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靈兒吃驚的瞪着蕭策,而蕭策則含着笑意回視着她。
半晌,薛靈兒才緩過神來,躲開目光不看蕭策。他說的話究竟是哄着她的還是一時的權宜薛靈兒已經無暇去想,也不想去想。即便這話時真的,她也還沒有做好準備與七皇子相處。
敲門聲打亂了薛靈兒的思緒,蕭策起身開門,向後退了一步笑道:“勞煩了。”
“哎喲,公子您真是客氣了。您是我們一家的救命恩人,別說是給您夫人上藥,就是侍候您一家一輩子我也是心甘情願的啊。”門外傳來一個約莫四十左右歲的夫人的聲音。
薛靈兒正疑惑着,那婦人已經進了屋子走到牀邊。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髮髻盤在腦後,鬢間簪了一朵很鮮豔的花。顯然歲月無情,可婦人臉上發自內心的笑意多少衝淡了歲月的滄桑。
“您是?”薛靈兒有氣無力的看着她。餘光裡已經看見蕭策開門出去,心裡有些疑慮,表面上卻仍然不動聲色。
“夫人您別害怕,我是這客棧的老闆娘。您受了傷,蕭公子特地把我找過來,說是您受了傷,讓我幫忙給您敷藥。哎呀,我就說啦,蕭公子,這都已經是您夫人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您猜蕭公子怎麼說?他說您現在還沒正式過門,此番帶您來河洛就是要完婚的。這完婚之前萬不能欠缺了禮數,不然對您可就太不公平了。”
薛靈兒沒想到自己一句問話出口,老闆娘的嘴就跟鐵簸箕倒豆子似的,叮叮噹噹說起沒完。
“哎,要說蕭公子這人啊,真是沒話說。”老闆娘一面給薛靈兒上藥,一面笑着說道。“您能嫁給這樣的人也真是好福氣呢。”
“是嗎?”薛靈兒勉強笑了笑。
老闆娘顯然已經手法很是熟練,不一會兒就將薛靈兒的傷口重新包紮好,扶着她靠在牀頭。
“多謝了。”薛靈兒點頭笑道。
老闆娘連連揮手道:“您說哪兒的話啊。要是沒事我就先出去了。”
“好,我有傷在身,就不送了。”薛靈兒微笑着目送老闆娘出去。門關上時笑意才漸漸的從臉上落下來。
屋子裡安靜得很,蕭策被污了的長袍就掛在一旁的衣架上。薛靈兒看着長袍,彷彿看見蕭策長身而立對着自己淡然微笑。這樣的男子真的很難讓人不喜歡呢。
可是,自己又真的可以去喜歡他嗎?薛靈兒輕輕的嘆了口氣。
“怎麼嘆氣了?”蕭策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薛靈兒擡眼正看見他自門口走進來。
蕭策穿着一身墨色長袍,襯着裡面白衣勝雪,長髮用玉冠束在頭頂,露出一張線條利落的臉。此時,這張本該是威嚴凌厲的臉上帶着柔和的笑意,沒有絲毫的不相稱,只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薛靈兒上上下下將蕭策打量了一番,眼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坐在牀沿上。
“七皇子這是要回河洛王府了嗎?”薛靈兒低了眼睛看着他如墨的衣衫。
“是。”蕭策微微一笑。
她想問他是不是就
要丟下她去娶那個沐如雪,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問不出口。薛靈兒想要知道答案,卻不想要聽見確定的答案。
“不問我爲何回去?”
“既然,咳咳。”薛靈兒出口才發現自己嗓音竟然帶了幾分嗚咽,忙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是查玉陵稅銀一事,想必七皇子覺得河洛王的身份更適合,行事也更方便。”
“順帶而已。”蕭策不鹹不淡的看着薛靈兒。“你如此聰明,猜不出爲何嗎?”
“難道,七皇子是要大婚了嗎?”薛靈兒滿眼怒氣的盯着蕭策,忽然心裡有了不管不顧的想法。
見薛靈兒氣惱,水靈靈的眼睛裡也隱隱有了眼淚,蕭策忙伸手撫了一下薛靈兒的面頰,笑道:“傻丫頭,你這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要你管我。”薛靈兒的手無力的想要推開蕭策。可手抵在他胸口半分力氣也沒有。
也許,在他大婚了之後,他們之間再不會有這樣近的距離了。
“不想我管你,還想要誰來管?”蕭策輕輕敲了一下薛靈兒的額頭。“難道想要紅杏出牆?”
“什麼紅杏出牆?”薛靈兒瞪他,心裡那點傷感也被他一句話變成了氣憤。
明明紅杏出牆的是他,要給別人下聘禮的也是他,現在要大婚了還來自己面前炫耀的人還是他。蕭策,你是吃定了我薛靈兒會爲你傷心,爲你煩惱,爲你食不下咽,爲你心煩意亂嗎?
薛靈兒刀子一樣的眼神還沒來得及收回來,忽然蕭策伸手點在她肩頭穴道之上,頓時覺得渾身麻木,除了五官半分也不能移動。
“從這裡到河洛王府還有幾天的路,現在點了你的穴道,等一下我抱你上馬車的時候不至於太過疼痛了。“蕭策爲了讓薛靈兒安心,柔聲解釋着,一面用被子裹了薛靈兒,一把橫抱起來。
薛靈兒被他裹成了糉子,又被點了穴道,只能聽由蕭策擺佈,被他帶着走出了客棧。
距離客棧不遠處的官道上停着一輛馬車。馬車很普通,但拉車的馬絕對是萬里挑一的良駒。硯臣站在馬車旁邊,手裡拿着馬鞭。
見蕭策抱着薛靈兒走過來,連忙打起車簾來。
車中安放着靠墊,蕭策讓薛靈兒靠在上面,擡手解了她穴道。同時,馬車簾放下的時候,薛靈兒聽見了一聲清脆的鞭子響,馬車向前竄動了一下,而後倒行得很是平穩。
蕭策靠在薛靈兒身邊,手半攬着薛靈兒肩頭,小心的避開她的傷口,讓她的頭能夠靠在自己胸口上。
薛靈兒也安靜的由着他安頓自己,不問緣由也不問目的地。除了沒有來由的相信他之外,更因爲她想待在蕭策身邊。管他什麼皇子郡主,武林美女,此時只有她在蕭策身邊,她的身邊也只有蕭策。
馬車平穩的向前走着,馬車中安靜得幾乎可以聽見呼吸聲。
“我已經出了告示。”蕭策驀然開口道。
“嗯?”本已經昏昏欲睡的薛靈兒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不想知道內容?”
蕭策掬起薛靈兒黑亮的長髮在手中把玩着。
薛靈兒仍舊沒有興趣,用頭蹭了蹭蕭策的胸膛,準備用這樣一個舒服的姿勢睡一覺。
“告示上有你的名字。”
“嗯?”薛靈兒睜開眼睛,等着蕭策的下文。
蕭策輕輕一笑,放下薛靈兒的頭髮,柔聲道:“困了就睡吧。”
“蕭策!”薛靈兒真是恨得牙根癢癢,若不是現在稍微動一動肩膀上的傷口會疼到撕心裂肺,她絕對會跳起來掐住蕭策的脖子。
蕭策故作驚異的看着薛靈兒:“怎麼忽然這樣精神了?”
“你在你的告示上寫了我什麼?”
“沒什麼,只不過在你玉陵郡主的前面加了一個頭銜而已。”說着,蕭策垂下眼眸來凝視着薛靈兒。
薛靈兒怔怔的看着蕭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好看,從相遇的時候她就這樣覺得。那雙眼睛就好像有魔力一樣,可以將與他對視的人吸進去,然後迷失自己。
“河洛王妃。”蕭策在薛靈兒的額頭上淺淺的印了一個吻,力道清淺卻彷彿想要烙上一個屬於他的獨一無二的烙印。
“可是……”薛靈兒吃驚之餘還不忘了聘禮的事情。“你不是要娶沐如雪嗎?”
蕭策嘴角滑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笑意來。
“誰告訴你我要娶沐如雪的?”
“那你爲什麼要託鏢給上陽的威誠鏢局?那把映月刀不是你要給名劍閣的聘禮嗎?”薛靈兒一口氣說完,頓時覺得有些窒息,只能通過大口大口的呼吸來避免自己窒息。
“傻丫頭,道聽途說的你也信。”蕭策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一面說着一面將她往自己的身側靠了靠。坐得直了一些,呼吸自然也會跟着順暢。
“那是雷芸說的,怎麼是道聽途說?”薛靈兒不滿的白了蕭策一眼。
“難道雷芸親眼看見我託鏢了?還是有信物證明託鏢的人是河洛王府的?就算是河洛王府的人,就能證明是我讓他去的嗎?”
“這……就算不能,肯定也跟你脫不了干係。事情還沒弄明白,你怎麼就能告示天下?”薛靈兒鼓起腮來瞪着蕭策。她如她的母親月晴梅一樣,無法接受與別的女人共侍一夫,所以當年月晴梅選擇不踏入玉陵王府半步,而如今薛靈兒計較着蕭策是不是還會娶沐如雪。
“可唯有告示天下,才能絕了那些人的念頭。”蕭策沉下聲音來,目光落在薛靈兒受了重傷的肩膀上。
薛靈兒見他盯着自己的傷,心裡也明白他的不好受,勉強笑道:“你這樣保護我,難爲你了。”
“可是終究還有人惦記着你的性命。”蕭策眼中一瞬間殺氣畢現。
有人冒充他的名義給名劍閣寫信提親,打着他的旗號給威誠鏢局託鏢,再然後又想要在他沒有顧及到的地方要了薛靈兒的性命。這一樁一件絕不會是偶然,在這些事情後面一定有一個人在努力讓事情朝着一個方向發展。
讓蕭策與名劍閣結親,和玉陵結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