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的陷落比想象中來得還快,而率先投降的人更是讓人大跌眼鏡。
李國忠的父親留有遺孀,不過不是他的生母,而是繼母。他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李國興,在青州都督府,李國興設計直接綁了李國忠,一路押解他至城門之處,勒令守兵開城投降。
因爲,李國興的母親也不幸染上疫瘧,在母親面臨生死之時,李國興壓制住了平日裡對兄長的畏懼,一舉將其擒拿。
在青州城南門,寧王親自將跪地請降的李國興扶起,又痛訴李國忠數條大罪,直接在三軍將士面前將其梟首。
至此,青州府也變成了寧王的地盤。
同時,寧王也信守了自己的承諾,命令麾下軍醫及徵召而來的民間大夫,即刻爲全城患病軍民治療時疫。
同時,又採納軍醫們的意見,令士卒及青州府的差役等滿城搜索,將一具具病死家中的屍體搬運至城郊,集體焚燒掩埋,又令城中居民同士卒一起,大肆打掃全城衛生。並且,還令醫兵宣傳防病知識,滅蚊滅鼠除蟲。
其時,青州府雖然說不是是十室九空,卻也因爲這場疫病,帶走了青州近兩成人的性命,當因爲寧王的大力整治,蕭條的青州府漸漸恢復了生機。
不過,青州府更大的問題,其時也依舊是現階段大瑞境內大部分地區的共同問題。
因爲旱災洪澇,青州府境內整個夏糧幾乎完全失收,豪富商賈之家囤積居奇,百姓卻只能吃糠咽菜,甚至還有人家將草根樹皮變作了主食。
雖然還沒有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但若是不管,這青州境內遲早要發生這樣的人間慘事。
官倉裡面存糧寥寥無幾,就算寧王打開官倉,也不過杯水車薪,更何況,寧王的十萬大軍也需要糧草,並沒有多餘的軍糧來救濟這青州府近百萬嗷嗷待哺的民衆。
所以,拿下青州府之後,寧王又犯愁了,頭上又多了許多白髮。
雖然寧王已經發出召令,讓城中富戶開設粥鋪,可這些富戶大多陽奉陰違,那米粥清得可以照見人的影子。
“郡主在煩惱什麼?”忙了一整天,直到天都擦黑了,才空下來的青竹回到暫居的寓所,一眼就看到安樂郡主愁眉苦臉的在坐在院子裡,託着腮望着天空發呆。
“這青州府就是個空殼子,什麼都沒有不說,還有這許多饑民,早知道就懶得勞師動衆的征伐了。”安樂郡主皺着眉頭說道。
“青州府是西進的必經之路,再是空殼子,王爺也不會放棄的。”青竹笑着搖搖頭,她雖然不懂這行軍打仗攻城略地,但是卻知道寧王的主要目的是拿下上京城,如此方能名正言順。
上京在大瑞中西部,寧王以清君側肅山河爲名,打的主意是直搗黃龍,自然一路西進。否則的話,就算他拿下這南面的半壁山河,終究還是名不正言不順。
“可是現在父王被陷在這城中庶務之中,頭髮都白了不少,我當然發愁。”安樂郡主看都不看青竹,開口說道。
“寧王仁德,其實他大可以直接揮師西進的,只要留下合適的人打理這青州府就行了,以前不是都這樣嗎?”青竹看着安樂郡主說道。
“以前是那些城池自己投降父王,城中富戶不敢開罪父王,自然是乖乖聽話,開倉放糧。可是青州府不一樣啊……咱們爲了兵不血刃拿下青州府,許下了秋毫無犯的承諾,現在導致那些商賈豪富半點都不怕父王,父王又不能違背自己的承諾,進退兩難也是難免的。”安樂郡主苦着臉說道。
“這倒也是,說來也是青衫惹的麻煩……”青竹說着點點頭,又搖搖頭。
“怪不上你們青衫。若不是他,咱們現在不知道多少士卒會死於攻城戰中,不管什麼主意都會有利有弊的,怎麼能出了問題就怪他呢。”安樂郡主搖了搖頭,說道。
“哦?這是郡主的想法還是?”青竹看着安樂郡主,開口問道。
“放心吧,這是父王親口說的,你家青衫不會受到什麼影響的。”安樂郡主白一眼青竹,沒好氣的補充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不想着替我分憂解難,淨想着你們青衫,你還有沒有良心啊……”
青竹哂笑一聲,自然不會計較安樂郡主的話,只是說道:“青衫是我弟弟,我不關心他,又能關心誰呢?再說了,我是個大夫,你讓我治病救人,我沒有二話,自然竭盡全力。可是,你若讓我幫你變糧食出來,我可就沒有辦法了……”
青竹說着,雙手一攤,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我不管,你總得給我想個法子,要不然我就坐這兒不走了。”安樂郡主不依,賴皮的看着青竹說道。
“你又賴上我……”青竹苦笑一聲,看着安樂郡主說道。
“是啊,我又賴上你。”安樂郡主認真的點點頭,眨巴着眼睛看着青竹說道:“快幫我想想辦法。”
“我真沒辦法,郡主你這次是強人所難了。”青竹苦笑着說道。
“啊……那我們怎麼辦啊……”安樂郡主仰天長嘆:“你說這些人爲什麼不得個不治之症什麼的,只能你出手纔可以解決的啊,這樣咱們就可以漫天要價了……”
“這些人不是早就病入膏肓了嗎?”聽着安樂郡主的話,青竹腦子裡忽然靈光一閃,看着安樂郡主說道。
“咦,病入膏肓?什麼意思?”安樂郡主眨巴一下眼睛,看着青竹問道。
“我的意思是,但凡大富之家尤其是商賈,背地裡肯定有許多惡齪之事,必然是經不起查證的。”青竹看着安樂郡主,認真的說道。
“話是如此,可我們都說了秋毫無犯,貿然對付這些人,只怕會落了父王的名聲。”安樂郡主搖搖頭說道。
“所以,青竹認爲,王爺應當帶着大軍即刻西進,同往常一樣,留下值得信任的官員即可,不過因爲青州府特殊,還可以留下一些士卒,協助保護這些官員。”青竹看着安樂郡主說道。
“哎呀,你說清楚一點,我聽得雲裡霧裡的。”安樂郡主搖搖頭,看着青竹說道。
“我的意思是,王爺可以留下代理青州刺史等職務的官員,署理青州府內大小事務。不過現在青州府也整肅得差不多了,所以能代理刺史爲了不辜負王爺厚望,處理往年積累的案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若是能有鄉民攔街告狀,狀告青州府某大戶之家侵吞財產,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青竹看着安樂說道。
“妙啊,這就叫打草驚蛇,是吧?”
安樂郡主雙手情不自禁的一拍,看着青竹有些興奮的說道:“父王帶着大軍開撥,自然是信守了秋毫無犯的承諾。留下代理刺史也在情理之中,而刺史爲了立功於父王和青州百姓,處理這積年舊案也是可以理解的。”
“到時候找到與那些豪富之家有關的案件處理,敲敲邊鼓,再收拾兩個過分的刺頭,其他人多半也就乖乖就範了。結果當然是重重提起,輕輕放下,也不會落下什麼刻薄的名聲。”
“青竹啊青竹,你怎麼就是個女兒身呢,你若是男兒該多好!”
安樂公主一邊拍手稱讚,一邊指着青竹嘆道。
“郡主不也是女兒身嗎?不照樣上陣殺敵,不輸男兒。”青竹看一眼安樂郡主笑道。
“是我說錯話了。”安樂郡主笑看着青竹說道:“我先去找父王,將你這注意說給父王聽一聽,回頭再來尋你。”
安樂郡主說着,徑直讓人將自己的棗紅大馬牽了過來,打馬去了青州府衙,尋自家父王去了。
看着安樂郡主風風火火的離去,青竹搖頭笑笑,吩咐先前不知道躲在什麼地方的丫鬟燒水,等自己洗淨這一日的疲憊。
寧王大軍大多駐紮城外,紅妝營也一樣,包括安樂郡主在內的將士,幾乎都仍舊住在軍營之中。不過近日因爲要替城中百姓治病,所以青竹暫時住在了城裡一處人家家裡。
其實城中自有臨時劃定的軍醫寓所,就在青竹這戶人家的隔壁,但是那裡都是男子,也多有不便,所以青竹就住到了隔壁。
這家人不算大戶,但是家中也有丫鬟僕役伺候,對青竹這個女大夫也頗爲尊敬。
青竹剛剛洗完澡,還沒準備用晚飯,安樂郡主就又風風火火的跑了回來,一看到青竹就指着她大笑:“夏青竹啊夏青竹,我應該說你們什麼好呢?”
“啊?這是怎麼了?”青竹不解的看着安樂郡主問道。
“你猜怎麼着?我剛剛去尋父王的時候,父王滿臉笑意,我還不明就裡,以爲他是猜到了我會有好計策送他,誰知道我話還沒說完,父王就告訴我說,先前世子哥哥尋了他,也給他說了這類似的計策。”安樂郡主滿臉笑意的看着青竹說道。
“額……這計策不會是青衫給出的吧?”青竹遲疑着問道。
“可不就是青衫,你們可真是姐弟啊,居然能想出一樣的法子來,解決眼前的困境。”安樂郡主笑道。
“你和世子不也一樣麼,都憂寧王之憂。”青竹笑道。
“是極是極。”安樂郡主點點頭,笑道:“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我和我世子哥哥所想所憂的,果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