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街道受兩旁高層房屋的影響,季節的風在市區遠沒有鄉下來的明顯。
屬於春夏之交的南風,唯有在早晨或傍晚的時候纔給城市送去那麼一絲的涼爽。至於大白天那風吹是不吹過來,匆忙的人流基本是沒有任何的感覺的。吹來和不吹來都被人羣、車輛帶來的風給掩蓋了。
第一位剁鵝師傅上午七點四十的時候,準時出現在那條南北街道的盡南頭,這個時候的街道雖然沒有八點之後的那洶涌的人流,但已經是人頭攢動了。
已經在門口準備好迎接丈夫的第一位剁鵝師傅的媳婦足不出戶就知道自己家男人馬上就要到家門口了。那風總是趕得上,並很快就會超過那挑着鹽水鵝的男人的腳步的,大約他剛剛走到那條街的南頭到他們家店面一半路程的時候,他媳婦已經聞到地鹽水鵝的香味了。這香味是這條街獨特且無法模仿的味道,這味道只能屬於“無名之鵝”。
看得出,早晨的涼爽並沒有能夠制止第一位剁鵝師傅挑擔走路時的汗水,臨到店門口的時候,他用搭在右肩上的毛巾擦了一下臉上汗水,這條不知道用了多長時間的白色毛巾,這會已經變成淺黃色了。
當然了,剛纔他擦汗只是這條毛巾在夏天時候的一項功能,這毛巾的另一項功能就是在挑着擔子的肩膀感覺到疼痛的時候,將這毛巾往扁擔底下一墊,那肩膀的疼痛感會明顯減輕的。
擔子往店門口一歇,他便一頭鑽進店內,那白底粉邊底部印有紅雙喜字樣的瓷盆裡已經放好了清水。
這是他從鄭興農那裡學來的習慣,每次只要挪動鹽水鵝之前必須將手洗淨擦乾,二十隻鹽水鵝,十隻被放在了店面的案板上面,另外的十隻仍然放在剛纔挑過來時用的那木桶裡面,只是原來一隻桶裡面十隻,現在只有了五隻,上面已經用乾淨的白紗布給蓋上了。
第一位剁鵝師傅坐到店面門外開始吃早飯的時候,他已經再次洗好了自己的手了。在第一位剁鵝師傅走出店面的時候,這就意味着他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的事情就由他的媳婦來接手了。
用來兌滷水湯的開水現在已經差不多成了喝起來既爽口又解渴的溫開水了。往鹽水濃度達到4%的老滷裡面用白開水兌成鹹度在1.2%到1.5%的滷水湯料看起來是一件十分簡單的事情,可真正要是操作起來那絕對是一項技術活兒。這滷水湯料的鹹淡是必須根據當天的鹽水鵝的鹹淡程度來配兌的。因爲再高明的師傅也不能保證每天滷製的鹽水鵝的鹹度是一模一樣的,但你剁給顧客的鹽水鵝的鹹度那是必須相對穩定的,很難想象一個鹹淡程度都不能很好地掌控的滷菜店生意是會做好、做長久的。
第一位剁鵝師傅的媳婦從一隻鹽水鵝的肚皮底下開膛的那個地方輕輕地撕了一小塊鵝放在嘴裡,那裡的肉的味道是最能夠體現當天鹽水鵝的鹹淡度的,這是第一位剁鵝師傅從鄭興農那裡學來的,他又親自教會了媳婦的。
就在第一位剁鵝師傅的媳婦準備往滷水裡兌白開水的時候,姓張的那個老闆適時地出現了,“老闆娘,給我剁半隻鹽水鵝”,店面還沒有開張就有人找上門來剁鵝這是每個老闆都求之不得的事情,第一位剁鵝師傅的媳婦二話沒說拉過一隻鹽水鵝順着胸骨“咔擦”一刀,順勢提起鹽水鵝的左腿將那已經剁掉頭和脖子的鵝身輕按在案板中間,再次手起刀落間,那鵝已經是一分爲二了。
“同志,你能不能等一會,我的滷水湯料還沒有配製好,幾分鐘就好了”,第一位剁鵝師傅的媳婦在稱好那半隻鹽水鵝,並將另半隻放好之後,微笑中帶有請求地對姓張的這個老闆說道。
“不行啊!我還得趕時間”,看第一位剁鵝師傅的媳婦聽到自己的話後面露難色,他就順勢說出了早已經在心裡想好在嘴裡不知模擬了多少次的話,“要不然這樣吧!你給我一點滷水,我自己回去調兌,你看行不?”,人家都不要自己配兌滷水湯料,還要商議的語氣要點滷水自己配兌,第一位剁鵝師傅的媳婦是怎麼也找不出拒絕的理由和話語的。他用勺子往姓張的老闆早已經準備好的飯盒子裡面舀了三勺子的老滷水,還邊舀邊說着客氣話。
一切都在姓張的老闆的計劃或叫算計之中,在他轉身順着路邊的行道樹走出沒有三分鐘的樣子,他就又回來了。
看到剛剁自己家鵝的顧客又折回來了,第一位剁鵝的師傅的媳婦和第一位剁鵝的師傅都陪着笑臉問道,“同志,什麼子事?”。
“這樣啊!我剛纔想了,這老滷水是給我了,也不知道我自己回去能不能夠調兌好,今天是請人吃飯的,這好菜要是給我弄糟蹋了就不好了!”,“我還是等會兒,你們配兌好我再走吧!”姓張的老闆輕巧地答道。
再自然不過的說法了,再不爲過的要求。
第一位剁鵝師傅親自將姓張的老闆提着的那個飯盒裡面的老滷水倒進了那個與鹽水鵝一起挑來的滷水桶裡面。
他渾然不知,姓張的這個老闆轉身往回走又折轉回來的那三分鐘的時間內,他已經將從那座小石橋下面取來的瀉藥放進了自己的飯盒裡。他的這一倒,將已經全部化開的瀉藥和所有的老滷水混在了一起,儘管在接下來的調兌過程中加進了不少的白開水,在將鹹度稀釋了下來的同時,也將那瀉藥的濃度稀釋了一些,但是那瀉藥的功效還是發揮出了它的應有的效能,準確無誤地讓100%的那天吃了他們家“無名之鵝”的顧客或輕或重地產生了腹瀉的現象。
這用來調味的滷水湯料的吃法因人而異有兩種。一種是將整個滷水湯料全部倒 進剁好的鹽水鵝裡,也就是吳州人口裡說的“澆湯”,而另一種吃法則是將那滷水湯料放在碗裡,吃的時候將鵝肉往那湯裡一蘸。
如果將兩種不同的吃法和這個腹瀉對應起來看,那腹瀉比較嚴重的應當是“澆湯”吃的顧客,腹瀉較輕的可能是蘸着吃的顧客。當然了,也不能如此武斷地下結論,畢竟腹瀉的程度歸根結底還是與吃鵝的多少有關,吃多的時候好象與吃法已經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