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感受到的,便是氣味的改變。同上午來的時候,這牢房裡頭的刺鼻的臭氣相比,此時此刻,這依舊有些渾濁的空氣,真的可以算得上是清新了。
再往牢房裡頭一看,原本那些腐爛的稻草全部都被清理了出去,地上擺了個小桌子,桌子上還有茶壺和茶杯。牀上墊的,似乎已經不再是破破爛爛的席子了,除此之外,躺着的人身上,還多了一牀薄被子蓋着。
這種改變自然是好的,不過青竹的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看向那個不停的在旁邊點頭哈腰的,據說是這男監牢頭的胖子,有些不悅的小聲問道:“你們又打擾阿墨休息了?”
胖子牢頭連忙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說道:“沒有沒有,小的們不敢,絕對不敢。”
“那牢房裡面的東西,是怎麼回事?”青竹的頭微微偏了偏,問道。
“牀上的東西,是在我休息之前換了的,其他的東西,都是我睡着了之後清理出去的。”裴子墨的聲音忽然在牢房裡面響起。
“還說沒有打擾阿墨休息,阿墨的話,你們怎麼解釋?”青竹眉頭皺得更厲害了,看着那胖子牢頭越發不悅的說道。
“這……這……”胖子牢頭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是‘好心辦了壞事’,馬屁拍到了馬腿上……,連話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了。
“他們沒吵到我。”裴子墨走了過來,看着青竹說道:“只要他們沒有殺意或者惡意,那不管他們弄出來多大動靜,我都是能睡得着的。”
青竹看看裴子墨,以及皺着眉頭,說道:“不是說睡得着麼?那你怎麼忽然醒了?”
“因爲,我聽到你的聲音了啊。”裴子墨看着青竹笑道。
“好吧。”看裴子墨這樣說了,青竹纔沒有再繼續追究那牢頭,只是說道:“開門吧。”
雖然說話的不是楊樂兒,但是這些人還是知道,青竹和楊樂兒的關係,所以青竹的話音剛落馬上就有守衛拿了鑰匙過來,把門鎖打開了,然後又嘩嘩啦啦的解開了鐵鏈。
等青竹進了牢房,楊樂兒衝着牢頭使了個眼色,牢頭馬上就帶着人退下了,當然,楊樂兒也沒有停留,同青竹和裴子墨打了個招呼之後,她也轉身離開了。
等其他人走了,青竹也沒有說什麼廢話,直接放了把食盒放在了桌子上,然後揭開食盒的蓋子,把湯罐從裡面拿了出來,然後拿了湯碗和木勺。
青竹舀了一碗補湯,遞給裴子墨,說道:“我熬了一鍋補湯,你嚐嚐看,合不合胃口。”
“小心燙。”
“當然合胃口。”裴子墨笑着接過了湯碗,舀了一勺湯,嗅了嗅,說道:“你親手熬的,當然是最美味的。”
說話間,裴子墨吹了吹湯勺裡面的湯,然後一口將勺子裡的湯喝了下去,陶醉的說道:“果然好喝得很,我要把這一罐都喝光。”
青竹笑看着裴子墨,然後說道:“這麼大一罐,你可喝不完,食盒下面有一些火炭,你喝完手上的之後,我再幫你舀一碗,剩下的,就放回食盒,你過兩個時辰再喝。”
“好。”裴子墨坐到青竹身邊,點了點頭,看着青竹說道。說着,就快速的吃起肉、喝起湯來。
在裴子墨喝湯的時候,青竹又拿了裝藥丸的罐子出來,等裴子墨喝完湯了,才說道:“這是我給你做的藥丸,補血安神的,兩刻鐘之後,你再把這個藥,吃一顆下去。”
“好。”裴子墨點了點頭,接了小陶罐,然後笑道:“藥不苦吧?”
“當然不苦的,我做的蜜丸。”青竹也笑了起來,說道:“不過阿墨,你什麼時候也怕苦了?”
裴子墨笑了笑,說道:“許是前些日子,苦澀難嚥的食物吃多了,所以就怕苦了。”
聽到裴子墨的話,青竹又心疼了,說道:“阿墨,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裴子墨搖了搖頭,看着青竹說道:“我就是隨便說說,怎麼你就說對不起了?你之前不也是身陷囹圄,後來又進了宮,去給皇上治病,哪裡有機會來管我。你看你現在,不是一出來就來了麼?”
裴子墨說着,拉了青竹過來,讓青竹坐在自己的身旁,說道:“而且啊,你現在也不用擔心了。有了安寧大公主上午的時候鬧的那一場,中午的時候,那些人送過來的,就是人吃的飯食了。”
“什麼時候你的要求這麼低了?”青竹聽到裴子墨這樣說,便將臉上的心疼藏了回去,看着裴子墨笑問。
“你難道不知道,我的要求一向很低的?”裴子墨看着青竹挑挑眉,開口道。
……
兩人誰都沒有說正事,只是隨意的閒聊着,越聊越愜意,彷彿他們沒有在天牢裡面,而是在其他什麼地方一般。
一直到楊樂兒派人來說,自己該回去給自己父皇熬藥了,青竹才放下所有東西,離開了天牢。
出來天牢之後,青竹又馬不停蹄的往縣主府趕。
縣主府的人,依舊在翹首企盼着青竹的歸來,等眼尖的人看到了,便嚷嚷起來:“回來了,縣主回來了!”
雖然之前已經見過青竹兩次了,可是看到青竹終於回家來了,青衫也是激動不已,飛快的說道:“快,快點炮仗!”
“先等等!”王忠也特意從仁和巷那邊過來了,一聽到青衫的話,就衝着準備點炮仗的小廝說道。
說着,又走到青衫的跟前,說道:“少爺,小姐她騎着馬呢,炮仗聲音太響,可別驚着馬了。”
“嗯,忠叔說得有道理。”青衫並沒有因爲王忠的話而生氣,反倒是點了點頭,說道:“是我歡喜糊塗了,還好有忠叔提醒,要不然真驚了馬,那可就不好了……”
說着,青衫又摸了摸蹲在自己身邊,一副躍躍欲試,直想嚮往青竹撲去的小白,叮囑一般說道:“小白,你也先別過去,別把阿姐的馬驚了。”
說話間,青竹已經到了門口,翻身下了馬來,又把繮繩交給了下人。
而這個時候,青衫重新大聲重新喊道:“點炮仗。”
青衫的話語剛剛落下,噼裡啪啦的炮仗聲,就響了起來,青竹下意思的,就要伸手去捂耳朵。
“阿姐,別!”青衫飛快的拉住了青竹的手,說道:“這燒炮仗是驅晦氣的第一步,你可不能捂耳朵。”
“哦,好。”青竹知道青衫是爲自己好,當下就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青竹這邊剛剛點了頭,就有下人捧了個銅盆過來。
銅盆裡面有水,水裡還有青青綠綠的柚子樹的小枝葉。
青衫見到過來的下人,避開了一些,兩個管事媽媽一人從銅盆裡面撈出來一小截帶着葉子的柚子樹枝,沾了水,嘴裡唸唸有詞着,往青竹身上撒了三下水。
撒完水之後,管事媽媽把柚子枝丟了回去,又唸唸有詞一番之後,衝着青竹恭敬的說道:“請小姐洗手。”
“阿姐,用柚子葉泡水撒和洗手,都是去晦氣的,你快洗洗。”青衫又在一旁說道。
洗過柚子葉的水,又有人擡了火盆過來。
一看到火盆,青竹不等青衫提醒,就直接跨了過去。
青竹跨過火盆,周圍的下人忽然歡呼了一聲,然後簇擁着青竹就進了大門。
一進大門,就看到前院有一個香案,青竹原本以爲是要讓自己上香的,剛往那邊走了兩步,就被青衫攔住了。
“不能上香嗎?那爲什麼要擺着香案?”青竹偏了偏頭,看着青衫問道。
青衫衝着青竹笑了笑,說道:“阿姐,不是不能上香,是要先沐浴更衣了之後,再來上香。”
聽了青衫的話,青竹瞭然的點了點頭,說道:“也好,那我先回去沐浴。”
青竹剛剛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有僕婦擡着熱水過來了,把熱水倒進浴桶之後,僕婦就躬身退了下去。
青竹洗浴的時候,向來不要人伺候的,所以並沒有人過來。
等青竹洗浴完了之後,換了衣服,又讓人進來,把水擡去倒了。
僕婦們進去青竹的房間倒水喝清洗浴桶,餘大妹也跟着進去了,等她再出來的時候,她的手上,就抱着青竹換下來的髒衣服。
青竹以爲她是要拿去洗,剛剛準備對她說不忙的,就看到餘大妹面無表情、目不斜視的從自己身邊走過去了,連招呼都沒打一個。
青竹有些奇怪,剛剛想要開口詢問,就看到一個管事媽媽眼睛抽筋一樣的,衝着自己使眼色。
青竹見狀,便把嘴裡的話又咽了回去,不過心裡頭,還是好奇得很。
當然了,青竹的好奇心並沒有一直維持,因爲餘大妹很快就回來了,臉上還帶着如釋重負的表情,跑到青竹面前,行了個禮,就說道:“小姐,我把那堆染了晦氣的髒衣服拿去燒了,連菸灰都讓人去倒了,以後就不會再有什麼倒黴的事情了!”
聽到餘大妹的話,青竹的嘴角抽了抽。
她穿回來的衣服,都是在她出天牢的哪天,楊樂兒讓尚衣監的人連夜趕出來的,居然就這樣被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