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楊墨樂了。
那些東西可都是證物。
孫廣政前腳才說不可擅動,後腳顧菲菲就讓人把它給賣了?
秦修德要是知道了,非把鼻子氣歪了不可!
他手裡有呂文淵的腰牌,自然不懼秦大善人。
能在攤牌之前,滅一滅秦大善人的氣焰,當然最好。
二人一身輕鬆的跟着孫廣政到了縣裡。
孫廣政不敢把他們直接押往縣衙,而是把他們請到了賽樊樓。
在那裡開了一間包廂,讓兩人稍等。
他自己則一溜煙,跑去通知秦大善人和鄭知縣去了。
鄭知縣畢竟是孫廣政的頂頭上司,所以他首先就回了縣衙。
一進縣衙後廳,孫廣政就迫不及待的把剛纔發生在老山村的事情告訴了鄭知縣。
鄭知縣一聽,才知這楊墨背面居然也有如此深厚的背景。
鄭知縣說起來是這南嶂縣的一把手。
其實很多時候,還要看以秦大善人爲首的地方豪紳的臉色行事。
就因爲秦大善人背後站着的人,是他鄭仕弘的頂頭上司。
那人若是有心不讓他幹,他這知縣也就當到頭了。
如今眼見有這個大好的機會,也能讓秦大善人碰回釘子,豈容錯過?
鄭仕弘靈機一動,急問道:“這件事,你告訴秦修德了?”
“沒有,決對沒有,”孫廣政連連擺手,諂媚道,“您纔是本縣的父母官,是這南嶂縣的中流砥柱,是卑職的頂頭上司。卑職有什麼事,當然是第一個通知您啦!”
還算你識時務,鄭仕弘點頭讚許道:“幹得不錯。”
接着又似笑非笑的看了孫廣政一眼。
“孫縣丞,平日裡,本縣對你如何呀?”
“知縣相公對卑職恩同再造,若沒有知縣相公,卑職頭上這頂烏紗帽,早就讓姓秦的給摘了。”
南嶂地界上向來就有傳言,說他秦修德就是京西道的吏部尚書。
他秦修德讓誰上位,誰就能上位,讓誰下去,誰就得下去。
這話當然有誇張的成份在裡面,但秦修德的能量也確實不容小覤。
秦修德自己也知道自己這個綽號。
比起大善人,他更享受別人暗地裡叫他秦尚書。
所以時常會利用手中權勢,故意敲打這些地方上的官吏。
如果有誰不跟他一條心,不給他上貢,他就要存心修理誰。
孫廣政之前就因爲推行經界推排法不力,被秦修德抓住了把柄,差點就被整下臺。
要不是他急中生智,變賣了自己大部分家產,抱住了鄭仕弘這根大腿。
他早就成了一介草民,被秦修德拿捏得死死的,說不定還會有牢獄之災。
鄭仕弘當然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他能撈到南嶂縣令這個缺,也是託了京裡的關係纔好不容易上位的。
在收了孫廣政的錢財之後,他利用關係才勉力保住了孫廣政縣丞的位置。
爲此事,他算是把秦修德給狠狠得罪了。
秦修德爲此,可沒少給他臉色看。
好在兩人的後臺都很硬,數番博弈下來,半斤對八兩。
又彼此都有把柄落在對方手裡,一時倒也相安無事。
兩人表面上一團和氣,其實早已貌合神離,誰都想找機會踩對方一腳。
鄭仕弘眼見時機已經成熟,笑着說道:“既然如此,孫縣丞難道就沒有什麼想法嗎?”
鄭仕弘心想,你我都被那姓秦的數番擠兌,好不氣悶。
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姓秦的剋星,你既然先來找的我,心裡打着什麼算盤就直說吧。
孫縣丞眼珠一轉,都是千年的狐狸,他哪裡會不明白知縣相公的暗示?
知縣大人這是即想當表子,又想立牌坊。
他自己明明也很想讓秦修德倒黴,卻不肯自己說出來。
非要旁敲側擊,讓他主動。
官大一級壓死人,誰讓自己在他手下呢?
這個惡人說到底還得自己當。
想起年前那樁案子,自己被秦修德整得惶惶如喪家之犬,孫廣政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一咬牙,恨聲道:“大人說得是,咱們不如……”
兩人在縣衙後廳密謀了足有半個時辰。
孫廣政才帶着鄭仕弘,先去了賽樊樓,見了楊墨他們。
他自己則一個人往秦修德的府上去了。
鄭仕弘今天破例穿了一身便裝,收拾成生意人的妝扮。
一進門,見到楊墨,拱手寒暄道:“數日不見,小英雄別來無恙!”
楊墨與他前不久才同桌吃過飯,險些都沒認出來。
怔怔的盯着他看了半晌,纔看出他是知縣鄭仕弘。
“小生見過知縣大人,大人何故這身裝扮?”
鄭仕弘笑着擺了擺手,又看向顧菲菲道:“這位想必就是顧姑娘,鄙人有禮了。”
“大人的禮,小女子可受不起。小女子顧菲菲,見過大人。”
顧菲菲矮身恭恭敬敬的還了一個禮,面帶笑意。
她見鄭仕弘一身便衣前來,立刻就明白了, 知縣大人顯然是不想把事情鬧大。
看樣子是想私了。
不然怎麼解釋他微服前來,秘密見他們這件事?
“姑娘過謙了,聽孫縣丞說,姑娘有件東西,只有本縣纔有資格目睹。如今本縣既然來了,還請姑娘不吝賜教。”
鄭仕弘也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
在沒看見真憑實據之前,這已經是他對二人最高的禮遇了。
顧菲菲冷笑一聲,由懷裡掏出那塊呂字玉佩,說道:“怎麼,大人不會以爲小女子在信口雌黃吧?”
“不敢,”鄭仕弘伸手接過玉佩,“只是例行公事,還請姑娘見諒!”
說完,他才從容不迫的端詳起手裡的那塊玉佩來。
不見則罷,一看他心裡不禁暗暗失驚。
果然如同孫縣丞所料,這女子正是呂家之人。
這塊玉佩的呂字旁邊,雕刻着蘭草,表明這女子是呂氏二房門下。
呂氏家族一門四進士,個個都是當今顯貴,在朝中都身居要職。
聽說他們這四支人丁都很興旺。
家族中爲方便區分各自派系,就以梅、蘭、竹、菊四君子加以區別。
如今的京西道安撫使呂文德大人就是呂家長房,他這一支以梅花圖案作爲自己的象徵。
二房呂文淵,因軍功被聖上敕封鄧侯,蘭草正是對應着他這一支。
這位鄧侯如今就住在南嶂縣郊外,鄭仕弘曾藉故去拜訪過他數次。
只是鄧侯素來不喜歡結交他們這些地方官,他每次去都吃了閉門羹。
坊間有傳聞,說這位鄧侯不日即將官復原職,也不知是真是假。
今天既然有幸遇見呂家人,怎麼能不借此打聽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