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垂青絲釣水月,風搖羽扇賞枯荷
轉眼間,慶曆三年了。
趙澤回京時正好趕上除夕夜,那一天爆竹聲聲、鼓樂喧天,節日的氛圍非常濃,白天街上游人如織,酒肆茶寮裡座無虛席,綵樓山蓬內上演着一出出好戲,圍觀的百姓成百上千,就連青樓教坊之類的風月之地也是客滿。
熱鬧一直延續到傍晚,星光出現,街上的行人才少了許多,因爲除夕夜快到了,相國寺的鐘聲會在那一刻敲響一百零八下。
這是大宋的風俗,也是祖宗定下的法度,汴梁的百姓會在那一刻圍爐團坐,達旦不寐,守歲至天明。
在慶曆三年來到前,趙澤端坐在開封祥符趙府的書房中提筆寫起了日記。
這份珍貴的書稿後來遺矢在民間,幾個世紀後出現在揚州街頭的古董店裡被一墨姓的女子買走,從此下落不明。
慶曆三年初,正月。
趙澤在日記中寫道:
我小時候十分熱愛學習,夢想是當一名宇航員,駕駛着星際飛船去探索未知的世界,成爲一位偉大的探險家、偉大的愛國者。如果可能的話,我也想成爲偉大的軍事家、偉大的戰略家、偉大的星際高手和帝國的忠誠捍衛者,就像歷史課本中記載的那個傳奇人物陸伯顏元帥那樣。
那時候正是艱難時代,帝國資源枯竭、經濟十分困難,整個星球都陷入了困境。
傳說中的經濟大蕭條再次席捲了我的國家,城市裡每天都有人失業,每天都有企業倒閉,連學校都不能正常開課了,因爲帝國的財政部已經沒錢支付薪水給教師們了,連各個學校的校長也在跳腳破口大罵財政部那些個酒囊飯袋,他們的不作爲簡直犯罪,所以罷課在所難免。
我就是在這個時候,離開了可愛的城裡高中回到了‘遼雷鄉下農場’跟着父親種起了地。
危機加劇時,富翁們一夜間成了窮光蛋,普通百姓的銀行存款也一夜間化爲泡影,破產的家庭可以抵得上帝國的艦隊一樣龐大。公園裡住滿了無家可歸的人,城市裡紅十字會的門前二十四小時排起了長隊,每天會有一個小時的時間發放盒飯,流浪者可以憑藉總督辦公室下發的有效證件得到紅十字會的照顧,生病的人還可以在教堂醫院免費享受一週的牀位。
城市裡真是恐怖,幸好我跑回了家。
遼雷鄉下農場的老家只有一臺老掉牙的彩色電視機,還是祖父活着的時候買的,我從學校回家時母親還在看它。我曾問過母親,爲什麼不買臺新的,一臺投影電視纔多少錢,多說一車土豆,可是母親告訴我:你爸說了什麼時候他死了再買,只要他在一天休想。
父親還是老樣子,母親說他是小氣鬼,但又讚美他從不亂花一分錢是個存錢罐、好丈夫。可是我知道,她在安慰自己,父親是個酒徒,花在進口烈酒上的錢都可以開一家電視機工廠了。
我和妹妹常常暗地裡說父親的壞話,儘管被他聽到了幾次,可是他一直沉默不語,從來沒罵過我們,也沒跟我們爭論這事。該種地的時候種地,該睡覺的時候睡覺,農場裡的機器纔是他的夥伴,他很少跟我們交流,直到星際戰爭爆發的那一天。
他吃驚地望着那臺破電視,激動對我說:“孩子你該出去闖蕩一下了!”
“可是我”
當時我很懷疑自己的力量,也懷疑父親是不是瘋了,戰爭時應該躲起來纔是,爲什麼叫我離開家鄉,我身邊的朋友都是這麼想的,半年前我們在一起聚餐時,還提到過這件事,他們都贊同躲到鄉下去隱姓埋名,不想上前線送死,不想給別人當炮灰。
“可是,爸爸”我對他說,“萬一我戰死了怎麼辦!”
你猜他說什麼,“哦,我的孩子,你死了還有妹妹呢,我和你媽不會孤單的,放心去吧”
事情就是這樣,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時,我便打起了揹包偷偷跑出了家門,爬上了第一趟蒸汽火車離開了遼雷農場,開始了我新的人生。
也許沒人知道我都幹過那些工作,連我母親都不知道,因爲每一次回信我都會告訴她,我高升了,從報社的茶水學徒一直到見習記者,她很高興我能在戰時有口飯吃,有人賞識我,還特意叮囑我要好好幹,將來開一家酒館好好氣氣你父親。
說實話,我本不想把這段人生寫入日記的,可是我擔心自己哪天突然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知道我存在過或者來過這裡,那纔是最悲哀的,所以我要儘量寫下來,給後人留個紀念。
帝國的冬天是寒冷的,總讓人感到幾分絕望,不知是連飲用水都要配給還是失業帶來的痛苦。
說到我的第一份工作,其實不怎麼光彩,並不是報社的茶水學徒,而是易拉罐收集者,大街上都這麼叫,只有那些流浪漢才被叫撿垃圾的。
母親給了我五個金幣,我花了兩個租房子,一個找工作,另外兩個吃飯,因爲不喜歡跟一大羣流浪漢住在廉價的公寓裡,所以找了所大學生公寓,跟一個失業的女學生住在一起。
要不是看在我幫她出了一年的房租的份上,她纔不會讓我搬進來,就算管理員也不同意。
但是一顆炮彈幫我解決所有問題,是的,的確是一顆炮彈,失業造成的恐慌像野草一樣在蔓延,不知道是哪位同學做了一枚炮彈本想教訓一下市長,趁着半夜炮擊市長家的豪宅,哪知卻陰差陽錯裝藥量大了點,只一炮市長家的房子就上了天,警察來到時,只見整個街區一片火海,和漫天飛舞的塵埃碎片。
從那一天起,沒有哪個人再敢遭惹大學生了,確切地叫失業的大學生。連各家報紙都在頭版頭條上刊登標題爲:失業大學生的憤怒,炮擊門事件!一文權作聲援,其實這是動亂的開始。
我是在街頭的垃圾桶上撿到這份報紙的,看完後還帶回了公寓,拿給同屋的女生看,她說早就聽說了,但是不贊同這種暴力的做法,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和毅力堅強地活下去,直到找到一份工作。
在星際戰爭爆發的那一年裡,找工作比上廁所還要困難,莫說餐館的服務生,就算給人家擦皮鞋都不要,因爲擦出名堂的人早就把後來的人拒之門外,爲了生存下去,我也碰到過類似的尷尬處境,更何況我連大學都沒讀過高中還沒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