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多來時,甚至帶來了何苗。
有段日子未見,福多似乎變了一些,至少知曉主動關懷身邊的小表妹了,對於何苗的黏人,他似乎也習以爲常,不再如最初那邊牴觸不耐煩了。
因近來家中有客,福多這一來,家裡卻沒有多餘的屋子供他與何苗小住了。
爲賴冬青夜裡方便照看賴母,應他要求,我便將這對母子安排在了大的廂房裡。對於突然到來的福多與何苗,我只得讓周彥華與福多暫且在書房那邊將就兩晚,讓何苗與我同住。
我原本害怕周洲夜裡吵着了何苗,想着讓她與巧兮同住兩日,哪知我單獨與她商量時,她卻是扭扭捏捏地道:“我……我與巧兮姊姊不熟悉,想和表姊睡。”
她如此說,我也只得遂了她的意。
夜裡熄燈歇下時,何苗似是十分興奮,拉着我說了許多話。無非是頭次進城,從未見過這等熱鬧繁華之景,也沒見過這樣好看的園子,沒吃過那樣好看又好吃的小吃……
她還果真是孩子,如此容易滿足,只因這番進城就像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顧般。
如今的我,卻十分羨慕她這樣容易滿足的性子。
畢竟,知足常樂。
老實說,這園子裡突然少了阿孃的身影,我心裡一度覺得空落落的。那曾經令我不願離開半步的白水鄉,那裡的山山水水依舊是我的夢裡水鄉,卻再不敢靠近。
阿孃的離去,並未改變什麼,日子依舊一平如素地過着。
周彥華在傷好了之後依舊回了學院授課;而周炤在與赫連平商量了幾日後,竟點頭同意了那所謂的三年之約,實在是不可思議。
單說赫連平對那三年之期的不滿程度,他也不可能如此輕易便改變了態度。然,看這兩人如今日日膩在一塊兒情意綿綿的模樣,我即便察覺出了其中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也沒有當着誰的面提出來。
而赫連平的父親赫連垣得到兩人的承諾後,也便安安心心地準備啓程回長安了,只將周炤交給了赫連平的三叔,請他這一年裡好好教導她。而赫連垣臨走前,竟是連許元也一道帶了回去,只說是皇上的意思。
許元如今雖是一副閒散的姿態,也無心朝政,但是,對於打着“皇上”幌子的邀請,也無力拒絕。
許元如此一去,又令我心中十分不安。
關於賜婚一事,隨着赫連垣的離去,似乎也越來越近了。
而皇上特意召回已無官職的許元,究竟是何意?
赫連夏此番隨同赫連垣前來,實則是爲赫連雪瑩而來。
從周彥華那兒,我也多少了解了一些這對父女之間的隔閡。對於赫連雪瑩這個女兒,赫連夏自小甚少關注。
當年,與他真心相愛的女子在家人的逼迫下,不辭而別後,在母親以死相逼下,他不得已順從了家裡人的意思,娶了父母爲自己安排的妻子。夫妻倆貌合神離,赫連夏更是無心家事,常年入住道觀,甚少歸家。其妻子在生下赫連雪瑩時,他只回來看過一眼,看着窗外紛揚的雪花,寫下“雪色茫茫無根,瑩骨悽悽無香”後便離開了。
家人不知他爲何寫下這般淒冷的詞句,偏偏妻子知曉這是他給女兒的名字,詞意雖太過淒涼飄零,但她還是取了其中有着美麗寓意的兩個字爲女兒命了名。
然,因丈夫多年的冷落,妻子終是抑鬱而終。
赫連雪瑩自小便知母親的悽苦與彷徨,失去了父親的倚靠,在這個重男輕女的大家族裡,她過得並不如意。同輩的孩子裡,她不知有誰會真心對她,卻知曉若是一味地懦弱退讓,只會受到更多的欺辱與嘲笑。
爲了使自己與母親不會受到傷害,她必須學會保護自己。
因此,家裡人都稱她爲“小刺蝟”。
後來,她因愛慕周家的大公子,出言惡意侮辱了周家大公子明媒正娶的正妻,也正是長安城內名噪一時的知書達理、溫婉恭順的蕭二小姐,以至於得罪了當時皇恩正隆的蕭家。
當時,她知曉家族裡的規矩,可她還是不顧家人的警告和心愛男子的勸解,依舊每日糾纏於他,甘願爲他脫離家族,與他相守一世,不在乎身份地位,哪怕是見不得光的情人也好。
她自己也覺不可思議,逢人便豎起渾身尖刺的她,爲何獨獨對他收起了全身的鋒芒,甚至將自己放到如此不堪的地位。
那時,她初嘗情愛的滋味,愛得如此卑微低賤,卻依舊得不到一絲一毫的眷戀。
長安城內,人們口口相傳的天作之合,她從不相信。可是,真正看到那夫妻二人的琴瑟和諧之態,她只覺刺眼。
而她那番大膽追求周家大公子的事蹟,自然瞞不過蕭二小姐。那女子主動找上她時,她初時有着做賊心虛的慌亂,可那女子自始至終沒有半句責備的話,甚至承諾她,會說服丈夫娶她進門。
女子的一言一行都有着大家閨秀的風範,令她自慚形穢。
她同樣出身大家族,卻偏偏養成了尖酸刻薄的性子。
面對蕭二小姐的拉攏和善意,她不覺得對方如此做是善意的舉動,反而覺得對方是在羞辱她。當時,她便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什麼話難聽便說了什麼。
蕭家向來是護短的,即便是已出嫁的女兒,也見不得女兒受絲毫委屈。
她與蕭二小姐的這番會面,並非私會,對方身邊便帶着服侍的丫鬟。因此,她出言羞辱蕭二小姐的事情竟傳遍了大街小巷,甚至自己因愛慕周家大公子的心意也令世人不齒。
她身爲赫連家的女兒,此番舉止已是有損赫連家的顏面,對於她這樣可有可無的存在,家族裡自然很快達成了一致的決定,將她驅逐出家門。
她倒也樂於接受。自母親去世後,這家裡早已沒有她在意的親人了,要說有的話,也只有那個才華驚絕的風流堂弟了。
想來,若不是他,她又怎會結識周家大公子?
離開長安那一天,她彷彿重生了。
城裡有她愛着的男子,可惜,那人從來不屬於她。
她本以爲,離開了長安便能遠離長安的一切,可是,聽聞周家蒙難的消息時,她還是不遠千里地趕了回來,卻徹底失去了他的消息。
她以爲他也是難逃噩運,這輩子再也無法相見。
最後,還是因爲她那堂弟的緣故,她再次見到了他。
故人重逢,彼此皆不再是當時模樣,卻依舊是她心上永難褪色的容顏。
她自詡自己是個沒心沒肺的人,早已不會哭泣,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她還是哭了,哭得稀里嘩啦的。
他依舊是那樣的溫和耐心。在她糾纏他的那些年裡,他也從未給過她臉色,恁是讓她陷進了他的溫柔裡,從此不可自拔。
她對他的愛,從來都不加掩飾,坦坦蕩蕩。當時在長安,即便是當着他妻子的面,她也會毫不掩飾地向他示好。而溫婉恭順的蕭二小姐,果真如傳言中一般,寬容大度,總是帶着笑臉與她相處。
那時,她便覺得這個女子真是大家族裡出來的好女子,無趣得很。
再重逢,她的燁哥哥已與蕭二小姐毫無瓜葛,她心中歡喜,以爲從此便可與他在患難中相守。
她,仍舊是遲了一步。
“雪瑩,我娶妻了。”
她只覺命運總是在捉弄自己,可自己偏偏奈何不了這般命運。
從他嘴裡聽了他與他新娶的妻子的一切,她恍然覺得,多年不見,她的燁哥哥似乎變了,變得更有人情味了。
曾經,人們說他與蕭二小姐是天作之合,外人都道兩人恩愛非常,她也曾這般認爲。可,聽他說起這些年的遭遇,再談起他的新娶的妻子,她恍然明白,如今的燁哥哥,纔是真性情的燁哥哥,與他口中的妻子纔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至少,他提起她還未見過的妻子時,目光裡滿是愛意。
明明不過是短短一個月的分離,卻總是令他牽腸掛肚,甚至茶飯不思的。
及至見了,她又不明白了:這樣的女子又如何令燁哥哥在離了她的日子裡魂不守舍的?
原以爲是溫軟可人的姑娘,哪知初次見面,竟是鬧得十分不愉快。
她真是鬱悶至極:燁哥哥新娶的妻子的醋勁可真是大!
曾經的蕭二小姐,十分大度地接納了她;如今的魚二姑娘,卻是萬分警惕地提防着她。
原來,這就是燁哥哥當做寶貝一樣的妻子啊!
因天氣轉涼的緣故,賴母在堅持施針半月後,又聽從赫連雪瑩的醫囑,嘗試着每日早晚在園中走動,待赫連雪瑩確診無恙,提出如何休養的法子後,賴冬青也便開始準備啓程回滄水鎮的事宜了。
而對於赫連雪瑩這半月多來的盡職盡責,賴冬青又說了許多感激的話,並親手雕出了一枚玉髓以作謝禮。
赫連雪瑩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賴冬青母子動身那一日,赫連雪瑩竟特意送了一趟,直到送出城門,她才與那對母子揮手告別。
而我沒想到周炤跟隨赫連夏動身的日子竟也推前到了這日!
賴冬青才扶着賴母上了馬車,我遠遠便聽見周炤大喊了一聲:“大嫂!”
她一路奔至我跟前,猛地抱住了我,竟是低聲抽泣起來!
我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看着隨後而至的赫連平與赫連夏,笑着問着周炤:“怎麼哭了?你們也來送冬青?”
周炤嗚嗚地搖了搖頭,卻已是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還是赫連平上前道:“三叔昨日收到友人仙逝的消息,也便將日程提前了,臨時定在了今日啓程。”
我恍然大悟,見周炤抱着我哭着傷心,顯然是十分不捨這些親朋好友。
雖說先前我曾好奇她與赫連平會順從那所謂的“三年之約”,後來在我接連的追問下,周炤才向我吐露了真相。
原來,自始至終,赫連夏與他們都在一條船上,表面上即便答應赫連垣讓周炤隨他潛心修行,磨練心性,實則與赫連平暗地裡達成了協議。
在周炤跟隨他四處雲遊修行的日子裡,他准許兩人的會面。
而對於周炤來說,出門遊歷,好得過整日裡悶在家裡,甚至還要爲兒女之情煩惱。
她答應了這三年之約,實則也是爲了給自己三年的時間,最終該如何,也會在這三年裡做出選擇。
我一向認爲周炤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偏偏對赫連平的這段情,她至今也是稀裡糊塗的。明明默認了心中的情,卻依舊不敢全身心地去接納投入這段感情。
周炤哭得傷心,赫連雪瑩的心情卻似十分舒暢,挖苦道:“又不是生離死別,哭哭啼啼的,丟死人了!”
被赫連雪瑩這番言語相激,周炤果真慢慢止住了哭聲,不甘示弱地反駁了一句:“要你管!”
赫連雪瑩冷哼一聲,卻是不經意間對上了赫連夏慈愛的目光,她又頗不自然地扭開了目光。
此時,賴母卻是在車廂內輕聲催促了一句:“冬青,時候不早了。”
賴冬青應了一聲,又對着赫連夏躬身禮貌地問了一句:“道長與周姑娘出城後要去哪裡?若順路,可與我們……”
“冬青!”此時,車廂內又傳出賴母有些不喜的呼喊。
賴冬青以爲賴母是有事吩咐,對着赫連夏歉意地躬了躬身子,便退到車馬旁,恭恭敬敬地問道:“娘,怎麼了?”
“與赫連小姐和美珠道謝後,我們便先動身吧。”
賴冬青縱使心中多有疑惑,也不敢忤逆母親的話,點頭後,又上前對我與赫連雪瑩道了謝。斟酌片刻,他看了看依舊依偎在我身旁的周炤,目光坦誠地道:“萬事保重!”
賴冬青如此客氣地與周炤道別,她顯然有些吃驚,卻是很快回了一個淡淡的微笑:“賴老闆也一路小心。”
兩人相視一笑。
這兩人間的恩怨隔閡,似乎因着這一笑,而冰釋前嫌了。
“酸死了!”原本十分和諧的氣氛,被赫連雪瑩破壞得乾乾淨淨。
周炤恨恨地瞪她一眼,轉而對着赫連夏說道:“伯父,走吧!”
赫連夏點了點頭,繼而看着赫連雪瑩,囑咐道:“雪瑩,照顧好自己。”
赫連雪瑩極不領情地冷嗤一聲,眼珠一轉,卻是有淚從眼眶緩緩溢出,又很快被她不着痕跡地擦去了。
然,這一切依舊被我看在了眼裡。
察覺到我久久注視的目光,赫連雪瑩滿臉怒氣地睨了我一眼,丟下一句“累了”便甩袖離去了。
直到賴冬青與賴母的車馬遠去,赫連夏才戀戀不捨地收回了目光。
我恍然發現,自赫連夏出現在此後,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盯着賴冬青與車廂在看,因方纔忙着安慰周炤,我倒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此時卻有些狐疑了。
“平兒,雪瑩可有所察覺?”赫連夏從遠處收回目光,突然問道。
赫連平愣了片刻,便答道:“堂姊並不知情。”
赫連夏沉重地點了點頭,笑道:“此事,你權且當作不知情吧。三叔會處理。”
赫連平顯然有些猶豫,卻依舊是點頭同意了。
我與周炤顯然不知曉這兩人在打着什麼啞謎,然而,我畢竟是外人,何況與赫連夏幾乎沒有什麼交集,自然不敢貿然相問。周炤卻是絲毫不顧忌這些,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赫連平一把拉過她,也不顧旁人在場,摟着她的腰,抵着她的額頭,滿眼柔情地說道:“家裡的事,你就別管了。好好跟着三叔散散心,想我時便回來看看。”
周炤羞紅着臉推開他,氣惱萬分地嘀咕了一句:“誰會想你!”
隨後,她又滿腹委屈地向我抱怨了一句:“我哥也不來送送我!”
這兩人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我本已看不過去,聽聞她此話,忙接道:“你此番走得匆忙,他還不知你的行程改在了今日呢。赫連老爺雖遣人送了消息去學院,趕來這邊也要些時辰。你再等等吧。”
赫連平又笑道:“他遲些來也好,我們可以多聚聚。”
聞言,周炤直接甩給他一記白眼。
這樣的場景令我十分尷尬,赫連夏雖和善可親,可卻是緘默無言的人,又因清修了許多年,彷彿遠離紅塵的世外高人,我只有瞻仰的份兒,卻是不知如何與之交談。
本想着與周炤再多敘敘舊,偏偏赫連平拉着周炤不放,我只能百無聊賴地等着周彥華的到來。
人生在世,總有太多的聚散離合,縱使心中再不捨,有些人終究會離我而去。
我幾乎忘了最後是如何與周炤告別的,只記得那日赫連平拉着周彥華在亭中飲了許多的酒,喝到月影朦朧時分,他才罷休。
我與巧兮來亭中收拾殘局時,赫連平已醉倒在一旁,周彥華顯然也好不到哪裡去,雖能勉強起身歪歪斜斜地走幾步路,意識卻是有些模糊了,竟是連人也認不清了。
兩人這般情形,令我與巧兮十分頭疼。
我與巧兮兩個弱女子要擡動這兩個醉鬼,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今這座院子,真正是人走茶涼,萬分淒涼。當下,我與巧兮也顧不得其他,先是合力將赫連平擡進了客房裡,他嘴裡卻一直唸叨着周炤,巧兮在一旁聽得眉心直皺,那模樣有多低落便有多低落。
好在赫連平醉酒之後也還算老實,唸叨了幾句周炤,便睡去了。
如法炮製地將周彥華擡進屋子後,我與巧兮好容易將他擡到牀榻上,他卻突然翻身坐起,伸手胡亂向前一抓,卻是抓住了巧兮的手臂。巧兮被他這突然的舉止嚇得失了神,焦急地不安地看着我,眼淚已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姊姊……”
周彥華依舊睜着醉意朦朧的雙眼盯着巧兮看了看,又皺着眉頭搖了搖頭,醉意深深地嘀咕了一句:“不是美珠。”隨後,便鬆了手。
我心裡好氣又好笑,此時真想罵罵他,卻也只得先扶着他躺下,又忙着寬慰了巧兮一番。
巧兮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般,不停地低頭抹着眼淚。
此時,我感到束手無策,想到客房內無人照料的赫連平,便道:“周先生是醉糊塗了,沒有輕薄你的意思。赫連老爺那邊無人照料,你去看看吧。沒事的話,就早些歇息吧。”
巧兮抹着眼淚應了一聲,啞着嗓子道:“那我就先過去了。”
看着巧兮落寞的背影,我感覺十分心疼。雖說周彥華此番並沒有過分的舉止,卻是當着我的面如此做了,這是最令巧兮顧忌的地方。
也許,她仍是怕我因此而對她心生嫌隙吧?
而不管我如何寬慰開解她,她似乎仍是難以消除心中的這份顧忌。
對此,我不禁納悶了:難道我的醋勁已到了令人遍體生寒的地步麼?
拋開這些煩悶的心緒,我替周彥華淨了手腳,擦了臉,又哄着周洲睡下後,因怕周彥華夜裡難受,特意備下了醒酒茶,又給赫連平的房間送了些。巧兮兢兢業業地守在赫連平的牀邊,一副深情癡迷的神情,我暗自搖了搖頭。
夜裡,我不敢深睡,點上燈,在窗下的書案下坐下,撐着下顎看着窗外的一闋明月,清冷的月光灑落窗櫺,靜靜地俯瞰着人間的一切。
書案上有周彥華平日翻看的書籍,我無所事事地翻看着,其中有許多他授課的註解與心得見解,我大致看了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只得作罷。
如此在月色下翻看着書籍,卻是迷迷糊糊地睡下了。
深夜,我渾身一個激靈立馬醒了過來,才發現夜空的一闋明月已被雲層遮住了光輝,稀稀落落地灑下幾點清輝。
又起風了。
關上窗子,我替搖車裡的周洲掖了掖被角,看他睡得香甜,也不再打擾。再回到牀邊看望周彥華時,燭火下,他的眉頭深深地蹙起,一副痛苦萬分的模樣。
見此情景,我忙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並未發現異常,又浸了帕子替他擦了擦臉,他卻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我欣然一笑:“醒了?難受麼?”
周彥華仍舊有些迷迷糊糊的,許久才揉着眉心坐了起來,看了看外邊的天色,問道:“怎麼還沒睡下?”
我起身從桌邊斟過一碗醒酒茶送到他手邊,笑道:“你醉得不省人事,我怎麼放心睡下?醒醒酒吧。”
從周彥華手中接過空碗,我又問道:“你從未這樣醉過酒,不說阻止赫連老爺,怎麼自己也不知節制地飲酒呢?可是心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