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進型來複槍雖未在漢軍大規模列裝,然皇帝劉徹也沒向臣民刻意隱瞞各式熱兵器的發展,諸多漢軍將領都曾到灞上大營觀摩虎賁騎營的火器操演,黃埔軍學的學子們更增設了火器相關的課目。
沒有熟識兵器使用的將士,再先進的兵器都只是破銅爛鐵,半點用處都沒有。
黃埔軍學既是要爲漢軍培養出合格適任的將官,學子們自然要學會操作火槍火炮,不見得要多麼精通,但好歹要對熱兵器有基本的概念。
再過些年頭,待得火器研製有更大的進展,或是槍炮的製作成本大幅下降,終歸是要逐步列裝軍伍,直至完全取代冷兵器的。
譬如水師艦船的更新換代,太尉府的購艦計劃已延續了七年之久,每歲調用大筆軍費向少府名下的諸多船廠購置新式鐵甲艦,逐步汰換漢軍水師的舊有戰船。
此類鐵甲艦的船身蒙鐵蒙銅,雖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鋼鐵戰艦,然因以木材、石炭和火油三種燃料通用的高壓蒸汽輪機作爲驅動,且仍保留着大量桅帆,使得其航速和續航力都遠超漢軍水師現有的風帆戰列艦。
七年來,漢軍水師購置的鐵甲戰艦愈來愈多,以圁陰船廠爲首的少府各處船廠積累了大量經驗,培養出衆多技藝精湛的船匠,甚至有不少進入了帝國科學院的船艦研究所擔任博士,參與到新式船舶的設計和改進。
非但黃埔軍學增設了水戰課目,東海水師的駐地琅琊郡,更在其郡治琅琊縣創設了水師軍學,專事培養水師將士,更便於學子們日常登艦操演乃至出海遠訓。
饒是如此,現今培養出的水師將士仍嫌數量不足,跟不上水師戰艦的更迭速度,一艘新式的鐵甲艦,依照排水量大小不同,配置的操作水手爲五十人至百餘人。
漿輪和蒸汽輪機的日常維護和緊急維修,加農式艦炮的操作,航海儀器的使用……
如此種種,皆要求水師將士們擁有更爲豐富的知識和經驗,不再如過往樓船將士般只要求會操舟和水性好,兵種的劃分也更爲細化,火器士,輪機士,掌帆士,羅盤士,舵手……
這尚只算掌艦兵員,若在算上專事登陸作戰的步騎將士,鐵甲戰艦需要配置的兵員就爲數更多了。
鐵甲艦雖是造價高昂,對兵員的素質和數量有更高要求,但其戰鬥力也遠非舊有的風帆戰列艦可比,更快的航速,更堅固的船體,更狂暴的火力輸出,在這個年月,無疑等同於水面上的移動堡壘,是名副其實的戰爭巨獸。
正因如此,太尉府的將帥們寧可勒緊褲腰帶,也要將大筆軍費投入到購艦計劃中。
大河水師與大江水師是爲內河水師,受到河川水道的限制,換裝的鐵甲艦皆以中小型艦隻爲主,講求的是快速機動,靈活調度,可巡百川湖泊。
北海水師,東海水師,南海水師,三大瀕海水師則從一開始就定下鉅艦重炮的建軍方略,非但逐步裝備各式鐵甲炮艦,更購置了用於輔助的補給運輸艦,爲鐵甲戰艦羣日後遠離本土作戰做足準備。
七載光陰,投入數百萬重金的購艦計劃,已初見成效。
兩大內河水師已盡數換裝了鐵甲艦,多數替換下的舊式戰船拆除軍用器械後,被髮賣到民間,改裝成貨運商船,僅留下少部分舊船供將士做基本操練和巡弋輔助。
三大瀕海水師也各自擁有了三艘鐵甲鉅艦,長愈十二丈,闊三丈有餘,比大翼樓船改裝成的風帆戰列艦要更爲龐大,每艘鉅艦都配備有兩艘大型補給運輸艦。
浪費麼?
自然不是的。
這九艘鐵甲鉅艦堪稱現今大漢船艦製造工藝的巔峰之作,在未來可預見的十餘年內,若無重大的技術突破,很難再造出能與之形成代差的新式戰艦了。
有鑑於此,皇帝劉徹咬了咬牙,會同太尉郅都,大農令東郭咸陽和少府卿陳煌,硬是籌措出近百餘萬金巨貲,在三大瀕海水師的駐地修築大型船塢,耗費三載光陰,建造出這九艘鉅艦。
之所以如此下血本,與瀕海水師最新的整軍方略有關。
三大水師派艦羣輪駐仰光軍港已行之有年,此番征伐百乘王朝,更是各自抽調三百艘風帆戰列艦前去參戰。
皇帝劉徹順勢爲瀕海水師修定了未來的整軍方略,名曰“三三制”。
三大瀕海水師,各劃分三支艦羣,一支靠港休整,一支近海巡弋,一支出海遠航,互相輪替。
九艘鉅艦,無疑要作爲各支分艦羣的旗艦,配備的兩艘補給運輸艦,也不止服務於旗艦,而是整個分艦羣。
至少在十年內,朝廷是不可能再花費重金打造類似的巨型鐵甲艦了,太尉府的購艦計劃則仍將持續,目標是要將三大水師的九支分艦羣皆換裝鐵甲炮艦。
現今每支分艦羣轄有的三百艘風帆戰列艦將逐步汰換,以旗艦爲核心,輔以四艘大型鐵甲艦、十六艘中型鐵艦和六十四艘小型鐵甲艦,形成八十五艘戰艦爲主體框架的艦羣。
以八十五艘鐵甲炮艦汰換三百艘風帆戰列艦,艦羣規模雖是大幅裁減,然戰力卻必將大幅躍升。
兵貴精,不貴多,皇帝劉徹向來就是精兵方略的擁躉和踐行者,更竭盡所能的將此等整軍思維在大漢全軍夯實夯勞。
大漢頗爲完善的兵役體系給了劉徹推行精兵政策的基礎和底氣,成年男子皆服兩年兵役或出貲代役,一年府兵,一年邊軍,故而大漢不缺預備兵員,在數度裁撤邊軍後,更省下大筆軍費,從而投入到募兵體系,搭建起多支精銳騎營和五大水師。
徵兵與募兵並行的軍隊體制,在後世是多少國度渴望搭建卻又無法成功的,然在大漢臣民看來,卻是這般順理成章,劉徹只需稍作調整,使其更加完善,便連大體框架都無須更動。
大漢軍力強盛,遠邁華夏後世朝代,不是沒有道理,單就軍力而論,盛唐亦遠不及強漢,漢人的尚武精神,卻不知是何時喪失的。
言歸正傳,再說大漢水師。
鐵甲炮艦對燃料和彈藥的補給要求很高,若艦羣要出海遠航,兩艘大型補給運輸艦尚且不足,日後還須陸續補充。
此等龐大的整軍計劃,意味着三大瀕海水師要繼續修造近千艘鐵甲艦,且不乏大中型戰艦,估摸着得耗費近愈十載光陰,投入造艦的貲財不下千萬金。
太尉府軍事預算雖是逐年增長,然今歲也才七十萬金,不可能獨立支撐如此龐大的購艦計劃,好在漢軍連年對外征戰,通過戰爭掠奪了大量財富,上繳國庫的貲財除卻填補虧空,餘下的大多投入了購艦計劃。
獲利豐厚的鴉片貿易更爲大漢水師提供了大量貲財,對購艦計劃進行了反哺,稱得上另類的以戰養戰。
正因如此,論及對戰爭的渴求,水師並不遜於陸師的,大漢臣民也逐步扭轉了過往對水師的偏見,曉得現今的水師將士也是能建功立業的,也是能加官進爵的,不少漢家兒郎紛紛應募入伍。
皇帝劉徹對此自是樂見,大漢坐擁廣袤領土,又有萬里海疆,其實無須陷入陸權和海權何者更爲重要的迷思。
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待來日,五大洲,四大洋,億萬蠻夷,都要匍匐於漢騎的戰刀鐵蹄,震懾於漢艦的堅船利炮。
饒是三大瀕海水師的戰艦尚待大量汰換,然現今作爲主力戰艦的風帆戰列艦也足以橫行海上了。
逐浚將軍唐濤統御九百餘艘戰艦,用了兩月光景,將百乘境內的大漢騎軍逐批載運回巽加東南外海的沖積羣島。
到得六月上旬,最後一批騎軍將士也已登艦北上,預計可依既定的撤軍計劃,於下旬抵達波拉島的軍港,身毒中部幾乎再不見漢軍蹤跡,便連漢商也不見半個。
巽加大軍仍在百乘東部陷入苦戰,與死守城池的百乘遺民僵持不下。
是的,百乘遺民!
世間再無百乘王朝,東部諸城的百乘族人只能爲着自身的性命,與巽加人死戰到底,實在是退無可退。
注輦大軍沿高韋裡水北上,直搗百乘腹地,卻壓根沒遇着甚麼抵抗,甚至都遇不着甚麼活人,但見萬里焦土,屍殍盈野。
更因漢軍在撤兵前,押着戰俘將高韋裡水中上游的堤壩決開,使得夏汛到來時,洪水肆意氾濫。
王儲基裡瓦拉文身爲注輦大軍的主帥,長身矗立於高崗之上,俯瞰此等硝煙未散而洪水又至的蒼涼景色,咬牙切齒之餘,更不免心悸。
漢軍着實太過狠辣兇戾了,他不禁有些後悔,不該抱着坐收漁利的念頭,遲遲不肯揮師北上,任由百乘調集軍伍圍剿孤軍深入的漢騎。
漢軍戰後的所作所爲,將百乘腹地折騰成這般悽慘境況,無疑是對巽加和注輦兩國的報復。
巽加和注輦或許能瓜分百乘領土,明面倒是開疆拓土了,然戰後重建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划得來麼?
注輦國屬民不過五百餘萬,本就是地廣人稀,過往之所以覬覦百乘疆土,一者因高韋裡水中上游乃泰米爾人的祖地,一者則是想奪取更多的人口和財富。
現今的百乘腹地,人煙絕跡,植被皆焚,城池盡毀,饒是洪水退卻,又能剩下甚麼?
更爲不利的是,注輦國因此得罪了大漢,用漢人的話來說,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得不償失啊。
基裡瓦拉文卻是不知,此時的巽加王案達羅迦比他更爲惱怒,卻也更爲驚懼,蓋因漢使竇蟠呈上了一封國書,乃是大漢太尉郅都親書,欲爲大漢騎軍向巽加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