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爲了攻打守備連堅守的碉樓,先是集結了一箇中隊,結果很快被打殘了。兩個中隊同時上,幾乎衝到碉樓底下,就要往裡塞炸藥包的檔口,中國士兵從樓頂扔下成捆成捆的木柄手榴彈,炸得靠上來的日本兵血肉橫飛!
最後,是整整一個大隊在圍攻這座碉樓。
守備連的官兵殺得痛快,士氣高昂,索性發了毒誓,只要他們中有一個人還活着,就不能讓日軍順順當當的從眼巴前通過!日軍想從這裡開始往縱深發展,可以,狗日的得從老子們的屍體上爬過去!
守備連就這樣整整堅守了一天!早有大批日軍從他們的兩側向內陸發展了,但他們正面的日軍,從清晨開始登陸到日頭偏西,就是沒能前進一步!
入夜後日軍也沒有停止攻擊,日本鬼子人多,不怕打車輪戰。又是一整夜的廝殺,日軍丟下了成片的屍體。
第二天一大早,攻擊繼續。第二天是守備連傷亡最大的一天。日軍集中了數十挺九二重機和歪把子機槍,加上步兵精準的點射,好多子彈順着射擊孔飛入碉樓。這天守備連總共傷亡三十多人,陣亡者中包括一個排長。
好在,日軍沒撈到什麼便宜,死的比中國人多得多。
壞在,守備連的弟兄真的累了,日軍不停的衝鋒,這個中隊不行就換另一箇中隊上來。日軍可以休息,守備連弟兄不能。再有就是,高射機炮沒有炮彈了,碉樓守軍的火力強度大減。
這天,日軍憑藉人數優勢幾乎衝進了碉樓,關鍵時刻是學生連長親自往門口架起一挺二四式重機槍一頓突突,日軍的屍體在門口堆得老高几乎把出入口堵死了。學生連長命令不要動這些日軍的屍體,在兩個弟兄的幫助下,把那挺立了大功的二四式重機槍架在門口鬼子兵的幾層屍體上,再有不長眼的日軍在這個方向上露頭,一窩蜂的子彈準保飛過去!
許是日軍也乏了,第二天入夜後他們沒再進攻。碉樓裡的弟兄倚着牆角腦袋一歪就睡了過去。學生連長沒有睡,他把着重機槍堅持,直到一位班長自動醒來把他替換下去。
第三天,天剛亮時日軍往碉樓這邊打了一陣排炮,卻沒有進攻。貌似留在此地的日軍數量並不多,只有不多的日軍起大早清理遍地的屍體。看樣子,好像目前沒什麼大仗可打。
子堡裡的唐龍凱瞧見日本人的動向,推了推還沒睡夠的關山豹,關山豹揉揉惺忪的睡眼,問:“幹啥呀?不讓人睡覺?”
唐龍凱朝關山豹眨巴眨巴眼睛,咧嘴笑道:“二哥,你有眵目糊子。”
關山豹又揉了揉眼睛,問:“到底有啥事?正做美夢呢。”
唐龍凱說:“二哥,你的中正式夠得着那頭的鬼子不?”
關山豹站起來,順着唐龍凱的手指看遠處收殮屍體的日本人。關山豹目測一下距離,抄起中正式步槍說:“試試看唄。”
唐龍凱卻攔住了關山豹,說:“別呀!你沒經過連座同意,擅自開槍不惹麻煩麼?”
關山豹一瞪眼,說:“那你叫俺起來幹啥?俺還以爲有啥寶貝呢!”
唐龍凱說:“你別
着忙啊,我幫你問問連座去,你可是在團裡都出名的冷槍手,鬼子不是人操的,打死一個少一個。”
唐龍凱鑽出子堡貓腰往碉樓跑去,關山豹架好中正式步槍調試標尺,嘴裡甕聲甕氣地數落:“你倒是問明白了到底咋整再叫醒俺啊,剛夢見挖到一個大金礦。眼瞅着發家致富了,被你小子給推醒了!看來沒錯,排行老三的沒一個好鳥!”
唐龍凱跑進碉樓,一干醒了的士兵都示意他動作輕點兒,又指指還在呼呼大睡的學生連長,那意思是別吵到連長。兩天一夜的戰鬥,連座表現如此之好,已在文盲大兵中樹立了形象和威嚴,大家開始發自心底的尊重他了。唐龍凱見狀,轉身要走,學生連長這時卻醒了,看到唐龍凱便問:“唐班長,你有事嗎?”
唐龍凱秉承戰地上的一貫規矩,沒有朝軍官敬禮,直接說:“報告連長,鬼子今天沒來進攻,我看見遠處有鬼子收殮屍體,覺乎着應該打他一槍!關山豹班長是團裡出名的冷槍手,應該能打到他們。鬼子嘛,撂倒一個少一個。”
學生連長拔着脖子往外看了兩眼,回頭說:“好得很,就這樣幹,儘量撂倒他一個兩個!咱們守在這裡,勾着鬼子打咱們,多少起一些牽制作用,鬼子們無法集中精力包抄咱們國軍的主力。好得很,好得很。”
唐龍凱獲得連長批准,貓腰跑回子堡,跟準備就緒正急的抓心撓肝的關山豹說:“二哥,打吧,連座批准了!”
關山豹據槍,又調了調標尺,瞄向600米以外一個正往海邊小艇上拖屍體的日本海軍水兵。中正式理論有效射程才600米,最大有效殺傷距離不超過1500米。憑目測,唐龍凱估計那日本水兵距離子堡至少在1000米左右。日軍完全仗着中國兵單兵步槍射程有限和連打兩天一夜造成的極度疲憊,纔敢在那裡有恃無恐的往船上拖屍體。日軍想不到,中國兵打不打得準暫且不說,敢開槍是一定的!
唐龍凱瞄了那日本水兵好一會兒了,心中有數,所以沒再費事,唐龍凱剛大致目測出那日本水兵距離子堡的距離,關山豹便扣動扳機。碉樓裡舉着望遠鏡觀察日軍動向的學生連長當時沒看日本水兵所在的地方,只聽碉樓裡其他士兵中有人發出歡呼。
“豹子打中啦!”
“這班長真行!”
學生連長終於看清了躺在沙灘上的日本水兵,腦袋開花,白色的水兵帽已被鮮血染紅。真他娘痛快!
學生連長心裡一樂,還沒等誇一句關山豹,就聽碉樓附近猛然響起一陣日本兵的怪吼。碉樓裡的人看到,潛伏在附近的日本步兵又發飆了,紛紛暴起朝碉樓開槍。
“準備戰鬥!”學生連長大吼一嗓子。其實不用他喊,所有士兵都抄傢伙預備再幹一架了。
這一次日本步兵的人數並不多,充其量一個小隊。估摸着日軍的主力早往縱深去了。大家都覺得日軍人數太少打起來不過癮,這怪不得大家,實在是以前被日軍殺得太狠了,特別是守備連中的老兵。這些老兵想起之前那麼多場慘烈的戰鬥,好多戰友還沒看到日軍的模樣就被重炮炮彈和航空炸彈轟的稀碎,
打死一個日本兵,往往要賠上五個甚至更多中國兵的性命。實在太虧本了。如今,守備連在碉樓裡,有足夠的彈藥和糧食,甚至還有團座離開前特意留下的一百多副防毒面具,小鬼子放毒氣都不怕。碉樓足夠堅固,就這樣守下去,守到最後,每個人都會賺翻!哪怕到最後都死逑了,拉了那麼多鬼子當墊背,值當!
可惜這狗日的小鬼子,纔來了這麼幾個鳥人,真不夠老子們殺的!
同以往的戰鬥一樣,日軍丟下幾具不成形的屍體狼狽而回。貌似他們真的拿這座碉樓沒轍了。守備連裡的新兵基本沒嘗過日軍的厲害,得了便宜就賣乖,朝着敗退的日軍喊:“小鬼子!羅圈腿矮蘿蔔頭!有種的再來!爺爺們油炸花生米管夠!”
老兵喝住了得意忘形的新兵。老兵終歸是老兵,不會那麼容易情緒激動,永遠保持冷靜。這次便宜鐵定是佔了,新兵蛋子自然就不會想到,當碉樓裡的彈藥全部用光,糧食全部吃完,到那時,他們沒有援兵,該怎麼辦。註定得死,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到這樣的結局。說到底這場抗登陸作戰只要一開打,本身就是死局一盤,中國軍隊是在淞滬戰區佔了人數上的優勢,可是在杭州灣這個局部戰場,中國兵區區一個師零一些雜七雜八的地方軍,日軍可是足足來了三個師團一個旅團。
跟日軍過招,人多都不一定打得贏,何況現在人這麼少。
碉樓中的第三天,日軍發動了十三次衝鋒,皆是小隊規模,中間還放了兩把毒氣。碉樓仍然屬於新十九團守備連。守備連三十六人傷亡,其中陣亡二十六人。這陣亡的二十六人中,有幾個原本只是傷員,但日軍放了腐爛性毒氣,傷口一遇上這種毒氣就大面積潰爛,導致陣亡人數增加。
晚上,日軍沒來進攻。
子堡中的兩兄弟,現在只要打完仗一坐下,必然就坐在子彈殼上。他們打了太多機槍子彈,關山豹說,再來這麼幾天,他們打空的彈匣加上地上幾層彈殼,可以壘出一座黑匣子山來。這句話勾起了兩人的思鄉病,睡不着的時候關山豹唱起了老家的二人轉,唐龍凱默默地聽着,碉樓裡的戰友們也在聽。弟兄們估計,圍住他們的日本人一定也在聽。
子夜時分,碉樓裡的步話機催命般響了起來,學生連長衝過去拿起耳麥和話筒,忍不住內心的激動。整整三天了,一直聯絡不到上峰,上峰也沒聯絡他們。日軍登陸杭州灣已三天,真夠亂套的!不然爲什麼通訊聯繫不上?
學生連長忍住激動,對着話筒說:“我是新十九團守備連連長周立業,我連堅守杭州灣170陣地已三日,殲敵無算。喂?長官?聽得到嗎?喂?”
步話機的通訊效果很差,夾雜了大量的雜音,那頭的人吐字不是很清晰,話說的很急,說的不是國語,誰知是川湘鄂哪一地方的方言?周立業聽了半天,才勉強聽出那人想表達的意思:“松江城失守,松江守軍之東北67軍全軍盡歿。委員長已於日軍發動杭州灣登陸當天命令淞滬戰區國軍部隊轉進。你部擇機突圍,向南京方向國防線503陣地靠攏,你部所隸屬之新十九團已於三日前撤往那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