郡王……”
大夫人慾言又止,但明眼人都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麼,這就是嫉妒蕭雲對長安的殷勤,他們家玉環怎麼就碰不到這樣的主?
說到沈玉環,大夫人更是慪氣,這次從岷玉關回來之後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整個人魂不守舍的,還以爲是被秦暮離給害的,可問了兩次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兩相對比,再看看如今春風得意的長安,大夫人如今的擔憂可不只是一點點。
老夫人看了看長安,見她臉色如常,這才轉頭看向大夫人,眸光裡蘊着一絲冷意,“別說蕭郡王行事旁人無法猜測,就算他真的鐘意長安,那也是長安的福分,收起你那些齷齪的想法,在小輩面前也要留些臉面纔是。”
老夫人這樣責罵大夫人,還當着長安的面,大夫人只羞得滿面通紅,銀牙緊咬,幾次話到脣邊都嚥了下去,只放在膝上的手一直抖着,壓抑着她心中無法表達的憤怒。
眼下再退出去已是晚了,長安只當作不知,眼觀鼻,鼻觀心,兀自取了茶水輕輕抿了一口。
不管老夫人與大夫人怎麼想,最後能不能成事還不是她與蕭雲說了算,她們再怎麼操心也是白搭。
不多會兒,謝旻君帶着朱英,沈玉環與沈瑩碧母女,連同沈元芳和安氏都來老夫人這邊請安,見着長安不免問長問短,一陣關切。
不過兩三個月不見,沈玉環都瘦了一圈,連看向她的目光都帶着幾許呆滯,全然不似從前的靈動跳脫,長安只能在心底輕嘆一聲,看來沈玉環還是沒有能夠忘記卓奧。
但令人欣喜的是,陳玉濤那一廂沈玉環卻是沒有再去插足了,否則蕭雲在向她說起陳玉濤成親那一日的情景時也必定會一同提及。
沈元芳拉着長安的手,笑得一臉燦爛,“三姐姐這次走了那麼長的功夫,可給咱們帶了好東西回來?”
安氏也在一旁附和道:“你三姐這般疼你,自然是不會忘記的。”
長安點了點頭,笑道:“給各房的禮物先前我已經派紫琦送到各苑落的,可巧你們前腳走,後腳便已經入了自個屋,回去好生瞧瞧,看喜歡不喜歡?”
“謝謝三姐姐!”
這次沈元芳與沈瑩碧倒是一同對長安行了禮,眉梢眼角俱是笑意。
長安拉起沈瑩碧,從上到下將她打量了一番,這才點頭道:“都是大姑娘了,今兒回來才聽祖母說你的婚事定了,是在幾月的?”
沈瑩碧咬了咬脣,有些羞怯地低下了頭,倒是楊氏上前一步,笑道:“有勞三小姐掛心了,定在今年九月。”
“那就好,可要好好準備着,我也挑些好東西,到時候爲你添妝!”
長安笑着說道,楊氏忙客氣地應了,眉眼間笑成了一彎新月。
大夫人如今已經抹乾了眼淚,只是眼睛還有些赤紅,見着沈玉環呆呆地坐在一旁,也不知道安慰她兩句,心裡氣悶着,脫口便道:“誰不知道長安如今在北川的莊子挖出了金礦,這可真是好運道,我幫忙着打理之時怎麼全然不知,可見這金礦埋得有多深!”
大夫人這話充分展示了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心理,她也實在是疼得慌,若是她管着莊子時稍加留意一點,說不定那金礦就是自己的囊中物了,她悔不當初。
謝旻君眼睛一亮,她自然也是知道長安平白得了個金礦,雖然給他們也送來了一些,但與她想的遠遠不夠,婆母那嫁妝她就知道應該留着自己要,偏生公公與沈長健一心護着長安,這才讓長安給平白得了。
來老夫人苑裡請安之前,謝旻君已經去衡芷苑跑了一通,無奈沒見着長安的人,她是想着與長安商量一番,那金礦再怎麼說也不能讓長安一人獨享了,都是二房的人,說什麼也該爲沈長健給留一份。
但這些話只能留待回去說,謝旻君深知自己的姑母是個貪心的,財不露白地道理她懂,沒得平白讓大夫人起了不該有的妄想。
“是啊,若不是有那欺上瞞下的奴僕,大伯母怕是早該知道了,這人我已經打發了,若是大伯母覺得可用,想要藉藉他們的運道,大可招回來再侍候在身邊就是,反正也是陽夏謝家出來的,最是懂規矩知禮數,有他們打點着,主子可萬般不用操心!”
長安這一出冷嘲熱諷讓大夫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偏生老夫人沒有出聲。
謝旻君倒是翹了翹脣角,朱英眨了眨眼,卻是低下了頭壓住脣角的一抹笑意。
安氏與楊氏雖然詫異,但也低眉順眼地沒有插話,料想在他們來之前定然是發生了什麼,不然爲什麼這火藥味這般濃烈呢?
“今兒個我也累了,你們各自回房用晚膳吧!”
又喝完了一蠱熱茶,大家又聊了小半個時辰,老夫人這才遣散了衆人。
大夫人是當先甩袖離去,陰沉着一張臉,沿途的丫環婆子都要退避三舍,以免被無故牽連。
長安本想與沈玉環聊聊,但謝旻君已經從身後擠了上來,她微微側了側身,不着痕跡地護着自己的小腹,這纔看向謝旻君,皺眉道:“大嫂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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