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厭惡地別過頭,對陳相允道:“依殿下之見該如何處置?”
陳相允怒氣未消地道:“這種狗奴才死不足惜,由王妃自行處置,到時知會杜鬆一聲,讓他善後就是了。”
拂曉冷笑一聲道:“本宮說過敢傷本宮孩子者就是千刀萬剮也不爲過,來人,拖下去亂棍打死,屍體扔到亂葬崗被野狗啃食,不許家人殮葬。”
一聽這話小廝頓時癱倒在地,連求饒的力氣也沒有了,在被拖下去前他躊動了幾下,終是沒有吐出一言半語來。
“姐姐真是雷厲風行。”朱如水巧笑嫣然的說了一句,隨即又問陳相允,“不知殿下可有給小世子取名?”
一說到孩子,陳相允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這種發自內心的歡悅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卻被青青點滴不漏的收入眼底,化爲無言的惆悵。
“早在月前父王就親自爲小世子賜下名,他這一代排行天字輩,故取名爲陳天意。”陳天意,也即承順天意,取這個名可見國王已是龍心默定,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怪不得陳相允這般春風得意了。
又說了一會兒後青青與朱如水一齊告辭,陳相允命杜鬆好生追查銀炭之事後亦離開了,適才還人聲鼎沸的來儀閣頓時清靜了下來,拂曉輕撫着吃飽後躺在身側熟睡的孩子,眼中是可以沁出水的溫柔,這是她生命的延續,從此她將爲他而活。
幾日後,國王微服駕臨三王府,專爲看這個由他親自取名的孫子,此時陳天意雖還像個蟲子一樣軟綿綿的,但已經睜開眼會笑了,在國王抱他的時候一直在笑,彷彿很喜歡一般,小手小腳還不停地動着,惹得國王哈哈大笑,捨不得鬆手放開他的乖孫。
國王撫着孩子幼稚的臉頰憐惜地道:“真是可憐,只待了八個月就出來了。”在將孩子交給奶孃後他冷聲問陳相允害拂曉早產的人怎麼處置了,陳相允不敢怠慢忙回了說已經杖斃扔了亂葬崗喂狗,國王猶不滿意,直言要將其剝皮拆骨方纔解恨;令着其速速追查銀炭一事,敢傷他孫子者,絕不輕饒。
在看過尚在做月子的拂曉後,國王起駕回宮,陳相允亦陪着進去了,拂曉接過孩子抱在懷中邊哄邊問剛剛回來的嵐風道:“去過了沒?”
外頭冬雪初霽,嵐風在炭盆前烘烘凍僵的手道:“去過了,那裡已經沒人了,聽周圍的人說,公主下令杖斃陳四的那一天晚上就有人來把陳四的父母和瞎眼妹妹都接走了,去向不明。”眼下燒得這些銀炭都是國王從宮中撥下來的,太醫仔細檢查過無事纔敢用。
陳四就是當初撞得拂曉早產的小廝,拂曉聞言掖一掖孩子的衣角冷笑道:“果然是有人主使,想來當初陳四不敢說出幕後主使,以命來換得秘密的保全就是想保住家人的性命,可惜……他錯了。”
嵐風悚地一驚,湊近道:“公主是說……”她想到一個可能,但若真這樣,未免太過狠毒了。
拂曉擡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將熟睡的孩子輕手輕腳放在一邊後披衣起身,青絲三千,如瀑布披落在肩,她走至燒得正好的炭盆前拿火鉗子撥了撥炭淡淡道:“等着吧,楊全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回。”
楊全是前日被派出來的,去做什麼人只有拂曉知道,這一去就是幾天,待得回來時整個人都亂糟糟的,彷彿幾天沒睡過覺,一進來儀閣便立刻跑來見拂曉,打個千兒後見屋內只有隨月幾人在逐不避諱地道:“啓稟公主,奴才州衙門口守了幾天,直到今日黃昏時分方纔見得有人來報案,說在出城的林裡發現三具屍體,二老一小,都已經開始腐爛了,由於他們被擡回來時都蓋着白布,但應是不錯。”
嵐風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公主早料到幕後者會殺人滅口,一了百了,所以一早便派了楊全去州衙門口守着,一旦有人報案就可以立時得知。
“真是心黑手狠呢,他們也許到死都不知道爲什麼,稀裡糊塗便做了冤鬼。”拂曉冷笑將舀了一勺精心燉煮的雞湯在嘴裡。
“依奴才看,這事十有八九是柳妃乾的,她存心謀害公主,事情暴露後又殺人滅口。”楊全這般說道。
拂曉看了他一眼,目光一軟道:“這個暫時不說,你先下去洗個澡換身衣裳梳洗梳洗,這幾天日夜守在州衙門口辛苦你了。”
楊全依言退下,拂曉的思緒卻越轉越快,柳青青,她確實是最大的嫌疑人可是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待得楊全梳洗好後再進來時,她已經用完了膳,漱過口後端了一盞清茶徐徐飲着,旁邊隨月正向她稟報着杜鬆追查銀炭一事所得到的線索。
“杜總管查了府中所有在用的銀炭,除來儀閣的銀炭外,其他均沒有發現有香味,而那香味已經由汪太醫證實爲麝香,有人將麝香磨成粉末悄悄塗在銀炭外面,一旦燒起來麝香就會揮發在空中,由於其量微小所以不易爲人發覺。”
“查了這麼久就查到這些?”拂曉嗤鼻道,若真這樣那杜鬆真是好生無能,枉自擔了個總管的位置。
“銀炭採購回來的時候肯定是沒問題,問題出在之後的環節上,杜總管嚴刑審問了每一個經手過這些銀炭的人,均未發現問題,所以一時理不出頭緒來。”由於杜鬆來時拂曉正在午睡,所以由隨月代傳。
楊全想了想湊上前道:“公主,會不會是陳四做的,他暗中將麝香塗抹於銀炭上,被公主發現後故意以腳滑爲藉口撞公主,想讓公主小產?”
“可能性不大,你想想若是本宮讓你去做一件機密的事,而這件事在進行中就被發現了,你是會自作主張還是回稟過本宮後再行決定?”
“當然是先回主子。”楊全脫口而出,隨後纔回過味來,沉吟道:“公主的意思是說陳四並不是在銀炭裡放麝香的人?”
“十有八九。”拂曉指甲在瓷盞上劃過,帶起刺耳的響聲,遙望院中雪景的眼眸毫無溫度,“在這小小一個來儀閣中,居然混進了兩撥想要本宮和世子命的人,實在可惡!”
“奴才有錯。”楊全隨月一聽這話立刻跪地請罪,大氣也不敢出一聲。若非他們疏漏,也不會讓這些人有機可趁。
拂曉揮揮手道:“起來吧,本宮並沒有怪你們的意思,往後當心着些就是了,不要再讓這些存心不良的人有機可趁。”
隨月起身後想了想道:“公主,若銀炭送來時沒問題,那一定是放在外庫房時被動了手腳。”來儀閣有內外兩所庫房,內庫房較小放得都是些貴重物件,而外庫房就大得多了,一些個日常要用的東西都在那裡放着。
“守庫房的是誰?”拂曉將戴在小指的纏絲瑪瑙護甲摘下放在妝奩中。
“以前是寧福,後來因爲分身乏術交由一名叫毛珠的奴婢看守,公主認爲是她?”
拂曉睨了隨月一眼徐聲道:“那倒也不一定,外庫房不比內庫房,平常不怎麼鎖,隨便什麼人都有可能進去,不過也不可放鬆了,叫寧福盯住她,不要漏過任何一處,若真是她所爲,那麼肯定有人主使,他們也必然要碰頭。抓一個蝦兵蟹將有什麼用,本宮要揪出幕後主使者,敢謀害本宮和孩子者,本宮一個都不放過!”她聲色俱厲地說着,隨即又嘆了口氣,“可惜陳四死了,他那邊的線索算是斷了。”
在一旁聽了半晌的晚蝶拿起牛角梳替坐在銅鏡前的拂曉解下發間飾物後細細的梳着,邊梳邊道:“在這府中,最恨公主又最有能耐的莫過於柳妃和朱妃,依奴婢看來,這事除了她們沒有別人,只要除了她們就太平了。”
“想要除掉她們何其容易。”拂曉悵然道:“朱如水是與本宮一樣的身份,而柳青青更是陳相允的心頭肉手中寶,除一個朱如水已經千難萬難,何況再加上一個柳青青。”
“只要能證明此事與她們有關,就算殿下再怎麼護着她們也無濟於事。”隨月上前半步沉靜地道:“因爲國王不會允許。”
拂曉暗自點一點頭,要繞過陳相允解決這兩個女人,此刻是最好的機會,只要能夠證明她們與此有關,不管解決了哪一個於她來說都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