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浮石道:";將軍既然決議如此,更有何言,我應便是。”因拜謝而對着地面的臉,一片猙獰。
蓋俊見丘浮石答應下來,立刻展露笑顏,扶起他,說道:";這樣纔對嘛。丘浮石,五年之後,孤必立你爲匈奴大單于,絕不食言。”五年,一千八百天,很漫長的過程,期間會發生許許多多的事情,丘浮石縱然“意外”而死也不會讓人感到有絲毫的奇怪。
“多謝將軍……”丘浮石聞言再次拜謝。
深藏於蓋俊身後,存在感比之親衛甲士尚且不如的賈詡,此刻眯着狹長雙眸注視丘浮石,嘴角含起一絲玩味的笑意。
蓋俊坐於主位,邀丘浮石入座,說道:";孤曾爲護匈奴中郎將,素知美稷,偏僻荒涼,無甚樂趣可言。晉陽雖非天下名城,亦爲幷州治所,龍潛之地,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就不要急着走了,好好玩幾天。”
丘浮石面有難色道:";這亦是我的想法,不過單于事乃匈奴頭等大事,片刻拖延不得,我想盡快回家和父親、族人勾通。”
蓋俊淡淡地道:";好吧,那孤便不做挽留了。”
丘浮石離開後,蓋俊扭頭看向賈詡,問道:";文和,如何?”
去年,呼廚泉勾結朔方屠各、雜胡叛亂,爲馬騰擊殺。蓋俊對匈奴層出不窮的狀況感到心煩意亂,往後面對中原日益強大的對手,哪裡還有空閒時時提防匈奴人,心裡做了些計較,又問賈詡意見。
賈詡乃進計策,不立匈奴單于,而使護匈奴中郎將主持龍會議事是第一步,餘者似提拔微末,打壓貴人,安插漢官,徒民美稷,內遷匈奴,實行漢化……按部就班下來,不出數年,匈奴再無反叛之力。
這和蓋俊的想法不謀而合,只是賈詡所說更爲細緻,遂採納之。
賈詡緩緩說道:";丘赤車是一隻老狐狸,丘浮石也是一個聰明人,來時兩人必有較計,將軍拖延之法恐怕不成。”
“哦?”蓋俊劍眉微微上揚。
賈詡雙目直視着堂外,似在追尋丘浮石的足跡,口中道:";如果下官沒有猜錯的話,丘浮石十有八九不是回美稷……”
“文和是說……”蓋俊眼中猛然爆出殺機。“他在找死”
“富貴險中求嘛。”賈詡笑着說道:";其若至長安,董卓定然會全力支持此事,畢竟,將軍是他的生死大敵,匈奴人即使無力鉗制將軍,也會掀起一點波瀾吧。”
蓋俊冷哼一聲,隨即揚聲道:";孟起,進來……”
“將軍……”馬超跨門而入。
蓋俊說道:";孟起,你去帶人,尾隨丘浮石出城,在野外找個機會把他殺了”蓋俊並無直接證據證明丘浮石要去長安,一切僅是賈詡的猜測,但那又如何,他要殺人,何須證據?
“諾。”馬超領命而去。
賈詡道:";將軍,當派人知會馬將軍、陳中郎,警惕丘赤車喪子發狂,做出忤逆之舉。”馬將軍自然是馬超之父、度遼將軍馬騰,陳中郎則是指護匈奴中郎將陳紀,很巧,他和陳羣的父親同名,他出自上黨泫氏陳家,家族世代爲邊將,其祖父即大漢國赫赫名將陳龜陳叔珍。
蓋俊深以爲然,點頭道:";嗯。丘赤車這隻老狗若敢有異動,殺之,誅族……”
丘浮石回到官舍,收拾行裝,當即起程離開。出了城門,丘浮石一勒繮繩,回首瞭望晉陽城郭,面色一片鐵青,心道:";五年,哼你以爲我丘浮石是傻子不成?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無義……”
“走……”丘浮石大喝一聲,馭馬帶着五六名扈從奔向西方。
馬超站在西城門上,目視丘浮石遠去,冷冷一笑,半晌,轉身下樓。二十名身披鐵甲的騎士牽馬並排而立,神色冷淡,鴉雀無聲。這些人皆爲身經百戰的悍勇之輩,以一敵百那是吹牛,以一敵十卻非妄言。
“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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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超二話不說,揮揮手,飛身上馬,當先馳出,二十名騎士緊緊跟上。
晉陽以西並沒有置縣,以前只有一些村莊,中平四年(公元187年)、五年(公元188年),屠各人、匈奴人兩次入侵太原郡,直逼晉陽城下,晉陽西一應村莊皆化爲烏有,千里無人煙,近來蓋俊以恆山民爲基礎建立屯田區,纔有了人氣,不復荒涼。
中午天氣炎熱,丘浮石停於鬱郁青山下避暑,盤膝坐在草地上,一邊吃着肉乾,一邊貪婪的望着宛如金色海洋一般的麥田,心中感慨萬千。大漢國胡族僱傭軍極多,涼州羌胡、幽州烏丸,幷州屠各、匈奴皆是,平日間大漢地方有事,朝廷厚給金錢,驅使征伐。胡人歷來驍勇善戰而軍紀鬆弛,漢人爲得其力,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時的日子,真是美好啊……
丘浮石想到這裡,心中對須卜氏骨都侯和呼廚泉升起一股無邊的怨恨,前者將匈奴人推到懸崖邊,後者則是補上一腳,將匈奴人徹底踹入漆黑的深淵。丘浮石現在要做的,就是帶領匈奴人爬出深淵。
首先,便是去長安求見天子,爲父親爭取匈奴單于之位,大漢的實際掌權者相國董卓和蓋俊不睦,他沒有理由拒絕。
去長安大體有兩條路,由太原郡南下爲其一,但太原、上黨人煙稠密,行動不便,不可取。他打算翻越呂梁山回到西河郡,而後南下經河東到長安。
父親一旦立爲單于,必會受到蓋俊的猜忌,甚至阻撓,這時當要忍辱負重,聽之任之,免得被蓋俊找藉口殺掉,待局勢稍穩,則暗地裡整合匈奴諸勢力。蓋俊是漢人中的英雄,想要在他眼皮底下有所作爲,說實話很難很難,不過再難也要做。匈奴人曾經雄踞草原,與大漢激鬥百年,後來內部分裂,加之鮮卑崛起,才導致草原帝國崩潰瓦解。每一個匈奴男兒心底,都有一個復興匈奴的夢,丘浮石也不例外。
“咕嚕咕嚕……”水順口而入,劃過喉嚨、食道,落進肚中,體內一片清涼,暑氣大解。就在這時,丘浮石右耳動了兩下,放下水袋,扭頭看向東方,只見數十玄甲騎士順着官道直衝過來,其等動作矯健嫺熟,必是漢軍精銳無疑。
丘浮石眉頭微微皺起,雖然不認爲他們是針對自己,然而小心無大錯,悄悄向幾名扈從遞個眼色,幾人瞭然,看似漫不經心的走到坐騎旁,解弓搭箭,因爲有馬身擋着,外人絕難看到。
三百步、兩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馬超飛馳中摘下兩石二百四十斤重弓,手夾狼牙箭,扯動弓弦,陽光照耀下,泛着幽幽青芒的長箭頓時離弦而去,化爲一抹烏光。一名匈奴人剛剛舉起弓,箭簇便射入眼眶,透出後腦。馬超一動,諸甲士整齊劃一射出箭矢。二十支長箭,瞬間殺死四個匈奴人,眨眼的工夫,丘浮石身邊僅剩下一名扈從。
“蓋俊要殺我?難道他看破了我的心思?……”丘浮石又驚又怒,冷汗淋漓。擡手一箭,射翻一個漢軍騎士,跳上馬背,策馬狂奔。其惟一存活的扈從捨命掩護其後,射殺一名漢軍後,旋即被射成刺蝟。
丘浮石騎術高超,坐騎亦爲千里挑一的良馬,得扈從片刻拖延,足以使他逃出一箭之地。然而讓他大吃一驚的是,沒過多久,漢軍竟然追了上來。
一時箭矢如蝗,丘浮石背部連中三箭,折落馬下。
馬超收起弓,一臉的桀驁與殺氣,驅馬來到丘浮石身前,滾鞍而下,緩緩抽出腰間四尺餘長刀,正欲俯身割下對方頭顱,不想丘浮石突然跳起,拔劍猛斫其面。
“鐺……”馬超倉促間舉刀格擋,刀刃不僅迸出一溜火花,還附帶着驚人的大力,手臂一麻,身體吃不住勁,噔噔後退兩步。
丘浮石嘶吼一聲,再次撲來。此子他認得,乃是度遼將軍馬騰之子馬超,他如今身受重傷,深陷重圍,只有一條活路,擒住馬超,以他爲質,尋機脫身。
“司馬速退……”眼見馬超一招落入下風,諸甲士齊呼。
馬超充耳不聞,臉上桀驁之色更濃,揮刀砍向急衝而來的丘浮石。
“鐺鐺鐺鐺鐺……”
雙方揮刀劍連續猛擊,金鐵交鳴聲不絕於耳,馬超五臟受到強力衝擊,口鼻溢血,丘浮石也不好受,背部箭傷爆裂,血流如注。
“咣噹……”又是一聲巨響,丘浮石踉蹌着倒退。交手以來,他尚是首次落入下風。
馬超此時最好的選擇是令諸衛士上前圍攻丘浮石,但他性格高傲,不願假手於人,提刀追出。他仗着年輕力壯回氣快,一連劈十餘刀,刀刀重若千斤,丘浮石一退再退,搖搖欲墜,整個背部都被鮮血染成紅色。
當馬超劈出第十五刀,丘浮石終於扛不住,重劍跌落地上。馬超劈掉對方手中之刃,借勢躍起,旋身疾斬,一道白光閃過,丘浮石頭顱離開頸項,斜斜地掉落地上。
“呸”馬超一口血痰吐到丘浮石屍身,臉上愈發桀驁……