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公署的武器庫被宋子豪一隊人馬給炸上了天,宋子豪等人鳥槍換炮,一水的日本武器抗在肩上,在大街上走得更加大搖大擺、肆無忌憚。
與此同時,在日本軍醫院附近潛伏多時的唐龍凱等人開始動手。這幫人持着傢伙往軍醫院裡衝,當時醫院裡除了傷病的日軍,就是來看病的日本僑民。唐龍凱等人不動老弱婦孺,但對那幫傷病住院的日軍一點沒留情面,日軍傷病員不可能持有武器,唐龍凱等人展開的不是突襲,完全是單方面屠殺。唐龍凱的兩把匣子槍調成連發狀態,給日軍傷病員挨個點名。
這家醫院到底是軍方開辦的,有自己的武器庫,就連最基層的護士都掌握一定的戰鬥技能。很快,在醫院建築的走廊裡,雙方拿槍的開始駁火。
唐龍凱等人的彈藥本就不足,玩兒不起持久戰。唐龍凱打了聲呼哨,手下隊員邊打邊撤。唐龍凱一隊人基本是老兵,軍醫院那幫拿得動槍的主營業務又不是打槍,所以唐龍凱這邊沒吃虧。他們往外撤的同時,聽見外面好幾處地方想起了類似機關槍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至少三挺機關槍在拼命掃射。那是崔俊熙、牛蘭花、招風耳、美人痣幾個的傑作,用鐵皮水桶和響鞭製作高仿真機槍連射的動靜。
崔俊熙拿出一個大號擴音喇叭用俄語喊:“同志們衝啊!烏拉——”
這一下子就把事情鬧大了。
先是警察公署那邊發生大爆炸,緊接着軍醫院這邊疑似俄軍入侵。留在城裡的少量日軍和飛刀門漢奸黑社會,一方面集結兵力往事發地點趕,一方面將城裡的情況向工地指揮部報告。
當駐紮城內的日軍和飛刀門漢奸連呼帶喘的跑到事發地點時,不管警察公署還是軍醫院,除了濃煙、屍體和驚魂未定的日本人,啥也沒有。
軍醫院的院長失去了往日的淡定,抓住日軍守備隊軍官的衣領一頓猛搖:“是俄國人!我聽見了俄國人衝鋒時的吶喊!他們已經打過來了!”
這怎麼可能?稍微有點地理常識的人都知道,蘇軍就算真的入侵,也得以黑龍江和滿蒙邊境的大戈壁爲起點。關東軍在那裡駐紮了重兵,就算蘇軍坦克厲害,也不會這麼快就殺到松花江畔吧?況且,蘇軍想來鳳縣,要先通過柳縣地界的山區,那邊是鍋島師團的主要集結地。難不成,蘇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之前沒看見蘇軍飛機啊?
守備隊軍官轉向飛刀門漢奸的領隊,先不分青紅皁白的一頓耳刮子,飛刀門漢奸領隊眼冒金星的時候,軍官咆哮道:“你們這幫飯桶是幹什麼吃的?對防務工作如此懈怠!如果真的是蘇俄軍隊入侵,你們全部得死!你們的大意害死了帝國將士和子民!”
軍官越說越氣,索性將漢奸領隊按倒在地,他接過士兵遞過來的鞭子,狠狠抽打着漢奸領隊。泄憤行爲如此明顯,其他日本人卻只是冷眼旁觀。反正,在他們眼裡,這些中華民族的叛徒,如果不這樣對待他們,他們真的只會草草應付,他們是一羣背叛國家民族的人,日本人需要他們,卻又瞧不起他們,從不當他們是人。
漢奸領隊一開始還發出殺豬般的嚎叫,最後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了。守備隊軍官打累了,丟開鞭子喘着粗氣。漢奸領隊已被活活打死。沒人同情他,就連跟他一起來的飛刀門漢奸也不同情他。這些漢奸甚至都不再同情自己了,已到了朝不保夕的時候,這些人對死反倒看得很淡。
“我們不能耽誤施工!尤其是,已經疑似蘇俄入侵了!只是要全城戒備!讓保安隊、滿洲籍和朝鮮籍警察,還有飛刀門,把武器全部拿出來交給帝國軍隊和開拓團民。那些交出武器的人,送到工地上充實勞動力。”
連木村屋太郎都不理解森田弘毅的這個做法。面對木村屋太郎的疑問,森田弘毅說:“現在,我們需要多多的武器,更需要多多的勞動力。俄國人入侵在即,我們要將戰爭武器優先裝備給我們皇國的軍民,至於那些附庸的異國者,他們不過是拋棄了本民族也被本民族拋棄了的可憐蟲。我們沒有必要讓他們繼續持有武器以保護他們卑微的生命。俄軍殘忍成性,我不能讓我們皇國軍民像待宰羔羊那樣等死,我寧可讓他們以戰士的身份爲天皇和帝國光榮地戰死!”
於是,鳳縣城內,在全城戒備的同時,一場大規模收繳“異國者”武器的行動展開了。
收繳僞軍警的武器還很簡單,只要吹哨子讓這些被日軍虐待慣了的人集合,命令他們卸下身上的武器彈藥,全部帶開,再送入工地和民工一起幹苦力,這工作就算完成了。
抗拒這一行動的,是飛刀門。
別看飛刀門已是徹頭徹尾的漢奸窩子,但飛刀門不同於日軍一手組建起來的僞滿軍隊。日本人沒來之前,飛刀門就是飛刀門了,從清末到現在,飛刀門
橫行江湖六十餘年,真沒懼過誰。人家先是玩兒冷兵器,後又耍上了現代槍械,是隻手遮天、稱霸一方的黑道組織。葉祥林當了漢奸,他軟骨頭,不代表其他人骨頭也軟,飛刀門裡有那麼幾個資格比較老的夥計,從來都不尿日本人。他們當漢奸歸當漢奸,原因是他們沒受過什麼教育,腦子裡沒有愛國主義的概念,日本人侵略中國被他們看成了一次改朝換代。但是,北洋軍閥、國民黨、日本人,這三種力量都不足以讓他們害怕。他們可以給這些人賣命,卻不是因爲怕他們。
說到底,有錢大家賺,沒錢賺就一拍兩散,不管北洋軍閥、國民黨、日本人,飛刀門不想跟他們的任何一方有大洋以外的交情!飛刀門之所以跟日本人合作,是因爲日本人承諾,保證他們黑道霸主地位不動搖,地下生意甚至有日軍保護,在兵荒馬亂的世道里照樣能讓飛刀門狂賺大洋。不同的是,北洋軍閥跟飛刀門的分紅是對半開,國民黨黑一些,六四開;日本人最不是東西,七三開,日本人七,飛刀門三。再就是,飛刀門要幫助日本佔領軍維繫殖民統治,算是飛刀門對日軍爲其地下生意保駕護航的回報。
錢少拿了,又要出力,可好歹飛刀門底子厚,不差那點錢,暗自思量好像確實也幹不過小日本鬼子。要知道,老掌門葉輔臣,這麼牛那麼牛的,最後是讓日本人打死的。所以就別犟眼子了,順順當當的,你好我好大家好。況且,在黑道這邊混,有外國鬼子罩着,走到哪裡都好像高人一等似的,也挺好。最重要的,飛刀門吃飯的傢伙——槍,日本人動都不動。飛刀門這纔跟日軍勾搭在一起。
就是說,不管是北洋軍閥還是國民黨還是日本人,只要保證飛刀門的根本權益不受侵犯,飛刀門就會持合作態度。
以飛刀門中人的一般眼光來看,其實自己也算不得漢奸,以前跟北洋軍閥,跟國民黨,都是這麼幹的。平等合作,是平等的,並非我是奴才他是主子。誰他媽纔是漢奸?那幫子拿日本人軍餉的僞滿軍纔是漢奸狗子!低聲下氣的伺候日本人,給日本人當炮灰,這纔是漢奸!飛刀門算嗎?
飛刀門中很多人都是這麼想的。
然而現在,日本人狗急跳牆了,居然要收繳飛刀門的武器!吃飯的傢伙要被收走,飛刀門還是飛刀門嗎?日本人這是要斷了飛刀門的命根子啊!誰都知道黑道地下生意不太平,沒有了槍就等於沒有了命!
北洋軍閥和國民黨快完蛋的時候,都沒這麼對飛刀門,怎麼你小日本鬼子失心瘋了,要斷飛刀門的命根子?
葉祥林得到信以後,真不知怎麼辦纔好。他怕日本人,他知道他那幫老資格的師兄弟們不怕日本人。這是最麻煩的,萬一話不投機,那幫愣了吧唧的老傢伙們再惹怒了日本人,飛刀門上下還能有好?
大隊荷槍實彈的日本兵將飛刀門大院圍了個水泄不通,飛刀門衆弟子跟日本兵面對面用槍指着對方,衝突一觸即發。日本人下達最後通牒,給飛刀門半小時,半小時後如果還沒動靜,日軍將以抗命之罪,對飛刀門進行“處理”。
眼看着這一切,葉祥林就有尿褲子的衝動。他沒他老子那兩下子,更沒他老子那麼大的膽子。火燒眉毛的時候,他只會坐着。
“葉老九!你到底咋想的?只要你一句話,你剩下的這倆師兄,豁出老命去跟日本人幹!當年師父幹過類似的事情,他赤膽保江山,咱那一輩好多師兄弟都跟他老人家去了!到現在就剩下兩個命大的還臭不要臉地活着,聽師父的話,不讓飛刀門垮了。現如今狗操的日本子欺人太甚!日本子怕是不知道,俺們這幫老傢伙可還有種跟日本子幹一架呢!”
葉祥林在葉家排行老九,歲數小,明顯鎮不住他爹帶出來的這倆勞苦功高的徒弟。眼看着這倆老傢伙要率領麾下弟子重新上演十四年前的慘劇,葉祥林忍不住一哆嗦,喊道:“兩位師兄!千萬別動!咱們……繳槍吧!”
“啥?繳槍?飛刀門,以前沒丟過飛刀!現在也不能繳槍!師父在天有靈啊!”
“老四!你他媽還好意思說師父在天有靈?你個不孝的徒弟!”
一陣低沉的男中音從堂屋外傳來,衆人都是一激靈,這聲音太熟了,可那人應該早死了吧?當年他背叛日本人的時候,在城裡連殺七個日本兵,日本人能饒了他?他要不被打死,也應該跑到天邊去,永不回鳳縣纔對啊!
葉祥林顫着聲音問:“三師兄,是你嗎?”
一身黑衣黑褲黑鞋的馬三,出現在堂屋門口,他盯着祖師爺題寫的“飛刀除妖魔、赤膽保江山”的對聯,又盯着更上方那張關於“大東亞共榮”的條幅,漸漸的渾身開始往出冒殺氣。
馬三不看葉祥林,只看他的師弟們。他的師弟們正用槍指着他。馬三知道,自從
他在城裡打死七個日本兵、帶幾名要好的兄弟逃出城外投奔抗聯那天起,他已不再是飛刀門弟子,更上了飛刀門的必殺黑名單。他的行爲,已然夠格被三刀六洞。他在飛刀門已無容身之所,是飛刀門弟子人人得而誅之的叛逆。
真諷刺啊!當年赤膽保江山的飛刀門,如今對一個“叛逆”殺無赦。而這個所謂的“叛逆”之所以成爲“叛逆”,竟然是因爲參加了抗日隊伍!
馬三沒有恐懼,他對他的師弟們說:“老四,老五,當年咱們同門師兄弟總共十五個,就剩下咱們仨了吧?當年師父拼了命的護着咱們,才讓咱們活到今天,要不然,鳳縣城破那天,咱們就死了!師父帶着咱們跟日本人拼過命,你們別忘了!”
“三師兄,我們沒忘過啊。”
“那,師父讓咱們好好活下去,你們也沒忘吧?”
“哪敢忘?”
“師父爲什麼讓咱們好好活下去?是爲了讓咱們當沒種的漢奸狗子嗎?飛刀門!飛刀除妖魔、赤膽保江山的飛刀門!讓鳳縣的老百姓,戳着脊樑骨整整罵了十四年!爲啥?你們拍拍自己的良心!問問自己,這些都是爲啥!”
葉祥林:“三師兄,你有良心?你不也是飛刀門的弟子?你不也給日本人賣命嗎?你在這裡大義凜然,全然不知咱們其實沒有區別!咱們飛刀門的,不都被老百姓罵成漢奸狗子嗎?你以爲你跑了,打死了七個日本兵,你就不是漢奸狗子了?你背叛了師門,你也曾經是飛刀門弟子!飛刀門弟子在那些草民眼裡,全他媽是漢奸狗子!”
馬三不屑地一笑,說:“我走錯了一步,我知道錯了,我重返正途。我用師父教給我的槍法,斃了二十多個小鬼子。你,老九,你走錯了好多步,你還不知你錯了,還要繼續走下去。這就是咱倆的區別。”
老四:“三師兄,我們……”
馬三狠瞪着怒目,對他的兩個師弟說:“日本人喪盡天良,在飛刀門地下倉庫秘密試驗他們的化學武器,害死了多少中國人?咱們以前買賣壯丁、販賣煙土,那已是斷子絕孫的勾當!又給日本人當狗,幫着日本人禍害中國人!老四老五!你倆說實話!那些個抗聯游擊隊,是被你們開槍打死的嗎?”
老四老五低下頭,把槍重新按回槍匣子,不敢再看馬三。馬三說:“果然啊,你們開槍了,你們衝抗聯開槍了。你們,真的助紂爲虐了!”
“三師兄!師父當年讓咱們活着,不讓飛刀門垮了!我們有什麼辦法?不想讓飛刀門垮,就得聽日本子的話!當年你讓我們跟你走,投抗聯去,可是,咱們都走了,飛刀門肯定垮呀!你瞅瞅那不爭氣的老九,剛纔還說要繳槍呢!飛刀門交給他,會垮的!你四弟和五弟,是不想讓師父在天上看見飛刀門垮了,傷心啊!”
馬三閉上雙眼,說:“飛刀門,早垮了!就在飛刀門和日本鬼子沆瀣一氣的時候,飛刀門已經垮了。”
葉祥林怒道:“馬三!你休要胡言亂語!你背叛師門,理應按例三刀六洞!我念你是我師兄,今天放過你了!要再讓我看見你,就不是三刀六洞那麼簡單了!”
馬三:“葉祥林,如果師父知道他有你這麼個敗家兒子……”馬三流淚了,他從小不愛哭,對眼淚的味道全無印象,這次他哭了,爲飛刀門,爲他的師父。他說:“老九你知道嗎?今天我瞅見你這副樣子,我居然在慶幸師父他老人家當年戰死沙場!老人家沒看見飛刀門垮在他兒子的手裡!如果師父在天有靈,看到這一切,會不會恨不能再死一次?”
葉祥林猛地拔出王八盒子指向馬三,怒道:“老三!你他媽妖言惑衆!找死!”
“你有槍,爲什麼不去外頭跟日本人打?”馬三咆哮開了。
“四師兄!五師兄!你們也該明白了,老三就是來這裡找咱們不痛快的!說咱們是漢奸,說飛刀門垮了,說……”
葉祥林的話語戛然而止。他舉槍的手抖得厲害,用槍指着他腦袋的樂樂對馬三說:“隊長,這小子執迷不悟,做了他算了!”
老四和老五還對這一變故不知所措,他們纔想起來,馬三何時進的飛刀門?剛纔,馬三是突然出現的。馬三不是一個人,他帶了好幾個人,都帶着傢伙,此時都用匣子槍戳葉祥林的腦瓜子呢。這些人,是怎麼悄無聲息的進來的?
馬三說:“日本人快完蛋了,我多希望,打日本的一份功勞,是屬於飛刀門的呀。”
一個年輕弟子飛奔進來,先是被堂屋中的景象驚了一下,老四問:“咋了?”
弟子慌道:“師父,日本人來了差不多碼了二百號人,還有坦克!把咱們給圍死了。日本人又放話,還有十五分鐘,再過十五分鐘,飛刀門要是不繳槍,就不再是皇軍的朋友,而是敵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