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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省城飯店工作的那幾年,男同志正規場合穿中山裝還是給邵松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的,那樣子蠻精神、很板正、真括挺。

這幾年也陸陸續續給自己添置了那麼幾件中山裝,這件黑色的尼子中山裝邵松林是比較喜歡的,每縫正規場合他是必須要穿的。

那天在給家人買衣服的時候,他堅持說,“衣服太多,今年就不買了”,可終究沒有耗的過自己的閨女,不得以給自己買了一件“滑雪衫”。今天出門的時候,他還是在“中山裝”與“滑雪衫”之間選擇了中山裝。可見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大多還是對自己的裝束有一點保守或叫守舊的,對於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還是有那麼一點欠缺的。

邵松林在省城的時候,看到那些有點身份的人都是要將那中山裝最上面的那個釦子扣上的,所以每次只要那中山裝一與身體接觸,他最後做的一個動作就是將盡上面的那釦子扣好,然後將衣服的兩擺往下一拉,還得挺一下身子,轉一下脖子。

邵松林的那包中華煙,哪幾得住到二叔家打麻將的那幾個人的哄騙,麻將沒幾圈那煙便真的就化作了青煙瀰漫在那八仙桌的上空,邵松林自己沒有抽,但絕對是沒有少吸的。上午那噁心勁還沒有過去的他,再一次快讓那煙折騰的一個勁的乾咳不止。精力沒法集中在麻將中的他,連輸了幾圈後,將那煙盒和僅剩的一支菸留在八仙桌上,拍拍身上的菸灰就準備回家。

出門的時候,他擡起右胳膊與鼻子湊近了一下,那煙的味道幾乎已經鑽進那尼子布的最裡面了。他在想,如果這個時候迎着光,肯定會看到那尼子布里面的煙往外冒的。他不禁在自己身上用手亂拍起來,在拍的同時還伴隨着那跳的動作,他試圖用這樣的動作讓那煙儘快的散發出去,他可不想將那煙味帶到自己的家中去。

去往鄉下的那條路,遠遠看去這會兒一個人的影子都沒有,很顯然今天的這條路上,除了去鎮上看電影的年輕人外是罕有人走在這條路上的。邵松林看看時間還早就準備到鄉下自己家的房子裡面去看上一看,年三十的時候自己雖然去貼了對聯,家裡的一切都很好,可他還是想去看看。

這個時候的路是最讓人尷尬的,路面的凍已經全部化開了,走在上面不僅滑得不的了,而且那土在鞋底是一層疊一層,人是越走越困難,基本上是每走上十步就要用勁將那鞋底的泥甩上一甩的。

當邵松林艱難地走到往鄉下村莊拐彎的那座橋的時候,他將站在橋上用勁地甩甩一甩,好將腳底的那泥徹底地甩乾淨,然後好輕鞋上路。

可是讓邵松林意想不到的事情卻在這個時候發生了,就在他用力地將鞋底的泥往外甩的時候,今天才穿的那口袋千層底布鞋居然順着自己往外甩泥的那股勁被甩到了橋下邊的河裡面。

自上午十點左右開始變化的氣溫,雖然能夠將路面的凍給化開了,而要將河面的凍完全化開還是比較困難的,要真正讓河面解封必須等到來看的正月底左右。

這會的邵松林一臉無奈地瞅着河面上自己的鞋子。這個只有小孩子才犯的錯誤,想不到會發生在自己這麼個五十多歲的人的身上,他對自己是既好氣又好笑。

他往自己的後面和左面的路上遠遠地看去,想看到有一個人影的出現,可他無論怎麼瞅都是一個同樣的結論,那就是看一次失望增加一次。沒有辦法的他,只好將希望寄託於那些散電影后回家的年輕人身上了。

好在這會是站在橋的上面,單腿往前跳了兩步就可以依靠在那橋的欄杆上了。只會他有點後悔沒有聽閨女和媳婦的話了,那中山裝再厚也不如那“滑雪衫”暖和的,“千層單不如一層棉”這話是非常地有道理的。

就在邵松林左顧右盼並凍的渾身快發抖的時候,從鎮的東頭往南面這條路拐彎的地方出現了一輛鄉下極其罕見的軍綠色吉普車。

對的,確定是一輛吉普車,邵松林在省城的時候是經常能夠看到這樣的車子的。從吉普的速度來看,它也是對這個化凍的路面不是十分感冒的,估計那泥不僅粘人的鞋底,也是要粘吉普的輪胎的。

對於吉普車的快與慢,邵松林也就不好要求了,他只希望儘快能夠拿到在冰面上躺着的面鞋,這會自己的肢都快給凍麻木了。

好在這會河面的溫度已經在零度以下,那鞋雖在河面上,但沒有一點給印溼的痕跡,也就是說只要將鞋拿到還是可以直接穿上腳的。

吉普車不輕不慢地停在了橋頭,邵松林以爲是自己在橋上站着擋住了吉普車的去路,忙往欄杆上靠不了又靠,“不對呀!我已經在欄杆邊了”,邵松林感覺到自己剛纔那本能動作的多餘性。

他忙向吉普車招手,意思是車是能夠過去的,他甚至擺出了要指揮車如何過橋的姿勢。

吉普並沒有再次啓動的痕跡,在那停了有兩分左右的時間後,從車上一前一後走下來一老一少,從他們的衣着裝扮來看可以確定,他們肯定不是鄉下也不鎮上的人。

那年齡大的在對身邊的年輕人說句什麼,年輕人向邵松林看了一眼後對着年齡大的點了點頭。年齡大的便不 習慣地踩着那化凍的路面低頭小心地往橋的中間,也就是邵松林站着的那地方走來。

年輕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往前趕了兩步用手扶住了那年齡大的人的左手臂。這會的太陽雖然已經暗淡了許多,但照在倆人的皮鞋上還是往四周發着一點點的光亮的。

“你是邵松林同志!”。

顧不得別人看到自己一隻腳沒有鞋子的邵松林,正想開口讓來人幫自己想辦法取一下鞋子的時候,想不到來人卻直接叫起了自己的名字。可以感覺到這語音有點陌生,但是那語氣卻是十分的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