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國都番禺城陷落後,偌大的南越國急速崩解,蓋因漢國大將軍郅都將南越王族幾近屠絕,自南越王趙佗以下,無論男女老幼皆是就地處決,唯留下年近十歲的王孫趙駢,將之扶上王位。
也怨南越的王子王孫們倒黴,因着趙佗沉痾病榻,爲了爭奪王位,皆齊聚在國都侍疾,生怕被旁人鑽了空子,搶得先機。
豈料國都輕易陷落,整個趙氏王族被漢軍一網打盡,倒替郅都省卻不少功夫。
南越的各路大軍救援不及,到得番禺城外時,漢軍已將全城牢牢掌控,甚至將那些能轟出神雷的弩機都搬上了城頭。
郅都只是將南越王族的頭顱盡皆掛上西側城樓,復又命大漢將士衝城下轟出數十支高爆弩箭,南越各路援軍便盡數撤得乾乾淨淨。
沒過多久,南越西北的西甌部族及西南的駱越部族皆宣稱不再臣服南越,不再尊奉王令,卻又無意與大漢爲敵,意圖謀求自立。唯有蒼梧王趙光不斷調集兵馬,誓要爲趙佗復仇。
這趙光本是蒼梧的雒越部落的首領,後被趙佗賜予王族姓氏,彼此以兄弟相稱,並封爲蒼梧王。
趙光隨即修築王城,名爲廣信城,即後世的梧州。
廣信城依茶山,傍桂水,夯土爲牆,城周不足半里,城牆不過丈餘,名爲王城,實則不過是個城寨。
郅都壓根懶得理會他,全力清洗番禺城內不安分的南越舊臣,扶持起聽話的官吏,並向陛下請旨調派漢官前來擔任要職。
東甌和閩越的聯軍已攻陷南越的東部重鎮龍川城,並隨即長驅直入,在番禺以東的南越屬地大肆劫掠,然卻謹守大漢皇帝的旨意,財物可以搶,田舍可以燒,但會講漢話的百姓不能殺!
至於不會說漢話的土著部落,大漢皇帝沒有特意囑咐,意思卻是大家都懂的。
兩國聯軍拿下龍川城後,豫章郡的都尉亦率郡兵南下,除卻要接管龍川城外,更是全力聚攏躲避戰禍的南越百姓,乃至收編潰逃的南越將士。
數以萬計的南越軍民在上繳兵械後,被遷往豫章郡。
依照朝廷的詔令,豫章郡下轄各縣府依照募民戍邊的章程,特意另開籍簿,爲這些徙民重新冊籍,併爲徙民挑選適宜耕種、草木茂盛之地,讓其營造房屋,併爲其劃定阡陌,分配田畝。
分發的糧食足以讓徙民吃飽,粟種和農械皆可從官府領取,各處要道和鄉間村裡亦廣設粥棚,布飯施粥,使尚未安家落戶的難民不至餓肚子。
南越百姓本是迫於無奈才逃難,此時見得大漢官府竟這般善待他們,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尤是田稅僅爲百稅一,且若是開墾荒地,可免除三年田稅,只要不胡亂焚燒植被,砍伐山林即可。
若真能如此,自然比躲進深山老林裡,採集野果,狩獵野獸要好得多。
人類畢竟是羣居動物,且南越百姓的祖輩父輩多是從關中和中原遷徙去的,早已習慣了農耕生活,若讓他們學着蠻夷部落在隔絕於世的山林中生活,怕是受不了的。
後世陶淵明的甚麼桃花源記,多半就是個夢,在個小小山谷裡,有個小村莊,裡頭的村民爲躲避秦時戰禍,在山谷裡繁衍到東晉太元年間。
與世隔絕足足六百年,想要繁衍只能靠近親通婚,這特麼不滿坑滿谷的畸形兒?
華夏早在原始社會,就曉得要在不同部落間交換男女,後來更有了姓,有了氏,有了同姓不能通婚的原則。
總之大多的南越百姓若非逼不得已,是不願躲入深山老林的,大漢的郡縣官府給他們點陽光,他們就很燦爛了。
番禺以東的南越屬地不大,各城軍民得知國都陷落,東甌和閩越又大兵壓境,四處劫掠,多是紛紛棄城而逃。
東甌和閩越見得勢如破竹,索性再從國內抽調來大量騎兵,甩下步卒高歌猛進,短短月餘便將南越東部犁了個遍,端是刮地三尺。
好在兩大藩王懂規矩,搶到的財貨還記得留出部分,準備日後進獻給大漢皇帝。
兩國的領兵將領到得番禺附近,自得入城拜會大將軍郅都。
郅都沒跟他們虛應客套,直接遞過本名冊,上頭分別記着服膺南越新王和擁兵自重的各處南越勢力。
“服膺新王的,就是大漢的忠臣;擁兵自重的,便是大漢的逆賊。”
郅都看着兩國主帥,輕笑道:“兩位將軍該如何做,應不用老夫多言吧?”
兩國主帥忙點頭應是,拍着胸脯保證必定爲大漢鏟奸除惡,還南越百姓朗朗乾坤。
他們用眼角餘光瞄了瞄端坐主席的那位南越新王,眼角直抽抽,就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子,若非是大漢扶持的傀儡,誰特麼尿他這壺啊?
換了他們是手握重兵的南越將領,怕也得裂土割據,擁兵自重的。
十月間,東甌和閩越已集結近二十萬大軍,光騎兵就近愈六萬,借道番禺進軍南越西部的,沿着鬱水不斷推進。
兩國聯軍最先滅掉的就是蒼梧王趙光,不到兩日光景,廣信城就被攻陷,焚成廢墟。
趙光本是部落首領,麾下臣民多爲雒越蠻夷,兩國聯軍沒半分留情,擄其精壯,殺其婦孺,下手頗爲狠辣。
畢竟大將軍郅都暗中特意囑咐過,讓他們打着替南越新王掃除奸佞的旗號,將不奉王令的蠻夷部族盡皆屠戮殆盡,便連會講漢話的嶺南百姓也得出兵驅趕,焚燒其田舍,逼得他們背井離鄉。
蒼梧王覆滅後,兩國聯軍繼續西進,依着大將軍郅都的意思,甚麼時候把西甌及駱越的部族都收拾服帖了,方可罷兵。
兩大藩王聽聞這消息,皆是苦笑不已。
南越疆域何等廣袤,番禺以東的南越屬地僅佔其疆土的一成不到,若真要征服整個南越,二十萬大軍少說也得花個一年半載的。
然事已至此,他們也不敢不從,如今他們對大漢絕不敢有半分悖逆之心。
大漢水師能在短短數日攻陷南越國都番禺城,自然也能攻陷兩國的國都,蓋因這兩座都城亦都是依水而築。
閩越國都東冶,離閩水的入海口不過百餘里;東歐國都甌城,離甌水的入海口更是僅有短短五十餘里。
兩大藩王光是想想東邊的豫章水師和北面的琅琊水師,都已心驚膽戰,再加上那千艘大漢鉅艦現下還停靠在南邊的番禺城外,真特麼夜裡還能睡得着?
大漢水師有那般堅船利艦,東甌和閩越又不似南越國在北方有崇山峻嶺爲依託,漢軍鐵騎若是南下,與水師兩面夾擊,想滅掉他們兩國自是輕而易舉。
何況漢軍從烏孫呈回的捷報已傳遍漢疆,兩大藩王也皆聽聞。
烏孫數十萬軍民慘遭屠戮,唯餘烏孫昆莫獵驕奢帶着五萬殘兵狼狽逃竄,前往匈奴需求庇護。
舉族屠絕,雞犬不留!
只因獵驕奢出兵與漢軍對峙,遣使謀求迎娶大漢宗室之女,就惹來滅族大禍。
烏孫距大漢萬里之遙,大漢皇帝只說了句雖遠必誅,就真的出兵將之徹底誅絕。東甌和閩越可就在大漢邊上,漢騎東出豫章郡或是從丹陽郡南下,半月內必可殺到兩國都城。
還是別惹怒大漢皇帝爲好,保不住小命,甚麼王位權勢皆是空談。
眼見十月過半,兩大藩王命人將南越繳獲的不少珍寶造冊裝車,過些時候便要啓程,再度入京朝貢。
大漢現下真正的藩屬國也就剩東甌和閩越了,西域諸國多是被裂解成跳蚤般大的城邦,新任的南越王又是個小娃娃,無非是個用完就殺的傀儡。
除了鄒餘善和歐貞鳴,哪還有藩王夠資格登殿面聖?
兩大藩王惴惴不安,他們的王妃卻是興致高漲,曉得又可隨行前往長安,樂得眉開眼笑。
兒行千里母擔憂,自家兒子在遠隔萬水千山的長安城做質子,雖得陛下厚待,但她們這做母親的卻仍不免日夜掛心。
何況年前從長安帶回的香水等好貨皆是用盡了,各式衣物也穿舊了,得重新置辦,這些都是在東甌和閩越有錢也買不着的。
邊市的漢商真是欺人太甚,只當他們東甌和閩越的貴族們沒見過世面,賣的都是甚麼狗屁玩意?
兩位王妃想到下人從大漢邊市採買回的貨物就來氣,糖是褐的,鹽是苦的,麪粉都沒研勻,還摻着不少大顆米粒。
她們在長安可是逛過清河百貨的,大漢百姓但凡家有餘錢,都不會買這等粗劣的吃食,邊市的漢商竟還敢漫天要價。
這特麼想錢想瘋了吧?
好在今歲自家大王出兵南越,劫掠回不少財貨,此番進京手頭寬裕不少,可大肆購買些好貨,盡數運回來。
且皇后還曾賜下那甚麼聯合制衣的份子,臘月抵京後,剛好去取那紅利,據說數目可不小,或許又是筆大進項。
去年在長安城蒙衆位親王妃關照,此番入京怎的也得備些厚禮,免得憑白教人看輕,只道她們不懂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